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霉,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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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章家湾,到杨家坪

    五六十年代,川北曲县,章家湾,老章挑着扁担,一步三回头的,要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扁担两头的箩筐里,坐着大女儿和小儿子,都只有几岁,大儿子和老婆王碧云,跟在旁边,一家五口,要走几十公里的路,去同江县民胜乡,鹦哥嘴村下边,一个叫杨家坪的地方落户。

    解放前,川北各地的人口密度不同,有的地方人多地少,有的地方人少地多,到了解放后,紧抓生产,同江县很多地方,就相对人丁单薄一些,于是,就从附近几个县,迁人过去种地。当然了,不同于国民党的抓壮丁,管你愿意不愿意,抓走就是,你敢不去?刀枪棍棒打的你服服帖帖的,这次县乡级别的小规模人口迁移,给了很合理的政策和补助,去到安排好的村子,直接就落户口,给安排住的地方,还给一点安家费,统一参加生产,吃大锅饭,总之,不会让你空手去,去了连个住处都没有。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个政策,已经很人性化了。

    但是,常言道,故土难离,虽说是去了就有住处,有户口,有大锅饭吃,还给一点安家费,但是,谁又愿意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本乡本土呢?所以,老章拖家带口,离开曲县章家湾,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生产队队长,找章家这一族,说有这个政策的时候,章家一族老老少少,都沉默不语,男的低头不吭声,女的在门后头偷瞧,院里院外气氛很压抑。

    现在的人,喜欢往外跑,有钱的,出去旅游,长见识,玩儿;没钱的,出去打工,闯一闯,挣钱。打开短视频,哪怕最偏远的乡村,十几岁辍学的娃子们,都吵吵着要出门打工,家大人拦都拦不住,跟着小伙伴就跑了。所以现在的人,如果遇到举家搬迁的机会,只要钱到位,那都是兴高采烈,没有不愿意的,生怕这种机会,轮不到自己头上。

    可当年不是这样的,绝大多数人家,祖祖辈辈,都在同一个地方刨地讨生活,出门走一趟,能去到县城,那就了不得了。小家小户的种地人家,往上数个几代人,大都生活在同一片地方,尤其是男丁,但凡家里还有一小块地,两间土房,基本不会搬家去外地,因为在农村,男丁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有什么冲突矛盾,男丁多的家族,和男丁少的家族,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当然了,个别难缠的泼妇,一个顶俩那种,也能算作家族战斗力。只不过,培养一个强悍泼妇的代价很高,往往要严重挤压家族其他人的利益,属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情况,所以但凡有脑子的家族,绝不会为了提升对外的战斗力,而允许家族里出现泼妇这样的物种。

    再说回老章一家子,当时家族里,说是说商量商量,看谁家愿意迁户,但男女老少都默不作声。老章想着,自己是父母跟前的老小,农村不成文的规矩,爹妈老了,普遍都是跟着老小过,所以应该不是自己迁户。可他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农村爹妈,老了跟着老小过日子,是有这么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可这世上,有规矩的同时,那就有的是打破规矩的人和事。

    当时就有俩姐姐,从房门后头站了出来,话说的特别好听,

    “既然这么好的机会,去了就给落户,又给地方住,还给安家费,这种好事,我们女儿家可不敢想,要去也是当儿子的去,到时候在那边要是过好了,把爹妈接过去享享福,我们也可以去走走亲戚。万一,那边不行,我也是说一句万一,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过的不行,只是我的话要说到,我是说,万一那边不行呢,弟弟一家再回来,那还和以前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也不会有人不让他回来,是吧?爹妈我们先帮弟弟照顾着,等弟弟那边过好了,愿意接过去就接过去,不愿意接过去呢,我们也不会让爹妈饿着,你们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

    你不得不承认,这章家的女儿,在说漂亮话,在说体面话这件事上,那真是天分极高,最起码也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话说的非常漂亮,冠冕堂皇,可骨子里的意思,就一个,让弟弟一家子,去几十公里之外谋生,爹妈的一小块地,和两间土墙房子,那当姐姐的,是绝对不可能有贪图之心的,只是帮弟弟照看着,帮弟弟守着,全是一片好心,绝无任何私心在内,简直善良的不要不要的。

