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檀森噼里啪啦一顿下来火星四溅，嗓门粗得让躲在外面的过江虹和余韵悠都听得清清楚楚。

    余韵悠没听清过江龙说了些什么，却听出了过檀森话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急忙跑进去解释：“叔叔，那买房子和搞装修的钱都是阿龙炒股赚的钱，我们下午才买齐东西，也是阿龙出的钱……”

    说着就点开手机给过檀森看：“您看，这就是那房子，漂亮吧？我们给您和阿姨留了一间——喏、是这间！看、这是给姐姐姐夫哥的房间——还有哈，这是给小妹过江月留的……”

    好嘛，随着余韵悠娓娓道来、过檀森的黑脸变得红润了。

    余韵悠知道中/国的国情：父亲可以对儿子发火、但一般不会当着儿媳的面对儿子发火——于是啊，深谙人情世故的余韵悠硬生生地把过檀森引到了自己的套路上。

    马菊花和过江虹虽然没看明白余韵悠的套路，但她们一个是想帮儿子“过关”、一个是要给弟弟转移火力，这下有了余韵悠的打岔于是就有了“借力点”，自觉不自觉地被余韵悠引上了套路，她们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开心到不行，和余韵悠一起围着过檀森叽叽喳喳——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唱戏的是自己的婆娘、女儿和儿媳呢？

    于是啊，过檀森不生气了。

    于是啊，在三个女人的掩护下，过江龙的第二关顺利通过。

    但是、饭桌上第三关又来了！

    过檀森端着酒杯问儿子：“过几天就中秋节国庆节放假了，你们打算哪天定亲？具体有什么安排？”

    过江龙懵了，扯着耳朵一脸茫然：“这些事情不都是你们长辈定吗？我又没定过亲，我怎么知道？”

    这混账话让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过檀森用筷子点了点不靠谱的儿子，转头对余韵悠说道：“你和你爸妈商量一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做到。”

    余韵悠含羞低头：“我爸妈说了，是我嫁到你们家，定亲的事情你们做主……”

    过檀森大喜：这样明事理的亲家、肯定好打交道！

    于是啊，定亲的日子确定了，10月2号；地点就在这古樟镇的家里——别看这房子小、但有左邻右舍的房子，10套8套随便用，如果有需要、甚至整条街的房子都可以借来用！

    这就是乡村的好处了，城里人再羡慕也羡慕不来。

    至于具体怎么弄，过檀森早已有了打算，根本就没过江龙什么事。

    古时候是父母包办婚姻，现在是父母包办婚事，城里是这样、农村也这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

    嗯，第三关最轻松。

    这天早上的七点多，过江龙把越野车开进了原财政局大院。县财政局是县府的钱袋子，县府现在搬去开发区了、自然是把钱袋子也拎了过去。于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此地的大院便空荡荡地闲置了，倒是方便了过江龙停车、还不要交停车费——看门的大爷觉悟很高，精神抖擞却很和蔼，没有雁过拔毛的毛病，连过江龙给他开烟他都摆手不受。

    在回雪峰县之前过江龙便得到过陈浩气和袁书坤的指点——官场上有很多人虽然身体健康却有一种很难用医学手段治愈的病、那就是“红眼病”！一旦被“红眼病人”缠上、那就是一堆的麻烦。

    过江龙不怕麻烦却嫌麻烦，于是他低调做人、不把越野车开到单位上去，而是把那原装进口的豪华越野车停在空荡荡的老财政局大院，反正老财政局和县林业局之间只隔着一所小学，最多5分钟就可以走到，就当是“安步当车走”了。

    八点才正式上班，现在还早，于是过江龙悠哉悠哉地溜达；经过那所小学时，过江龙看见操场里正在举行升国-旗仪式，一排排的少先队员在威武雄壮的国-歌声中对红旗敬礼！

    这样的场景过江龙很熟悉，从小学到高中总共12年，12年下来升国-旗仪式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髓，国-歌的旋律和歌词已经烙印进了他的灵魂——不需要想起、从来都不会忘记！

    威武雄壮的国-歌声让过江龙的脚步停了下来，按照国-歌的节拍频频点头，一直到最后一个节拍完成、这才重新迈步。

    正在这时操场那边跑来一个年轻的女教师、隔着栅栏对过江龙使劲挥手：“你是过江龙吧？雪峰一中92班的过江龙？”

    过江龙扭头一看，尴尬了，不认识啊——美女认得自己、自己却不认识她！

    过江龙扯着耳朵尴尬地笑、还没开口呢，那美女也笑了：“扯耳朵的阿龙——你肯定是过江龙！”

    过江龙更加不好意思了：“你们女生都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真没认出你来……”

    “我坐在你后面啊！你和王云生同桌、我和杜丽丽同桌，想起来没有？”

