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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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卖瓜 小小说 作者:李汉章

    骄阳似火,炽烤着大地。

    傻子他爹老陈,顶着条湿毛巾,在西瓜田里摘着西瓜,要到集市上去卖。傻子也来帮忙,爷儿俩一会就摘了一大堆西瓜,他们把西瓜搬到路边的三轮车上,装了满满的一大车。傻子爹老陈刚想发动车,拉着傻子去赶集。就听身后吱遛一声,一辆黑色的宝妈轿车来了个急刹,车身窜动了一下,停在了老陈爷儿俩的三轮车旁。车窗玻璃缓缓落下,探出一个胖胖的脑袋来,冲老陈喊道:“哎!老陈我要的西瓜,今个十二点前你要准时送到,不然我可要断货了。”说完,缩回了胖脑袋,启动了车子滋溜一下,跑远了。把老陈陪着的笑脸和唉唉的应答声,给挤回了空旷的空气里。

    望着一溜烟跑走的宝马车,老陈两手一摊说:“得!急茬。今天这个集市是泡汤了,五天一个集,白熬了。”

    “爹!不白熬,你给他摘瓜,我去啊!”

    “你!?”傻子爹老陈,看向眼前直愣愣站着的傻儿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能行?”老陈心想,你跟我去卖瓜开个车,打个下手还行,没有我你能卖的了瓜?一不识称星,二又不会算账的?啊?怎么去卖瓜!

    “行!我能行!”傻子接茬,央求着老爹。

    “不行不行!那是个精明活,你干不了。你跟我一起再到瓜地里去摘瓜,摘完了再去。”老陈语气坚定地说。说完就下了公路,走到了瓜田里去了。

    傻子小声嘟囔道:“等到你摘完瓜再去,集都就散泡了,黄花菜都凉了。还想卖瓜,买个毛球啊?”说完,他拍拍脑瓜,偷偷地爬上了三轮车,启动了马达,哒哒哒的一阵马达声响,三轮车后甩出了一路青烟,就向集上跑去了。

    老陈在瓜田里,听到响声,看着远去的三轮车后影,跳起了脚的骂道:“你这个傻儿子——兔崽子——你他妈的,唉——!”

    集上已上了不少的人,傻子慢慢的把三轮车开到了瓜果市场上,找一个空位子,靠边停下了车。他向四下瞧瞧,哎,这个位子还不错啊!算停对了地方了。因为他看到,他旁边一个停靠的三轮车,是同一个村的孙老帮子的西瓜车,孙老帮子正在和他儿子孙猴子与围上瓜摊的几个人砍价那。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还有两个推着电瓶车的老头。他们围着西瓜车子,把手伸到车厢里,拍拍这个,摸摸那个,问这西瓜甜不甜,挂没有挂沙。孙老帮子啊啊啊的回着他们的问话。

    傻子看着孙老帮子的那车西瓜,翠绿皮,黑花纹,滚瓜溜圆。他儿子孙猴子还把两个特别大的瓜,拦腰斩开,把露出的鲜红的瓜肉的横断面,用透明食用薄膜拉紧了蒙上,越显得这黑籽红壤的大西瓜,清脆可口,香香甜甜的神秘,看着就吊人胃口,馋的人只咽口水。真想把它一口吞下。

    傻子看着孙老帮子瓜车旁热闹的场面,突然高喊了一嗓子:“卖瓜来!哎!又大又圆的挂沙薄皮大西瓜,又香又甜,好吃不贵啊!”这是跟他爹陈老头学会的卖瓜开场白。还真不赖,竟一字没漏,全喊了出来了。

    这一嗓子又高,又粗,又狂,又亮。震得人耳朵嗡嗡,更是把附近挑西瓜的老头老太太们吓了一跳。愣神,回脸都看向了他。

    有个老头就问他,“哎,小伙子,买瓜就卖瓜,使用那么大的劲咋唬啥呢?吓了人下大跳!”

    “咋?我来卖瓜,就得吆喝,不吆喝,谁知道我是来卖瓜的啊?”说着,又跟了一句:“啊!大爷,没把您吓着吧?”

    那老头匝巴匝巴眼,看着眼前这粗粗野野半大小子,倒觉得他有意思了起来。就续问了一句:“小伙子,你是那村的?”

