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林水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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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章 赤霞清吟笑客途

    声音浑厚,在空中回荡之际,一个身穿青衫,两鬓斑白的中年儒士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石良一见来人,两眼放光,他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师父!”

    “嗯。”贺寄言应了一声,他走到众人中间,朗声道:“我乃小说门贺寄言是也。”他转过脸看向班鹰又道:“是什么字帖,拿来我看。”

    班鹰认得此人,不敢怠慢,他赶紧从储物法器之中拿出了一轴字帖,双手捧着,呈递给贺寄言。

    贺寄言展卷一观,只见这草书字帖,笔力丰遒婉畅,体势纵横开阖,雄放瑰奇之中,又带着丝丝禅意。

    贺寄言心下一凝,“好字!乌衣老人的字,果真超凡入圣。”

    少顷,贺寄言收束卷轴,举过头顶朗声道:“就为了这几个破字,就值当你们大打出手了?'君子不惑外物'的道理都不懂了吗?”

    贺寄言说完,环顾一周又复言道:“这样吧,此物就放在我这里代为保管,你们八个人之中,谁先明灯、结丹,此字帖就归谁。”

    贺寄言语气威严,不容反驳。

    “四狂”聚在一处窃窃私语,四人商议了一番之后,边亘出列,他对着贺寄言作揖道:“晚辈边亘拜见前辈。前辈所言极是,令晚辈羞愧汗颜。”

    边亘稍稍顿了顿,又道:“自古以来,梅兰竹菊被称为花中四君子,幽芳逸致,涤人秽肠,备受世人推崇。其傲、幽、坚、淡寓意着君子高尚的品德。”

    “家师全仝常常教导弟子,寄情于物,德、行、艺尽显其中。”

    边亘看了一眼贺寄言,“今日之事,非我之错。前辈是小说门之人,如此处置是否有失公允?”

    贺寄言耐心地听他说完,冷笑道:“你少拿全仝吓唬我,你回去尽可将此事告知于他,想要字帖……”

    贺寄言指了指自己,“……找我。”

    贺寄言对边亘说完,也不再理会,他扫视众人,气势一凝,朗声道:“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大家都散了吧!”

    “四狂”闻言又聚在一处,叽哩咕噜商议了起来。

    半晌,全乙领着“三狂”对着贺寄言躬身施礼,他语气丝毫不弱,全然没有低境对高境时的畏惧,“前辈的话一定带到。后会有期,望再次耹听前辈教诲。”

    说完,“四狂”拂然而去。

    这场风波有如乌云携雷,滚滚而来,眼见一场急风骤雨顷刻便至,可是转眼之间,就云散雷隐,天空顿现光明,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有热闹可看了,众人纷纷离去……

    有的人爽快,是抬脚就走;

    有的人恋恋不舍,环顾四周;

    有的人耐心十足,等待着某种“转机”,是驻足停留;

    有些孩子当街玩耍,陀螺丢、小鞭抽;

    还有的人心存不满,口中不停地嘀咕、埋怨着这个中年大叔,好好的一出大戏,就这么被搅黄了,他们盯着大叔,满眼都是“仇”……

    晴空朗日,白云悠悠;

    鸟雀欢鸣,古阁雅楼;

    “四狂”远去,驭风作舟;

    四人作礼,低眉垂头。

    左水东、班鹰以及汇文一一上前见礼。

    “晚辈左水东拜见前辈。”

    贺寄言看着左水东,玩笑道:“你可是名人啊,真应了那句'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哈哈哈哈……”

    左水东闻言,垂首一叹。

    石良问道:“师父,您都到啦?”

    贺寄言点了点头道:“无为自然道宗的几位师兄正巧去北极阁办事,为师就搭了一个顺风梭就过来了。”

    “为师来到此地,见时日尚早,提前下了飞梭准备游览一番,没承想在此处遇见了你们。”

    班鹰有些感激,又有些担忧道:“承蒙前辈相助,班鹰感激不尽。这竹篱馆不好相与,这事……”

    贺寄言爽朗大笑道:“全仝老儿跋扈,我可不怕他,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贤侄莫忧。”

    贺寄言环顾众人,“此间事了,我也走了。”说着话,他看向石良又叮嘱了一句,“石良,你可别误了行程。”

    石良躬身道:“师父放心,徒儿不会的。”

    三人行礼恭送,一人站着不动,大叔扬长而去,身形渐渐朦胧。

    待贺寄言身影消失,石良伸手,正式为二人介绍道:“水东,这是班鹰,北域文范书院弟子。”

    接着,石良将脸转向班鹰,“这位是……”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班鹰就抢先道:“南域左水东,道号无隅,外号乌鱼,我没说错吧。”

    左水东诧异道:“班兄认识我?”

