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随着那来自于燕王身上、富含温度的浩然龙脉慢慢充斥满整个房间，房间之中的温度慢慢升高。

    稍房窗格的琉璃上，也因此爬上了一层朦胧的雾珠。

    这层雾珠，将屋子内外泾渭分明地化为了两个世界。

    窗外，百姓麻布四散，吆喝叫卖之声不断，浮眼白雾层层；

    而窗内，三人穿绸腰玉，寂静安宁，从民心中来的浩然气缭绕不绝。

    顾长歌亲眼看着，漆红方桌上，那杯热水散发在空气中的白雾由袅袅变残，终消弭于稍房寂静之中。

    水慢慢变凉。

    但顾长歌的思绪却越发清晰。

    如今，顾长歌有一个猜测——

    李染的“皇”、以及燕王府的“长歌公子”，会不会是因为他来到九千年前的大晋朝才产生的。

    深受前世诸多时空理论如“祖母悖论”的影响，顾长歌觉得，这极有可能是这个时空对自己“到来”的一种修正。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回到九千年之前，顾长歌则推到了和林野雪“换命”这件事上。

    如今，顾长歌需要燕王去调查，调查剑门一行人的来龙去脉，让他获取更多的信息！

    如果能找到剑门一行人的尸体，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没找到，那只能说明剑门一行人的尸体身处另一个时空......李染身上还有需要自己去探究的奥秘。

    而自己，只需要稳坐钓鱼台提升实力，调查的事让燕王去努力就好。

    顾长歌越发觉得，“长歌公子”这个身份真是太好用了！

    甚至，如果现在燕王放顾长歌去剑门，顾长歌说不定都会冒着风险在燕王府住下！

    听之前燕王那些心腹的只言片语，这位“长歌公子”的设定，似乎还是个纨绔子弟，常逼得燕王把他吊起来打。

    纨绔公子、有个在意自己的摄政王叔叔、经常犯癔症导致失忆、摄政王叔叔还极有野心......

    这操作空间简直不要太足！

    如果用的得当的话，他顾长歌能依靠燕王府，完成许多他想要完成的事。

    所以，现在，只需做好两件事！

    观察......扮演......

    观察......扮演......

    忽的，

    稍房门口那浓郁的玄黄的浩然气，汹涌着朝燕王而来。

    片刻后，那隔绝着稍房和外界的浩然气尽数消失，两处空间再次联通。

    “来人！”

    燕王话音刚落，

    一道道立于门口黑色的人影，跃入顾长歌的视野；

    面前本来只有点点尘粒飘散的空间，忽而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轮廓。

    那一道道轮廓很快加深，如同墨水掉落在水中急速晕染，不多时，十来位跪在稍房地上的黑袍人就突兀地出现眼前。

    “主公，臣在！”

    稍房内外，在短短几息之内就被燕王的人层层包裹。

    而从墙上那人形孔洞中进入的阳光，也让顾长歌略显狭长的眼睛微眯。

    从这些人层参差不齐的观感上，顾长歌能很轻易看出，他们修炼的东西很“杂”。

    炁、渊血、浩然气、阴鬼之气、术法.......五花八门，不似从军营或是经过系统训练出身的人。

    所以，这是燕王养的门客？

    顾长歌之前在城中收集消息的时候可是记得的，那一条条关于燕王的讨论。

    ——燕王殿下最近又大收能人异士了！

    ——燕王殿下又下调税收了！

    ......燕王，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想法了吗？

    顾长歌眼前，燕王背对顾长歌大挥漆红长袍。

    “王朗，调遣一队梅花卫，护送我两位晚辈回燕王府。”

    “剩下的人，随我去躺穆家城。临安城内一切事务，暂由明阳先生接替。”

    “是！”

    转身，燕王看向顾长歌和林野雪。

    当燕王看到顾长歌脸上那始终不变的茫然后，被浩然气衬托得无比威严的脸还是阴恻了两分。

    终究，燕王略过顾长歌，看向了林野雪，脸上生笑。

    “雪儿，叔叔这就调查剑门之事，放心，叔叔一定会为你和剑门讨回公道！”

    “谢谢燕王叔叔......不过，还有长歌。”

    “嗯？”

    “还有为长歌讨回公道。”

    燕王微微一愣，随即仰面莞尔。

    “这是自然。”

    ...

    ...

    半炷香之后，顾长歌和林野雪两人，已然被护送上一辆马车之中，踏上了返回燕王府的路。

    而他们两人，之前被一众戴青甲、别青剑的梅花卫护送出稍房时，也体会到了之前燕王般的待遇。

    无数百姓匍匐在道路两旁，为两人祈福。

    “长歌公子安好！”

    “长歌公子俊朗不凡，真乃仙人转世啊！”

    ......

    初听到周围两旁百姓们那蹩脚的马屁和祝福时，顾长歌心头倒是很诧异。

    他本以为燕王做事到了如此细致的程度，竟然还使用了手段，在民众中维护了“长歌公子”的风评。

    但直到顾长歌在马车窗口处，看到有梅花卫给那些祈福呐喊的百姓分发碎银的时，才恍然大悟。

    踏马的，怪不得那些百姓笑地那么自然，合着是有钱得的水军......

    在这个世界消息闭塞，资源被垄断的世界之中，要塑造一个人的风评简直不要简单。

    百姓喊福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把自己给麻木了。

    看着周围马车外的一切，顾长歌心思复杂。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恍如隔世。

    一个时辰之前，他顾长歌还心心念念着要上剑门山，要在剑门山上博得重视，然后变强查清事情的真相。

    而一个时辰之后，他却成为了所谓的“长歌公子”，踏上了返回燕王府的路，只需等待着燕王去调查真相。

    能怎么说呢？

    自己已经算是如履薄冰，可奈何现实骨干粗犷，容不得自己半点选择。

    算计了这么久，却打了一场空算盘。

    谁又能想到，这是大晋建文年间呢？

    顾长歌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目光在窗外涣散。

    倏而，

    后颈处传来的轻轻而温热的触感，以及飘散鼻尖少女独特的处子幽香，让顾长歌回头。

    面前，林野雪的容颜近在眼前。

    那双眸子，离自己六寸之远而已。

    甚至，

    顾长歌能感受到脸上吐来的温热。

    “你，好像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