    “沙瓜屯的。”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沙瓜屯盛产好西瓜,人们纷纷聚拢来,看着傻子的这车西瓜好似比他们刚才看的那一车还好。就围拢了过来,要买西瓜。

    傻子的傻劲,把一个村的孙老帮子和儿子孙猴子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但碍于邻里关系,并念他是一个有名的傻子,也不好跟他去挣生意。就这样眼看着傻子的生意开了张。

    “喂?小伙子,你的西瓜卖多少钱一斤呐?”有人问。

    听到问声,傻子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脑瓜子。想,多少钱一斤哩,跟着爹卖瓜,他只管开车搬瓜,从不说价,也不算账。这瓜卖多少一斤哩?他自己问自己。再说我也不会算帐啊?小学三年级没念完,小九九就背不全。他又看向三轮车,细细一瞅,得!来得急了,忘了把称西瓜的电子磅搬上车,这可咋办呢?

    那边的孙老帮子和儿子孙猴子,看着他六神无主的样子,笑着看向他。

    有人问:“哎,小伙子,问你呢?你这瓜到底多少钱一斤呐?”

    他捂着头,喔喔了一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孙家爷儿俩心说:一个傻子还能来卖瓜,分明是来出洋相。老陈头不知道是咋想的?

    有人又问:“哎!小伙子,刚才还大声地叫的那么勇气,问你价呢?怎么一晌,喔喔不出价来啊?”

    又有人说:“你到底是不是卖西瓜的,怎么连一个价格也曰曰不出来啊?”

    傻子被问急了,他好像只记得他爹卖西瓜时,大概是三四毛钱一斤吧?再说又没带称来,怎么称啊?这瓜可怎么卖啊?情急之下,于是脱口说出,“我这瓜不论斤,论个卖。”

    他这一说,围上来的人来了兴致,别人卖瓜论斤,他论个。人们有一个通常的认识,一般卖瓜,卖到最后人们挑剩下的,卖瓜人才论个头,便宜些卖出去,好早些腾筐回家去。今个这人咋啦,刚刚上集,拉来了满满的一车大西瓜,开始不论斤就论个卖,不是这人有病吧?

    远远地看着傻子的孙老帮子和孙猴子,听他这一说,爷儿俩低估了一句:“咱就在这儿呆着,今天看着这傻子出丑的吧?”

    人群中有人就细细看他:粗粗的个子,黑黑的皮肤,憨厚的嘴唇,鼻梁上还留着大汗珠子划过的两道子泥痕,脸好像都没洗。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了,傻子把自己的眼睛看向了地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傻子的身上像扎了刺。一百八十个不舒服。

    这个人不是有点傻吧?有人心里犯了嘀咕。

    “哎?小伙子,你的西瓜论个咋卖啊?”

    他嗫嚅道:“一个西瓜三块,三个西瓜十块。”傻子此言一出,人群阒然,没了声音。这账是咋算的啊?有人疑惑不解了,仗着胆子又问了一句,这次傻子长了长胆子大声喊道:“我这瓜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

    他这一声喊,惊动四野。人们纷纷聚拢来。有看热闹的,也有真要买西瓜的,哗啦啦,他的三轮四周一下子围满了人

    私底下就有人小声议论开了,“这么好的西瓜开张就论个,从来没见过。”

    “这么好的西瓜,这样卖不亏才怪呢!”

    “这人就是有点傻。”

    “我看也是。”

    又有人说;“论个就论个,还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咋的越买多了他越贵呢?,你说这账他是咋算的,真整不明白了。这不是明白着缺心眼吗?”

    “我看也是,一看这家伙就带着一脸的傻相,他家人怎么放心叫他自己一个人出来卖西瓜啊?我看这家人也不咋的。”

    人们说东道西,纷纷猜测着。

    这时有人就伸手到车上要搬西瓜了,只见傻子伸开来粗壮的双臂,拦住道:“我说的三元一个,要按个搬,不能乱翻,我只认三元一个,十元三个。”

    人们看着满车上的西瓜匀称溜圆,又是出至盛产西瓜的名贵之乡沙瓜屯。不用说,用不着挑,用不着捡,也全是熟透了的西瓜。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中年妇女,站到他的面前,拿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钱票子,说:“给我搬三个,找我一元钱。”看得出,她不愿拿十元钱买它三个西瓜,所以叫傻子找她一元钱。