    班鹰眉飞色舞道:“认识、认识,'天下谁人不识君'嘛。”

    说着话班鹰竖起大姆指,“厉害的,厉害的。”

    班鹰这么一说,左水东不禁想到了《惟宁杂闻》,“真没想到,自己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

    左水东疑惑尽解,摇着头无奈一笑。

    左水东拱手,班鹰作揖,两人同时见礼,这就算是正式认识了。

    这时,一个小脑袋探了过来,汇文摸着肚子,一脸苦相,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可以边吃边聊嘛!我这肚子快饿扁了。”

    “哈哈哈哈……”

    “对,边吃边聊。”

    “石兄、班兄,请……”

    在说话声中,四人渐渐远去。

    …………

    酒楼雅间之中,石良冲门而坐,在他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左水东和班鹰,汇文则坐于左水东的左手边。

    大桌之上,菜肴摆的已是满满当当。三人频频举杯,一人却只顾埋头狂吃。

    又饮了一轮,左水东轻轻放下酒杯,他饶有兴趣地问道:“班兄,这乌衣老人何许人也?他的字帖,竟让众人如此争抢。”

    班鹰还未答话,石良却是率先言道:“水东有所不知,这乌衣老人不是我惟宁之人。”

    左水东奇道:“不是惟宁大陆的人,那是……”

    石良抿了一口酒,往嘴里送了一口菜,咀嚼之间似在整理着说辞。

    左水东也不着急,他夹起一只大鸡腿送到了汇文的碗里,耐心地静待下文。

    少顷,石良咽下食物,并将杯中之酒喝完,他缓缓道:“在惟宁大陆之外,还有五块大陆,它们分别是,伽蓝、柔兆、玄黓、神麚、精绝。”

    “这五块大陆,连同咱们惟宁,统称为木兰洲。”

    左水东仔细耹听,认真记忆,心中暗道:“这些信息,我闻所未闻,确实长见识了。”

    石良说道:“在惟宁大陆的西北方向,距离也不算太过遥远,是伽蓝大陆。这乌衣老人就在此大陆之上一个叫竹架山的地方。”

    “他的书法作品自传入我惟宁之后,在儒、佛两门之中倍受推崇。”

    石良顿了顿,看向左水东,“今日你也看到了,为了一轴字帖,不惜撕破脸皮,要不是我师父恰巧经过,今日之事怕是很难善了。”

    左水东默默地点了点头,暗忖道:“文人雅士,视字帖如同珍宝,就好比美食之于老饕,是绝对不容错过的。这些人面对心头好,都太过痴狂,这儒门修真之士,也不外乎如是。”

    石良说完又将脸转向班鹰,他问道:“班鹰,这四艺狂客怎么如此嚣张,你与他们认识?”

    班鹰一仰脖,饮尽杯中之酒,回道:“认识。他们是九华山,竹篱馆的弟子,这四人在琴棋书画四艺中造诣颇高,再加上他们的师父是登楼境,故而十分嚣张跋扈。”

    儒门九境,修身、正己、明灯、夫子、登楼、无涯、贤人、立命、圣人。这登楼境对应道门的境界就是化神,在此方天地之中,也算得上是一位大人物了。

    汇文一直埋头吃着东西,这时他听见了“棋”,是嘴角一翘,面泛不屑之色。

    这般神情一闪而过,很快地就又恢复了原貌,继续着他的“填胃大业”。

    说到此处,石良有些不解道:“九华山不是懒慢斋的驻地吗?这怎么变成了竹篱馆了?”

