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一声。

    老人那破布一般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在了数丈开外的地面之上。

    就在他拼命保护的孙女的前头不远处。

    鲜血瞬息之间在地面上绽放，在摒尘和尚那巨大的力道之下，老人的骨头都被砸得寸寸断裂开来，断裂开来的骨头茬子刺穿了皮肤血肉，鲜血自嘴角和伤口汩汩流出，如同一条条血腥的小溪，在地面上汇聚。

    先前听到响动，这聚落之中的不少村民便已经赶了过来。

    然而，在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或许先前他们萍水相逢，只是合作求生，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

    但现在，暂且不提山神令使的出现，让他们之间的凝聚力上升了许多。

    光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和自己生活了许久的老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孙女不受侵害，便在自己面前被人活生生摔死。

    又有谁能不感到愤怒？

    但眼前的可是修士，而且看上去，层次还不低。

    寻常刀剑无法近身，等闲人等不能伤其分毫。

    他们这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就算再怎么愤怒，又能怎么办呢？

    不远处的地面上，那老人染血的身躯尚且还在疯狂地颤动着。

    他的眼前已然被一片鲜血染红，气息也几近断绝。

    他想爬起来，却无法动弹。

    “怎么，你们不服气？”

    就在这时，摒尘和尚颇有几分刺耳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还不快些去布置洞房，贫僧今夜，便要先试试这小娘子的深浅。”

    没错，摒尘和尚已然按捺不住了。

    他要在今夜，便拿下这年纪不过十岁多上那么一点儿的小娘子的初夜。

    就算之后作为鼎炉使用的效果会因此而变差上不少，色欲上头的摒尘和尚也不打算计较了。

    在小西天，皇觉寺中只有和尚，没有尼姑。

    他已经忍耐了太久。

    “还没听到么，都去给这位……高僧老爷准备洞房去！”

    村民们尚且还没动弹，人群之中，却传来了一声谄媚至极的声音。

    “你疯了，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这般做派，就不怕令使老爷怪罪下来？”

    “是啊，张三，亏我还觉着你读过几本书，把你当成尊长！”

    “就是，你个昧良心的，简直丧尽天良啊……”

    ……

    “高僧老爷，您别理这帮子愚民，我来给您安排。”

    旋即，一个面目阴翳的中年人张三站了出来，无视了几个村民的骂声，对着摒尘和尚便是一阵点头哈腰，鞠躬作揖：“保证不会扫了您的雅兴。”

    “好好好，你不错。”

    摒尘和尚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就要拍那中年人的肩膀：“那便快些去做吧，对了，记得把血迹打扫一下……”

    然而，就在下一刻。

    摒尘和尚的面目瞬间由晴转阴！

    只听得“当啷”一声。

    一把开刃的短刀就这么硬生生顿在了他脖颈之前，却无论如何用力也再无法前进分毫。

    完了。

    张三苦笑一声。

    果然，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埑。

    又是一声闷响，张三那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地，再没了半点声息。

    “区区尘垢，怎敢如此。”

    摒尘和尚阴冷地抬起头来，原本在张三手中的短刀已经被他随手捏碎。

    “还——有——谁？”

    环顾四周，摒尘和尚周身梵乐大作，一身扭曲的黯淡功德滔天如同魔焰，拖长了声调。

    在他面前的村民们畏畏缩缩，唾骂张三的言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一人上前，却也没有一人后退。

    这是一种别无选择的选择，也同样是无声的抗议和抗争。

    人类的勇气和决意，往往只在绝境之中显现。

    即便他们卑微如尘，如同尘世之垢。

    于是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冷峻瘆人到几近凝固。

    直到。

    一只纤细的手掌搭上了摒尘和尚的肩膀。

    周衍。

    摒尘和尚转过头去，却对上了一双充满了毫无掩饰的，充满杀意的眼眸。

    “啧。”

    看着眼前的惨状，周衍面目阴沉，藏在衣袍之下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还记得，就在自己下山的当晚，便是这个老人为自己送来了食物和粗布补丁最少的衣裳。

    当时，这个就连自己看上去都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老人，还在爽朗中带着几分过意不去地笑着。

    一直都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说什么不好意思啊，俺们这条件不好，令使大人您别嫌弃，以后咱们这小地方就仰仗您老了……

    虽然眼下穷困潦倒，但却充满了对于未来的期盼。

    但谁曾想。

    转眼不过一夜一早，甚至都没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

    这名老人的尸体就这么躺在了自己的面前的土地上，伤势惨绝人寰，一口气断断续续。

    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而那个中年人，在他赶到时，只看到了满天纷飞的血肉碎骨。

    说实话。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周衍是个包袱很重，很拧巴的人。

    所以，即便成为所谓的山神令使的动机不纯，周衍也很难接受，自己名义下的信徒们就这样被信手屠戮。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放过这个摒尘和尚？

    ……

    练气九层。

    只是一瞬之间，肥大臃肿的摒尘和尚便看穿了周衍的修为。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的令使？”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年轻人修为要比自己低上许多，摒尘和尚却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恐惧在心头蔓延。

    他想要戏谑地碾压嘲笑眼前的人，加到嘴边，却莫名地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明明尚未筑基，在自己的眼中也不过是大点儿的蝼蚁罢了。

    但是，为什么？

    就仿佛弱小的那一个是自己才对。

    而面前站着的，则是一头穷凶极恶的洪水猛兽一般。

    在这诡异的反差之下，恼羞成怒的摒尘和尚心中的杀意，那是再也按捺不住，就连理智也一并冲散。

    不管了，任你是什么人物，既然敢拦我行房，那就一并打杀了，碾作肉泥便好！

    随着脖颈上九颗腐败头颅的齐声歌唱，梵乐近乎震耳欲聋。

    在这乐声之中，摒尘和尚原本便肥大的身形再次翻了一倍，血肉增殖，筋骨扭曲，脑后一轮血红色的圆盘缓缓升起。

    在那圆盘之中，倒映着的是一具具被虐杀致死的尸骸，血流成河！

    “吼——”

    不似人类的嘶吼声自摒尘和尚的喉咙之内传出，扭曲凸起的筋肉血骨，带着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向着面前的周衍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