    傻子连连摆手道:“不找不找,十元钱正好三个,我就给你三个西瓜。要不你给我三元零钱,我给你一个西瓜,整钱不找。要不就别买。”别扭,真别扭。人们一时适应不了他的这种特殊卖法。听着他说出的从来没见过的卖法,引起了一阵阵的窃笑。笑的两个妇女只揉腹部,嘴里直说肚子疼,小声说:“我的娘哎!活了一辈子,俺还没见过这么卖瓜的主。”

    买瓜的那妇女苦笑一下,只好把十元钱装进了兜里,重新又掏钱,不够,向旁边的人说道:“二姑借给我几块零钱。”俩人凑足了九元零钱,没好气的说:“给!给你三元。”

    傻子从车上抱给了她一个西瓜。

    接着又给三元钱。

    傻子他也又搬个西瓜给她。

    再给他三元,

    傻子再给了妇女第三个西瓜。

    就这样九元零钱分三次,妇女从傻子哪里买了三个西瓜。那妇女撇了一下嘴。

    那妇女给了傻子三回钱,他拿了三回西瓜给妇女,卖了九元钱,傻子紧握着手中的钱,憨憨的笑了。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自己卖瓜,自己抓钱,自己主意,自己当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一种兴奋滋味。

    妇女看了傻子一眼说道:“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碰到了你这样的一个物。”一句话,惹起了人群爆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

    傻子被数落,被耻笑,他也不生气,回身依旧照应他的第二个卖瓜人。

    第二个卖瓜人依规导矩,照葫芦画瓢,顺着前车之鉴也分三次买了三个西瓜。拿着西瓜,哭笑不得的走出了人群。

    人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的买着西瓜,傻子也一个三元三元一个的收着钱。卖瓜的人群中,都拿出零票,,带钱不够的,就向其他人借,也早早把卖瓜的钱凑足。知道这个卖瓜人只认三元钱一个。人群中还有人,一个劲的重复地说着傻子的那句高高喊出的话:“哎!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啊!”人们三个五个,十个八个的买,不管买多买少,可人群中竟然没有出现一个,拿十块钱买三西瓜的人。

    一个小伙子要了十个西瓜,搬了十次,付给了他十回钱。

    傻子想,这样好,一个个的卖,一个个的给钱,准差不了。

    他这样的卖,人群就这样的买,人们看着他笑,他看向人们笑。不到半个时辰,满满的一大车子西瓜,都要售罄一空了。

    两个赶集的老头,看着三轮车旁,拥拥挤挤,纷纷买西瓜的人们,闲的没事唠嗑,脸对着脸的议论道:“这卖瓜的是个傻子吧?卖东西人一般都是买多了便宜,买少了贵,他倒掉了个了,要少了便宜,多了贵,你说他这是犯了哪门子邪啊!”

    得!还是那个主题,在一旁议论他傻。

    “我看是个傻子吧?”

    “傻子还出来卖西瓜啊?”

    “也对啊!傻子家里人也不能叫他一人出来卖瓜啊?”

    “唉!他这个卖法不对路啊?给正常人的路数不一样,他反着劲的来,不是正常人的路数,这样卖瓜简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子。”

    “嗯!不会错,是个傻子。”

    傻子听在耳朵里,他一眼也没瞧他俩。继续卖他的西瓜,忙的不也乐乎。

    那俩老头看着一车西瓜只剩下了不多的几个西瓜了,一时兴起,唯恐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占不到傻子的便宜,后悔一辈子。就赶紧挤上前来,嘴里不住的嚷嚷着:“哎哎!让让,让让,老人优先。”挤到了车前把车上剩了不多的西瓜,他俩各自揽了几个在怀里,掏出零钱一个一个地买了下来。一回一回地数给傻子钱后,高兴得冲天,撅着花白的胡子笑了个够。

    最后一个年轻人抢到车上,把最后的两个西瓜抱住,还怕别人给他抢了去,嚷着:“我要了,我要了!”当他把最后一个西瓜钱塞到傻子手上时,戏谑的对傻子说:“哥们你这车西瓜都跟着你买傻了。”

    傻子已累的汗珠子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梅花了,他抹一把流到脖子梗上的汗珠子,听着年轻人对他说的话,憨憨的咧嘴一笑,道:“傻就傻呗,我不说三元一个,三个呃呃呃十元,谁又会来抢买我的瓜啊?谁又会来挤到我的瓜摊前来占我的便宜啊?我这车瓜,要卖不了,还不把我愁死啊?”