    班鹰闻言,不禁大笑起来。

    笑罢,他状似得意地说道:“石兄见识广博,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石良摇着头,道:“真不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班鹰笑意不减,开口言道:“好吧。这九华山有东、南、西、北四座山峰,山中灵气浓郁,四季常春。”

    “儒门一系的四家门派共享此山,分别占据着四座峰头。”

    “九华山北边的山头,叫枢澜峰,此峰坐落着文澜书院;西边的山头,叫画眉峰,是三牌楼的驻地;南边的山头,叫青竹峰,是竹篱馆的地盘;最后是东边一峰,叫琪琚峰,这才是懒慢斋的山头。”

    班鹰介绍完之后,拿起被石良斟满的酒杯,喝了一口。

    石良听罢,不住地点着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师父叫我去九华山懒慢斋其实也没说错,是我自己不够仔细呀。”

    石良碎碎念念,自言自语了一阵,随即他举起酒杯,敬向班鹰,“多谢老弟为我解惑,哥哥敬你。”

    两人一饮而尽,石良一边斟酒,一边叹道:“唉!儒门势弱啊,真没想到,一座山中居然立着四家门派……”

    石良一面感叹,心中一面思忖道:“比起这些门派的境遇,我小说门真可谓是安常履顺、平地青云啊!”

    “我们有自己的山头、领地,管理着较大的地盘,不会受着别人的威胁恐吓。”

    “虽然我们是无为的藩属门派,但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小说门自主性很强。”

    “外界都说无为自然道宗十分强势、霸道,但他们对待我小说门,却总是尊重有加,任由发展。”

    “再看北域霸主——北极阁,这将我儒门一系都置于何处了?唉……命运所趋,也是无奈。”

    既然提到了懒慢斋,左水东就顺势问道:“石兄此去懒慢斋所为何事?”

    班鹰一听,抢着答道:“还能为什么事,斋主破境登楼前去道贺呗。”

    石良回转心神,点头应道:“不错。我儒门又出了一位登楼境,可喜可贺呀!”

    左水东闻言,默默地喝着酒,他心中盘算道:“上境登楼,前去道贺之人必定不少,万一有南域之人在场,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左水东想到此处,遂言道:“如此盛事,小弟就不能与石兄同往了,还请石兄见谅。”

    石良知道左水东的顾虑,他解释道:“水东勿忧,同去无碍。虽是盛事,但也只在儒门之中小范围进行庆贺。”

    “我收到的消息上说,此次庆典,懒慢斋没有邀请任何一个南域之人,水东尽管放心就是了。”

    班鹰也适时地插话道:“无隅兄尽管放心,懒慢斋斋主为人极为低调,对于破境登楼一事,他绝对不会大肆宣扬的。”

    “你再看他门派之名——懒慢斋,一个'懒'字,就说明了一切。”

    班鹰看了看左水东几人,神秘一笑道:“其人是真的懒,先容小弟卖个关子,到了山上你们就知道了。”

    待班鹰说完,石良好奇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班鹰笑答:“我与懒慢斋一名弟子关系极好,经常去他们山头玩,所以我才如此了解。”

    见左水东一直沉默,班鹰劝慰道:“这一次我文范书院也受邀参加,无隅兄无需顾虑,咱们四人同往。”

    班鹰、石良连同汇文都不再吃喝,三人停杯投箸,一起看向左水东。

    左水东见两人盛情相邀,他环视众人,略一沉吟,笑道:“好!那就一同前往,一睹圣颜!”

    “对嘛,合当如此。”

    “无隅兄爽快,我喜欢。来,我敬无隅兄……”

    “就敬我们一切顺利,百邪不侵。”

    “好,干!”

    “干!”

    “……”

    此事议定,众人心情一片大好,推杯换盏,气氛融洽,好不热闹。

    班鹰兴致极高,活跃异常,席间玩笑不断。

    此时,他朝着左水东挤眉弄眼道:“无隅兄,有人给你起了一个'乌鱼'的外号,你怎么不还他一个?”

    班鹰这么一说,不禁让左水东想起了在太乙幕府山一事,这“乌鱼”之名,好像就是由石良先喊出来的。

    当时在广场之上,还有董俊,众人争执不下……

    左水东想到了董俊,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仙姿玉色的少女来……

    …………

    …………

    PS.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刀给诸位书友拜年。

    祝各位书友:

    兔年大吉大利,心想事成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