    老章的爹,老老章,当时六十多了,平时的脾气,着急忙慌,咋咋呼呼的,喜欢当家做主,家里大事小事,他都要说了算,可真到了节骨眼儿上,也是个没主见的人,俗话说,听风就是雨,打雷就哆嗦。正在发愁,儿女一大堆,让谁去好呢?心里也没个主意,耳听大女儿这么一说,模模糊糊的感觉,这倒也是个办法!于是看向小儿子,拿眼神问他,

    “这还真是个机会,你去吧!”

    老章跟他爹一样,火急火燎的性子,真等遇到大事,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看了看老婆王碧云,看她是什么反应,谁知道,平时不咋说话的王碧云,这时候倒开口说了起来:

    “既然姐姐们,让我们这家子去,那我们去也行,反正去了有地方住,吃大锅饭,只要饿不死我们,就行了。也省的村里人都说,说我嫁到章家来,就为了贪图爹妈的房子,我们这一走,我倒要看看,那些背后嚼舌头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初嫁过来,我娘家虽穷,也没让我空手过来,该置办的东西,也都置办了,来了之后,该干活干活,该做饭洗衣的,做饭洗衣服,我也没躺着不动。也不知谁在村里嚼舌头说闲话,左一个好吃懒做,右一个混吃等死,也不知是说我呢,还是说我家男人呢,可真有意思,隔着几里地,那舌头都能伸过来瞎搅和,有本事,当我面说呀!背后嚼舌根子,也不怕生个烂疮,烂透那喉咙眼儿”

    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大姐一听就急眼了:

    “弟妹,你啥意思?我和二妹妹,可从没说过你们什么呀!我们什么时候嚼过舌头了?村里的人爱说闲话,那是她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可不要瞎猜呀!我们主要是看,这次是个机会,咱们这儿地少人多,都挤在这章家湾里,整天大眼瞪小眼,也瞪不出个啥样子来。弟弟是男人,可以出去闯一闯,看看啥样,我们女人家家的,倒是想去,可人家说了,只要男劳力,拖家带口去都行,女劳力,哪怕是女光棍一个,没有任何拖累,去了也不给落户,也不给饭吃。再说,我们也打听了,那边和这边不一样,那边地多人少,巴不得有人过去呢,不像咱们这边,几十号人挤在这么点地上,刨过来挖过去,不是锄头碰了锄头,就是锄头碰了脑袋,到了吃饭的时候,碗里只有稀汤,大过年的,锅里都看不见几个米粒儿。我们纯粹是想让弟弟,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说是,我们要赶你们走啊!”

    这时候,老爷子磕了磕烟袋,咳嗽两声,表示要说话了,男女老少都望向他,只见他抬起头来,以一家之主的口吻,发了话:

    “都别说了,一家子人,谁撵谁啊?我们还没老的不能动呢,就说起这种话了?现在这个情况,队里说下来了,每家,至少要搬过去一户,我二哥那边,已经定了,他家老三过去,老三也是小儿子。我们家,看样子也跑不掉,总要去一户,既然都说了,只能去男的,那就你去吧!这里你不用操心,我们都还能动,真到了不能动那天,让你姐她们过去叫你一声,看到时候队里怎么说,是回来,还是就在那边,总会有个说法的。房子就这两间,早晚是你的,就算你在那边,不能回来,这房子也能卖点钱,也都是你的。”

    回到屋里,老章问老婆王碧云,平时你不吭声,怎么这节骨眼儿上,你倒站出来说话了?王碧云不紧不慢的答说:

    “你瞎呀?你那几个姐姐,哪个是省油的灯?你真当你是个儿子,这个家将来就是你的?说的好听,把机会让给我们,那是早就想撵我们走了!我反正是看开了,去哪儿不是刨地种庄稼?何苦要在这儿跟她们搅合一辈子!那年怀大儿子,你那几个姐姐,让你妈别管我,说什么,都是自己生自己养,哪有让老人伺候的?老人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还跑出去给周围人说,说我好吃懒做,说我就知道使唤娘,把娘累死了,把娘累的腰都伸不直了。你没看见吗?你没听到吗?我生这几个娃,我让你那娘伺候过我几天?她们呢?嫁出去了,隔着几里地,都要把娘叫过去伺候月子。三天两头跑回来,说是伺候爹妈,说的好听,还不是惦记这两间土房子?怕被你一个人占了。别人家的姑娘嫁出去了,就是另一家人了,就不在娘家瞎搅合了,你们章家的这些姑娘,个个都是人精,那体面话一套一套的,那小算盘打的啪啪乱响。我反正话已经说了,我想迁这个户。你是男人,你说了算,你说迁就迁,你说不迁就不迁,反正我话已经说过了,到时候,可别又让你那几个姐姐说我闲话,说什么我放着大好机会不去,非要赖在这里,图你们章家的房子。”

    老章平时,在老婆面前张牙舞爪惯了,难得听老婆说了这么长一大段,可仔细一琢磨吧!又找不出哪儿说的不对,只能没话找话的说:

    “你说的倒轻巧,你当是上街赶集呢?有热闹多看两眼,没热闹趁早回家。”

    可王碧云在这件事上,还真是头脑清醒,思路清晰,又给丈夫出主意:

    “你不就是怕么,怕去了过的不好,回不来,你又不是没长腿,赶夜路去那边看看不就行了,今晚赶夜路过去,明早就到了,去看看那个什么杨家坪,到底咋样,如果比这边好,回来咱们就收拾箩筐搬走,如果比这边还差,那你是家里的小儿子,你就说一句,你不愿意去,谁还敢拿刀逼着你去?你那大哥呢?他不是儿子?他不能去?再说了,你为啥担心去了回不来,你不是怕不许回来,你是心里知道,你那几个姐姐是个啥德性,你前脚一走,她们后脚就嚷嚷的几座山都知道了,到时候拿话臊着你,让你没脸再回来。你那爹妈,也是听风就是雨,平时学别人家老人,要当个家做个主,真到了关键时候,就会竖着耳朵听这个说,听那个说,心里根本没个主见。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那是跑的飞快,生怕听不到。那年,听人家说,做豆腐挣钱,眼巴巴的望着人家的石磨子,千恩万谢,鼻涕眼泪的花钱买回来,结果呢?是人家做不下去了,骗你爹买了他的石磨子。你那个大姐,还添油加醋的满世界嚷嚷,说是老人偏心,给女儿陪嫁只有两根烂木头,给你这个儿子,就买了石磨子,给你谋了个好营生。呐,那好营生在屋后头放着呢,你要不要带上?依我说呀,咱们还是赶紧搬走吧,把这好营生,跟这两间房,留给她们慢慢分去。那眼珠子都要瞪出火星子来了,她们自己想要,还倒打一耙,说是我在贪图。我与其留在这里受这些窝囊气,我还不如搬走图个清净。那外人都比你们家这些人强,外人还不敢平白无故的跑到家里来,挑拨是非,就你们章家这些人,我算是看透了,连他妈外人都不如!”。

    老章乱想了一阵,觉着,去看看也好,反正赶一晚上夜路就到了,到了打听打听,看两眼,也就知道啥情况了。于是交代了两句,就出了门。

    这里我们有必要多说两句,那个年代的农村,无论去哪儿,都是走着去,不像现在,逛街都嫌累,恨不得上趟公共厕所,都要踩平衡车。以前的人,赶路,赶夜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自己小时候,一直到小学五六年级,每天上学放学,都是几里路。那时候,无论是和村里小孩一起走,还是自己单独一个人走,从来没觉得累过,所以到了现在,我婚后发福,也只是上半身有肥肉,下半身一双腿,从大腿到小腿,全是腱子肉,这都是小时候走出来的基本功。有一次,我听两个城里来的人在旁边说,“这么小的娃娃,每天上学,来来去去走这么远,腿不痛吗?”,我当时听了,感觉好奇怪,走路怎么可能会腿痛?我每天走,腿从来没痛过。我小时候,陪着大人,也走过好几次夜路,月亮大呢,就趁着月色赶路,月亮小呢,就点上火把,有时候是去远处走亲戚,有时候是听说哪儿放电影,跟别人一起跑过去看电影,不但不觉得累,还感觉挺有意思的。唯一害怕的是,有时候路过坟场外头,一起的大人们说,坟场里有鬼火,不是烧柴禾那种红黄色的火光,是蓝不蓝绿不绿的,飘飘忽忽,火苗子一样的东西,很吓人。后来到了初中,听老师讲,那是村里头穷,死了人胡乱一埋,埋的也浅,时间久了,人骨头露出来,骨头里的磷,会发光,农村人不懂,就说那是鬼火,其实是正常的生物化学现象。