    俩人说着话,只见傻子爹老陈气喘嘘嘘,双手抱着个电子磅跑了过来。当来到了傻子的面前时,光顾张着大口的喘着粗气了,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了。他用粗糙的手指着傻子的鼻子吼叫,“你你你.....真要把人给气死啊你.....!”骂完浑身抖擞,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傻子看着他爹一脸的爆燥,脖梗的青筋,紫涨的高高鼓起,像几条缠缠绕绕在脖颈上的蚯蚓和小青蛇,蠕动弯曲。一身的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的样子。

    傻子倒冲着他爹嘿嘿傻笑了一通。

    傻子爹缓缓劲说:“你还有心笑,你笑个屁!你不听我的话。你跑的怪快,像个兔子。你不带称,你拉来的西瓜卖你妈的个头啊?”

    临近一个村卖西瓜的孙老帮子,站在他的西瓜车旁,爷儿俩笑话没看成,眼看着傻子把满满的一车的西瓜,像变魔术一般,没动一次称星子,全部卖光售罄。他呵呵的笑着走近了傻子和老陈爷儿俩,对着老陈道:“老陈头,你咋唬个啥,傻子比你强。没有称照样能卖西瓜,你光知道骂孩子,也不上你三马车上看一眼,一车西瓜,屌毛没剩!”

    老陈头,挨了孙老帮子的一顿骂,这才回过神来,忙上三轮车上看去,满满的一大车的西瓜,真的没有一个了,像孙老帮子所说,屌毛没剩。他看向傻子,那眼神,看的傻子发怵。不会吧?不到一个时辰,那么大的满满一大车西瓜,就被他傻儿子真的卖光了?常赶集的人也卖不这么快啊?就是我来,也不可能,这么大点功夫,就能卖的完啊?别是把一车的西瓜贱除了吧?或是叫人叫人把一车的西瓜骗去了?,或者是集上的人看着他傻,把满满的一车西瓜给哄抢了去了?种种疑问一股脑的袭上心头。种种不解让他无法理解眼前的现实。

    老陈脑袋嗡嗡炸响,不敢往下再想了。可又不得不想,再想他会更绝望,更迷茫,更会让自己掉入灾难的深渊里去。他瞅向儿子的脸,忙问傻儿子,“瓜呢?”

    “卖了。”

    “没称你咋卖的?”

    “论个。”

    “多少钱一个?”

    “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

    老陈听傻儿子一说,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顿时火了,他有些蒙圈了,也不管傻儿子对错,骂道:“你这是算的什么混蛋帐啊?”

    傻子看着他爹笑。

    老陈气的说:“你还有心笑,你这傻瓜,这样卖瓜,别人不来抢才怪呢?我的傻儿哎,你这不是明摆着犯傻啊,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啊!你可把我给气死了你!让你和我一起在田里摘瓜,你却称我不留意,开车跑了。后来我发现你连电子秤都没带,我也顾不得摘瓜了,急急忙忙的跑了来,谁想到就这么大半个时辰,你就把我的一大车大西瓜全都除出去了啊?你白送给人家算啦?”老陈气的失去了理智,劈头盖脑得骂向傻儿子,他以为傻儿子做错了事情,给他捅了篓子,贱卖了了西瓜,失去了钱财。

    老陈气得浑身哆嗦,老陈哭了,边哭边数落,“咋的让我摊上了你这样一个傻儿子啊?你不听话,作孽啊!”他说着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痛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那泪水像泉水涌出了眼眶,汩汩的流到了腮上,流到了下巴的灰白胡子上。像小溪,像河流,沿着那深深浅浅,宽宽窄窄,纵横交错,缓慢延伸,如同干枯的树枝枝杈,又似沟渠,又似河道般的满满的皱纹,放肆无阻的纵横流淌。它流到了勃颈上,流到了胸膛上。他用手去抹,那哗哗的泪水又流到他的手上,啪踏啪踏的落在了脚下的水泥路面上,把路面都浸湿了一大片,他嘴里还不住的嗷嗷叫着:“哎哎哎!你真傻啊!怎么让我这么倒霉啊!”他发出的哭声苍凉,粗犷像条老狗在嚎。

    钱财动人心,看着一车瓜没了,像是傻儿子把钱给他弄丢了。这是他一季子的劳动果实啊!风风雨雨,白天黑夜,像侍候孩子一样的,播种,育苗,锄草,施肥,好不容易盼到收成,满满的一车大西瓜,就这多半个时辰说没有就没有了,怎不让人伤心流泪啊!

