第十一章
海德路5号。
伯格又回到这里。
警察都在贝克街63号蹲着，没有人会想到伯格敢折返回来。
伯格在附近闲逛了一会，确定没有警察的痕迹才翻进房子。
对于那个消瘦爵士，除了知道他的长相，他很有钱，他的怪力管家，他的警察走狗外，伯格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如果说现在哪里有线索能指引伯格找到爵士，必定是海德路5号。
现在屋子里没有任何人，门口也被警察贴上了封条。
伯格来到二楼的书房，门把手上还留着警察闯进来时的破坏痕迹。
玛丽的尸体已经不在了，只剩墙上和地上各半截的白色轮廓。
伯格开始在书房里翻找，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遗漏。
这场谋杀，这场算计，看起来很简单，确实也很有效。
但越是简单高效的机械，就越需要一个核心的齿轮，只要找到那个齿轮，就能带来大部分的答案。
现在伯格在寻找的不是那个齿轮，而是导向齿轮的任何一条线索。
那个消瘦爵士不可能吧齿轮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但是他可能会忽略一些小小的细节，一些联系到齿轮的细节。
嗯？这是什么？
伯格在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古代歌剧鉴赏指南》，作者名为莫斯利。
如果玛丽需要藏什么东西，比如一封情书或者一份手稿，那么这本书是个不错的选择。
奥利弗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翻开。
伯格翻开找了一会，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本书看起来和别的书又不太一样，为什么？
伯格仔细观察着这本书，发现内容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是书皮，很新，但是书页却很旧。
他撕掉所有书页，还是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撕掉书皮的内页，里面露出一个奇怪图案。
八个圆环套成一个圈，中间是一个闪电，好像是某种教会或集会的图标。
看来玛丽的身份比她自己描述的更复杂。
伯格开始有点吃不准了，难道玛丽的死是一场意外？其他人干的？
不！那个声音粗犷的警察带头来抓伯格，而且明言要当场射杀他。伯格刚进屋他们就冲了进来，显然是提前就知道玛丽死了，或者说，知道她一定会死。
伯格把书皮揣进口袋，接着寻找其他线索。
此刻差不多快到7点，室内不点灯的情况下略显昏暗。
伯格得抓紧时间，他担心火光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阵折腾后，伯格坐在楼梯上，点上一根“蓝鸟”。
没错，他把希拉的那盒烟顺了出来。
真该死！
书房，卧室，客厅，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就是没发现其他的线索。
现在，伯格只有手里的那页书皮。
他掏出书皮，仔细观察着那个图标，陷入了沉思。
······
“需要帮助吗？”
！！！
伯格瞬间从地上炸起！
他的身后传来一名女士的声音。
但他一直没有发现房里藏着人，也没听到有人进来。
伯格猛然回头，二楼楼梯口站着一位女仆！
该死！是她！是玛丽的女仆！是下午给自己开门的那个女仆！
“默克先生说的果然没错，他说你有可能会回来，他让我在这等你。”
女仆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她开始下楼梯，“你不用担心，我的技术很好。在你感受到痛苦前，你肯定已经死了。”
“是吗？但我不想死。”伯格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我觉得死亡本身就很痛苦。”
“你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女仆嗔怪道：“人都是要死的！”
说话间，女仆的手上多出两把匕首。
“你说得对！所以才人人都痛苦。”伯格的眼睛瞥向门和窗户。
“是吧，所以只要死了，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女仆一只脚已经踩到一楼的地板上，“让我来帮你吧。”
说完，她身形一晃，冲向伯格。
伯格则冲向厨房，可不等他到门口，女仆就截在他面前。
两道寒光钻向伯格的下腹。
伯格反应不及，抬手去防。
“撕拉~”
伯格的左臂内侧被扯开一条口子，鲜血先是渗穿皮肤，随后从伤口泵出。
“别躲啦，少受些苦。”女仆无奈地摇摇头，匕首在她手里灵巧地舞动着。
冷汗打湿了后背，伯格咬着牙，用右手按住伤口，“反正我都要死，请让我死得明白些。为什么爵士要杀我？”