    再说老章,赶了一夜的路,趁着月色,到了同江县,这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有人起得早,出来倒个夜壶什么的,老章就凑过去问路,问清楚鹦哥嘴村在哪儿,倒也不是特别远,走到天大亮,就到了。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山梁,山梁上土路边,有一颗很大的檬子树,老远就能看见,到了树下,往前再走一阵,左边山梁下头,有一大块平地,和几户人家,那就是杨家坪。顺着山路走下去,迎面就是几个扛着锄头,出工下地的人,老章笑着打听:

    “这里是杨家坪不是?”

    “是呀,没错,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从曲县那边过来的,来打听点事儿”

    “曲县?那你走了一夜啊!你怕不是来打听,迁户的事儿吧?”

    “你们怎么知道的?有人来过了?”

    “这两天来了好几个人,有你们曲县的,也有黄县那边的,都是来打听迁户的事儿。看吧!杨家坪就这么大,地呢,这边有,那边山梁上也有,往山下走,是萧家河,河边也有的是地,都宽着呢,就是人太少,咱们这儿就这点人,根本种不完,很多地都荒着。你来的时候,站在山梁上那都能看见。生产队接到县里通知,让每家都腾两间屋出来,等你们来了好住。反正情况就这么个情况,走上一圈,就都看见了,我们队长老萧,住在下边萧家河,过一会儿就上来了,你等他来了,你问问他,县里有通知什么的,他会给你说,乡里开会,有通知下来,都是他去,只有他最清楚”

    生产队长老萧,从萧家河下边爬上来,就看到了路边的老章,一看就知道从外县过来的。鹦鸽嘴村就这么大,老萧从小就长在这儿,当了队长以后,那更是每天山上山下的跑,每家每户每个人,都见过无数遍了,绝大部分人,不必面对面,在他背后走过去,咳嗽一声,他都知道是谁。于是老萧问这外县来的人:

    “你是,哪个县过来的?”

    “曲县,章家湾”

    “哦!来看看地方咋样,再回去商量,搬不搬,对吧?”

    “你真是生了天眼了,我这才刚见你的面,你就全知道了。”

    “嗨!这两天,来了好些人了。呐,那边弯里,已经来了两户了,那边下地近,不打这边过,所以你没碰到他们。那边弯里有口井,浇地方便。这边呢,就那儿,有个水塘,水塘过去走两步,也有一口井,塘里的水脏,浇地,洗衣服,没问题,喝水还得去那边井里。情况呢,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咱们庄户人家,有啥就说啥,反正都摆在这儿。对咯,你吃过饭没有?你走夜路来的,肯定没吃,走,我带你去食堂,有啥吃啥。你看看你那边忙不忙着赶回去,你要是忙呢,吃了饭你就回去也行,你要是不忙呢,我带你一起下地去看看,你看咋样。”

    老章本就是来看情况的,其实,仅就眼前看的这些,老章心里就已经活动开了。来的路上,老章心里一直悬着的,杨家坪到底情况如何,完全摸不着头脑,等到地方这么一看,确实不假,地是真多,人是真少。同样的那些地,放在曲县章家湾那边,人要多出两三倍都不止,可这个杨家坪,啥也不说了,搬过来不亏,尤其是一左一右这两口井,还有这水塘,太方便了。在地里讨生活的人,一个浇水,一个喝水,那都是天大的事,就章家湾,好几十户人家,只有一口井,水塘还在山上,洗两件衣服,要爬半座山不说,去井里打两桶水,不是吵架就是有人坐地上撒泼打滚儿,想想都心里憋屈。所以,回去之后,怎么对老婆说这事儿,老章都想好了:

    “不为别的,就为这浇地喝水方便,就为这两口井,都该赶紧搬过去。房子无所谓了,在这章家湾,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一家人,像防贼一样互相防着。到了杨家坪,地这么宽,人这么少,等搬过去,过上两年,我修他两间大瓦房,不比老家那土墙房子好多了”。

    于是老章跟着队长老萧,去了公社食堂,喝了碗粥,吃了一碗菜,煮的是南瓜土豆大白菜啥的,但是这吃进肚里的东西,骗不了人,这边的粥,米粒儿多呀!那菜,也是放了油水的,比章家湾那清汤寡水,强多了呀!吃完再跟着下地干活,主要是和这边的人,吹吹牛,看看这边的人咋样,像不像章家湾那边,你盯着我,我防着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刨了两块地,边干活边聊天,老章发现,这边的人,还挺好相处的,知道他来打听迁户的事儿,都欢迎他带老婆孩子过来。这就是地多人少的好处,大家不争不抢,巴不得多来几户人,一块儿把地种了。大锅饭大锅饭,地里有,锅里才有,锅里有,碗里才有,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到了中午,老章又去食堂吃了一顿,这回是杂粮饭,干的,菜还是那些菜,这放在章家湾,七八天,才吃得上这么一回干的。吃完了饭,老章跟队长老萧告辞,当场就说定了,回去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往这边赶。老萧也痛快表示,今晚就叫老杨家,收拾两间屋子出来。

    那时候的农村房子,家家都一样,泥巴和干草梗浇的土墙,干了之后变硬,唯一的缺点是,寒热交替,土墙会有裂缝,这也好办,给裂缝里塞点泥巴进去就是了,泥巴一干,裂缝就堵上了。墙上架几根木头做房梁,房梁上摆上木头板子,瓦片一层层叠起来,盖住,这房子就算建好了。里面再放上两张木床,石头泥巴磊起个灶,这就可以几辈人住起来了。

    老杨家处在杨家坪的中心位置,老年间,留下来七八间房,正中间是堂屋,最宽敞,但是堂屋一般来说是不住人的,因为放着祖宗牌位在里面,家里来了贵客,都是到堂屋里落座。队长老萧,通知老杨,腾两间偏房出来,给要新迁来的曲县老章一家子住。老杨就让老婆赶紧收拾,其实也没啥大物件,两张旧床,收拾收拾,地上打扫打扫,放上两个旧木柜子,两把旧椅子,两个小板凳,也就差不多了。

    老章回去之后,就不是头一天,前路渺茫的神情了,显得特别兴奋,几乎是一路兴高采烈走回去的。到了家,和老婆王碧云详细说了说,杨家坪什么情况,自己亲眼看见的,下地里也亲口打听了,食堂吃饭,骗不了人,肉眼可见的比章家湾这边要好,搬过去,不亏。王碧云本来就想搬,这么一说,当然是一百个愿意。于是和老老章说了这事,当下就商量定了,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就搬。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担心,有别的人先去,这次迁户,要去的不止一两户,既然那边条件不错,那当然是早去早安心,万一去的晚了,好处被别人先占了去,那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人与人之间,往往是,离远了,还能想起来对方的那点好,凑近了,就只看得见对方的不是了。这老章夫妻二人,也是只想到了地多人少的好处,没想到这人要是处久了,可就没有一开始的那股亲热劲儿了。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回头过了几十年,老章身故,埋在了杨家坪,王碧云多活十来年,身故之后,也埋在了杨家坪,俩老人的坟头,挨在一起。

    老章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到了山对面,大女儿又生了三个儿女,大的嫁在附近,儿子在镇上做家具生意,就小女儿嫁的最远,去了广东。那年,小女儿带着广东老公回去看她,她一激动,差点犯了高血压,晕倒过去了,给家里人吓一大跳,好在虚惊一场。在老章的子女当中,大女儿沉默寡言,前半辈子苦在农村,小女儿在广东挣了钱以后,家里日子才好起来,算是晚年享了点福。