    想起来了……才怪！

    过江龙高中那时候差不多就是一个独行侠，除了死党王云生之外、他和绝大部分同学基本没什么往来，上课摇头晃脑还抖腿、下课则躲着老师去抽烟，中午和晚上就瞄着严老师家的老母鸡、总寻思着给竹筒酒找点下酒菜——哪有兴趣和同学们去玩耍？

    况且他那时候青春期都没到呢，没喉结没胡子没长个子、更不知道梦*遗为何物，百分之百山里来的小猴子、哪里懂得去欣赏班里的女同学？

    那美女教师看见过江龙发呆，只好自报家门：“我叫马娟！”发现过江龙还在扯耳朵，她气得跺脚：“那次严老师用粉笔想给你‘点名’，你躲开了，结果那粉笔打到我鼻子上了——王云生那邋遢鬼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喊我喊‘白鼻子’！”

    白鼻子！？

    想起来了，白鼻子马娟。

    过江龙嘿嘿地乐：“你在这里当老师？”

    “是啊。你是林业局的委培生，你在林业局上班了？”

    “是。”

    过江龙视山下的女人为老虎、对女生是敬而远之——如果不是余韵悠这只母老虎积极主动闯进他的心里、那他们之间绝对就没戏；除了余韵悠、过江龙在生活中几乎没有和女生打交道的经验、所以他对女生往往是惜字如金。

    马娟也不说话了——巧遇的兴奋已经过去、女孩子的矜持便上来了。

    二人正尴尬的沉默着，清脆的上课铃响了，马娟“呀”了一声，挥手跑了。

    过江龙笑了笑，转身几步进了林业局。

    林业局大院照例还是冷冷清清，“七叶一枝花”项目现在是局里的重头戏，绝大部分人都去了黄树坪林场帮忙，每个科室只留了一个人值班；这留下来的人很潇洒——把门一关便上网，玩游戏的玩游戏、聊视频的聊视频，过江龙看见他们偶尔出来也是脚步匆匆地去上厕所。

    对于这样的现状，过江龙除了摇头就是点头，摇头是觉得这样不对、点头是和其他同事打招呼致意，几天下来倒是混了个脸熟。

    沿着一溜大门紧闭的走廊、过江龙摇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第一件事情是开电脑，然后就准备烧水泡茶。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端着茶杯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过江龙连忙请他进屋，一边笑道：“舒会计好！”

    舒会计捧着茶杯坐下：“我看你这一个星期都很规矩哈，上班不迟到、下班不早退。”

    过江龙打开净水器的电源开始烧水，嘴里打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向你学习嘛！”

    “不要向我学——我快退休了、连个‘科级’都没混到！”舒会计把茶杯放到过江龙的办公桌上，掏出一枚古玉不停地把玩，一边说道：“王文礼和杨玉霞都说‘七叶一枝花’的批文是你搞下来的、侯光辉却老是说你的怪话——你得罪他了？”

    我哪里得罪他了、只是没去巴结他罢了——这话过江龙是不会说出口的，于是拿了一小袋茶叶出来、冲舒会计摇了摇：“试一下这个茶不？”

    “极品龙井？好茶！”舒会计把古玉放到过江龙的手边，端起他自己的保温杯打开盖子，“我这个茶更好，你闻闻？”

    过江龙笑了笑，没去看那古玉，低头去闻舒会计的茶、顿觉一股清凉之气直奔鼻孔冲向心肺！

    舒会计见过江龙眯眼品味，问道：“这味道是不是有点熟啊？”

    熟悉的味道？

    过江龙扯了扯耳朵：“我没喝过这种茶——薄荷茶？”

    舒会计盯住过江龙的眼睛，一字一顿：“不是薄荷茶，是虫茶！”

    过江龙噗地一声笑了，伸了巴掌在鼻孔前不停地扇：“虫茶你也敢喝？”

    “好东西呢——你没喝过？”

    “我不喝虫茶！”过江龙撕开龙井茶的包装袋使劲地嗅，“虫子拉的屎呢，我不敢喝！”

    “你没喝过怎么知道虫茶是虫子拉的屎？”

    “我看见别人喝过。”过江龙拿了杯子去接水，“我在省城看见有人喝——喜欢的人把它当做宝，我不喜欢、只能把它当成草。”

    舒会计微微摇头，正要开口呢，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舒会计趁机告辞，回到财务室便开始打电话：“刘会长，我刚刚去找了过江龙，他对古玉和虫茶没有一点兴趣——他一个小年青、应该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远在省城的易学研讨会常务副会长刘一鸣有点恼火：“他对虫茶不感兴趣不代表他没有虫茶！我告诉你，你喝的虫茶是普通货，他的虫茶是极品、是贡品虫茶！你多接触一下他、尽量搞清楚他到底还有没有贡品虫茶？如果有、你马上联系我，我买！你自己没必要买——太贵了，一两黄金一两茶，你买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