女仆的表情一愣，她似乎第一次遇到死前提这种要求的人。
“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你认识萝丝吧。”
“‘萝丝’？那是谁？”
“就是书房里死掉的那位。”女仆用刀指了指二楼。
“她不是玛丽吗？她换过名？”
“呵呵呵呵，她现在原来叫‘玛丽’啊。”女仆似乎被这个名字逗笑了。
“就因为我认识她，所以要杀我？那爵士为什么杀了她？”
女仆开始逼近伯格，“因为她必须死！她妄图背叛我们的爵士。”
“背叛？”伯格朝后退去，“这就有意思了！据我所知，玛丽只是个家庭主妇，难不成她其实是爵士的秘密妻子。”
“她！就凭她？怎么可能！爵士是多么的伟大，萝丝这种货色也配妄想成为爵士的妻子？”
“那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会和你家爵士扯上关系？”
“够了！”女仆提起手里的刀，“作为一个死人，你的问题也太多了。”
金发女仆冲了过来，伯格转身撞向玻璃，他从窗户跳出去，跌落到外面草坪上。
伯格从地上翻起，一阵锐利的疼痛从右肩后侧传来。
女仆握着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膀，她往下一拽，剧烈的疼痛让伯格整个人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哼！在我杀过的人里面，你算是最麻烦的一个。”身后传来女仆的冷笑。
“感谢夸奖。”
伯格看到女仆的另一把匕首已经绕到自己脖子前，他闭上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可是伯格的灵魂在发出怒吼！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但是匕首没有听觉，它贴到伯格的动脉上，传来一股寒意。
······
砰！砰！砰！
伯格被枪声惊醒，猛地睁开双眼。
女仆“啊”地一声从伯格身边弹开，又是一梭子弹落在伯格身后。
伯格的右肩还插着那把匕首，他强忍着疼痛起身，往前跑去。
忽然，伯格感觉后背又是一阵剧痛，他一个踉跄摔倒在草坪上。
后背怎么又有一把匕首？
伯格看见女仆站在房门内，还保持着甩出匕首的姿势，但她的左肩已经被鲜血染红。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但枪声太响，伯格听不清，但看嘴型好像是：你死定了！
随后女仆转身消失于房内的阴影之中，而伯格的身边冲过来一群带着手电的人。
手电的光很晃，看不清到底是谁。
伯格被几只手架住胳膊，拎了起来，一路拖至街道上。
这段时间感觉非常的漫长，伯格听到的声音逐渐变得愈发嘈杂，他感受到雨滴落在脖颈处的凉意，随后那股凉意开始扩散，直到全身。
伯格的眼睛逐渐阖上。
忽然伯格的眼前出现一片灰色的光芒，他仿佛站在某个入口，旁边的人群来来往往，看不清任何一位的面孔与身形。
他不知所以，愣愣地看着身边川流不息的身影。
一个名字进入他的大脑，他不由自主地念出那个名字，“爱丽丝！”
瞬即之间，所有的人都伫立在原地，盯向伯格，异口同声地喊着这个名字。
“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
这个名字越来越响，逐渐化为惊雷。越来越响，逐渐变成雷霆。越来越响，逐渐酿出震洪。
伯格痛苦地捂住双耳，疼得蜷缩在地，目眦欲裂，可声音如山崩海裂般侵入他的耳中。
“啊啊啊啊啊啊！”就连伯格发出的哀嚎，都被吞噬其中。
就在伯格崩溃之即，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蹒跚起身，口中渗出甜味，这才发现五官已然泵出鲜血。
伯格木然地望去，眼中只剩下一片灰色，刚刚的人全都消失了。
随即，天与地似瓶中水墨，混如一体，黑暗瞬间袭来，淹没了伯格。
······
“长官，他晕了。”
“叫醒他！”
伯格在黑暗中感觉脸火辣辣的疼，有人扇了他两巴掌。
“再来！”
又是两巴掌。
伯格不是不想睁开眼，他仅是维持意识就已耗尽所有力气，实在是醒不过来，而且他感到，就连这仅存的一丝意识，也快要被黑暗带走。
好像是下雨了······
“不好！他失血过多。快！快拉去最近的医院。”
这是伯格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伯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晒透了整个病房，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是7点刚过。
他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被锁在床上，他的右手链着一副手铐。