    傻儿子看着老陈放声痛哭,一脸的恐慌,像似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孩子,一脸的无助。他曲下身来,看着他爹,小声说:“爹爹!别哭了,人家都看你呢!你干嘛哭啊?你哭,我也难受。”他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爹,接着说道:“你说,我没带秤来,不论个我咋卖啊?再说三元一个也不亏啊?你不是有时也是这样卖的吗?”

    老陈抽抽凄凄地止住了哭声,他凑近傻儿子,搬过儿子的脸,爷儿俩在这集市上旁若无人,脸对着脸的对儿子说:“儿啊!你是三元一个,十元三个卖的?”

    “没被别人骗?”

    “没有骗。”老陈回过盹来了,知道了儿子卖瓜,没有人骗他。

    又说:“你那样卖法,不怕人家说你傻啊?”

    傻儿子说:“爹!三元一个,你说亏不?”

    老陈止住了泪,匝吧匝巴小眼,他不明白了。说:“慢着慢着,你叫我想想,想想。刚才是我看着车上没了西瓜,一时晕头了。你让我好好想想。”他挠挠头认真盘算了起来。一会老陈接着说:“你三块钱一个西瓜,还算是个公道价,你十块钱买人家三个就说不过理去了。你说,你这叫什么帐啊?哦人家要的多了,你倒卖的贵了,人家买的少了你反尔便宜了呢?”

    傻子看着他爹说:“我不这样卖,又有谁会认我啊?又有谁还会来卖你的瓜啊?人都爱贪图便宜,我就这样一喊:哎三元一个十元三个,你猜怎么着,这人们就像刮风一样,呼呼啦啦的都围到我这边来了。到我的瓜摊前,就抢卖我的西瓜呢?这不,一大车瓜都被人们都卖去了吗!”说完得意的又嘿嘿了两声。

    老陈说:“你卖的钱呢?”

    “这不,”傻子从身上摘下斜背在身上的绿帆布包,满满的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包,像个汽蛤蟆似的。把它递给了父亲。

    老陈走到三轮车边,呲啦一声拉开拉链,把包包底朝上口朝下,哗啦一下全倒在了车厢里了。噢乖乖,车厢里一下子冒出了个像小山一样的票子堆。爷儿俩高兴了,手忙脚乱的伸出了四只手,开始了一张一张抓着,码起了钞票来。

    老陈把码成摞的钞票抓起一匝,卡在左手食指与无名之间。再伸出右手,狠劲的“呸呸!”的两口,把嘴里的口水吐在了大拇指和食指上,用力的捻起了邹巴巴票子。真好!全是纯一色的绿乎乎的一元纸票,不差一点色。

    “一二三......一二三......”老陈嘴里嘟囔着,手里数着,数好十张,就抽出一张横着卡成一匝,数到十匝,就摞成一摞,用黄皮筋给牢牢地套住,这就是一百元。老陈数着数着把手都数的麻木了,他甩甩手,攥攥拳,活动活动一下手指头继续数下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老陈把倒到车厢里的一堆,像小山一样的钞票给数完了。那钞票被码成了摞,排成了一条长龙,老陈又一摞摞点数,共有十八摞还多。卖了差不多有近两千元,比他送给胖脑袋老胡超市里的那一车卖的钱还多呢。

    他笑了,他冲着钱笑,回头又冲着傻儿子笑。他嘿嘿,傻儿子也嘿嘿嘿!他哈哈哈!傻儿子也哈哈哈!笑声冲破了集市,冲破了城市,冲破了天空,湛蓝的天上几朵轻纱白云,也跟着他这爷儿宝贝俩笑着翻卷了起来。

    可以看得很清楚,老陈的脸上的皱纹也欢快地跳起舞来了。

    笑声感染了天空,感染了大地,感染了人心。老陈傻傻盯着瞅看这满车厢的钞票子,又看看眼前的傻儿子,不住的笑。傻儿子也抬起头看着父亲笑。父亲笑,傻子笑。这笑声中不光有傻儿子卖西瓜得到了这么多钱的力量,这里还有别的说不出的爱的力量神秘的掺和在其中。

    孙老帮子看着爷儿俩得高兴劲,说了句大实话:“老陈啊,你的傻儿子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