背后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吸气，该死！那个女仆几乎都是冲着肌肉的缝隙下的手，想直接刺穿他的内脏，这会自己还能活着只能说是奇迹。
“尼德林先生。”
伯格一惊，这才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呵呵，又是带黄边的警章。
伦敦警察厅真是阴魂不散！
“我猜，你有问题想问我。”伯格说话的速度很慢，他感觉到严重的气短。
“是的。”警察走到床边，“你是个聪明人，尼德林先生。配合对你没有坏处。关于玛丽·马洛的死，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伯格盯着这个脸型方正的中年警察，他深棕色的胡子和头发都修的一丝不苟，带着明亮的发油。
“说了我就能活吗？”
“······”
“呵呵，那我为什么要说？”
“至少死得不会很痛苦。”警察看着他，露出面对投诉时的那种职业微笑。
“去你的吧！”伯格笑道：“你们警察连骗人都不会吗？”
警察笑了笑，这回是真正的笑容。
“哈哈哈，确实，说不定欺骗能更快地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你为什么没直接杀我？”伯格用左手指了指被挂在角落的外套。
警察走过去，从里面摸出烟和火柴，又走过来递给伯格。
“就像你说的，我有问题想问你。”
伯格用嘴叼住烟，但是右手被拷着，划火柴很不便，他艰难地起身，想让自己的嘴离手近些。
“呲！”警察帮伯格划着火柴，递到他嘴边。
呼，伯格朝天花板吐出一道长长的烟气，“爵士想问什么？难道他还有不知道的？”
警察先是一愣，随即开口，“你确实不是一般的骗子，伯格先生！爵士想知道玛丽死亡的细节，所有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这回轮到伯格楞住了。
什么？！他真的想问这个问题？！
爵士想知道玛丽的死亡细节？他难道不是最清楚吗？玛丽是他派人杀的，而且还把黑锅留给自己。
现在却向伯格询问杀人的细节？
难道！
玛丽不是爵士派人杀的？
不可能，那个女仆都亲口承认，玛丽是她杀的，而且面对伯格时，她确实是想下死手！伯格想不到女仆骗他的理由。
所以爵士自导自演这场戏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是注意到伯格的奇怪眼神，警察说道：“撒谎对你没有好处，尼德林先生。爵士已经知道了一切，但他还是想听听你亲口说出的证词。”
玩我？
伯格笑道：“你确定他想听听我的证词，而不是亲口跟我说说他的布局吗？”
“爵士没有什么布局，先生。还请你好好配合我，我想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尤其是爵士此刻正在等我回去复命。”
他是要给警察厅演戏吗？伯格笑着摇摇头，觉得爵士这个疯子真是不可理喻。
“砰”地一声，病房的门被撞开，三名警察大步走了进来。
伯格认识他们！就是把自己带到那所庄园的三个人！粗犷声音，高鼻梁和粗眉毛。
“舍曼？”方脸警察一脸疑惑，“你这是要干嘛？”
“从此刻开始，这名犯人由我们特别行动队接管！”粗犷声音的警察大声说道，“这也是局长的意思。”
方脸警察皱起眉头，“局长的意思？哪个局长，难道他不知道这个人是爵士特意叮嘱的吗？他的审讯和羁押都由我来负责！”
舍曼的脸上露出不快，“班克探长，这是高层的决定，具体是谁负责我也不清楚，也不该过问。只是丹尼尔让我来提人，我就来了。”
“丹尼尔局长？不可能！爵士今早发布命令的时候他也在场。”
舍曼逐渐失去耐心，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躁，“我说了！不关我的事！我们行动队只负责提人。”
“有文件吗？给我看看审批文件。”班克说道。
“哪来的文件？丹尼尔刚才亲自跟我说的，哪来的时间出文件？”舍曼的语气愈发嚣张，他的手插在腰上，嘴巴上扬，一副欠打的嘴脸。
“那很遗憾！没有文件，人我不能给你。”
“哼！教条的死脑筋！医院里有电话，你去给丹尼尔打个电话，不就完事了。”舍曼的下巴朝一边扬了扬。
班克思索片刻后说道：“不行！我的犯人由我亲自看管！要么让丹尼尔亲自来提人，要么拿来他的签名文件。这个犯人不一般，提审手续不能随便处理。”
“呼~”舍曼叹了口气，“没错，他的确不一般！”
说完，抬起手对准班克的胸口就是两枪！“砰砰！”
班克一脸震惊地倒在血泊中，两只眼睛几乎要掉出眼眶般，睁得十分突兀。
高鼻梁和粗眉毛转身锁住病房的门，并用身体遮住门上的玻璃。
舍曼狞笑着走向伯格，“你们可都看见了，嫌犯拒不认罪，还趁机夺过班克探长的手枪，连开数枪，导致探长当场死亡！”
该死！
伯格想着，明明好不容易才活到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