    老章的二女儿,嫁到了曲家梁,一开始是老章儿女之中,家里最富的,男人在镇上开了头一家批发部,又在曲家梁修了最体面的房子,日子过的很红火。可后来,男人多次被骗,欠了一屁股债,跑到XJ躲了十几年,家里的日子,一下从最富,变成了最困难的,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要账。生的大女儿,远近闻名的贤惠,农忙的时候,家里请人插秧,她在家做好了饭,去地里叫人吃饭,等人们吃完饭,歇一歇,再去地里一看,她居然一个人,插了一大片地的秧苗。嫁的也近,可惜的是,怀孕之后,一天坐拖拉机去镇上,拖拉机掉沟里了,大人小孩都没保住,无论过去多少年,提起她,没有不说她好的,没有不说她可惜的。生的二女儿,性格像男孩,嫁到了火炬乡,平时性格大大咧咧,和男人干架从不落下风。又生了个儿子,曲勇,都说曲勇小时候家里条件好,其实所谓的好,也就是锅里白米多点,红薯少点,菜里油水足点而已。他有三个表姐,隔了几十年,还喜欢说他小时候,娇生惯养,说他吃饭爱吃油炒饭,不爱吃葱。后来他爸爸跑去XJ躲债,家里一下跌落谷底,可他人聪明,靠着自己努力学习,考上了成都一所大学,是老章家三代人里,头一个大学生,可惜家里穷啊!只念了一学期,就没钱供他念下去了,他只能出去打工。就是这样的命运,他那三个表姐,只要说起他,翻来覆去就那两句,娇生惯养,爱吃油炒饭。这就是很多亲戚的真实嘴脸,你有难处,她是假装没看见,一毛不拔,而且还笑话你,还拿话损你,还说你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个心理之扭曲变态,就像得了志的太监,恨不得跑你跟前,跳你脸上嗷嗷叫唤,“你是儿子又怎么样?你从小受宠又怎么样?现在不行了吧!现在比我们这几个女儿差远了吧!儿子,我们就恨你们这些儿子”。当然了,这也是后话,老章家的第三代人,有一个最大的矛盾点,就是三个女儿,玩了命的要证明,她们比儿子强。再说回老章的二女儿,她这辈子,只是享了那么一点福,却遭了大半辈子的罪,苦命人。

    老章的三女儿,嫁到了同江县吊桥那头的乐家山,男人家祖上有过一个中医,留下两本医书,但是医书没传下来。男人自小就身体弱,那年月缺医少药,他就看家里的两本医书,然后自己给自己开药,后来几十年如一日,自己喝自己开的中药,最厉害的时候,直接拿中药当水喝,就这样喝到六十多,体内长期的被药汤浸泡,无比的痛苦煎熬,终于忍不住了,去川渝地区的大医院求救,已经无力回天,终于把自己给喝死了。有两个儿子,老大办过砖厂,又种果园,是个能人。老二高中毕业,在工地监工,出了事故,被砸成重伤,抢救过来之后,带了点残疾,脸上也破了相,心理还受了刺激,一个没想开,自杀了,死前把工伤的赔偿款留给家里,还写了一封遗书,放在自己身下的被褥里,想着家里人拿出来就能看到。结果出了这事,家里慌作一团,赶紧通知住的最近的小舅舅和一个表哥过来,帮忙处理后事,这小舅舅和表哥,那都是大聪明,着急忙慌的把人给埋了,又说这满床的被褥,留着不吉利,抱出去就给烧了个干净,等烧完了,人也入了土,才猛然想起来,这乐家小侄子,是读过高中的,会不会留下点遗言,遗书什么的,如果留下的话,那多半在......床上!靠,多半在被褥里!等想到这一步,再去找,遗书都烧成了遗灰,只剩下没烧净的信封一头。

    老章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章有方,小儿子章有成。章有成在XJ当过兵,退伍后,娶了生产队长老萧的三女儿。生下一儿一女,儿子章林,女儿章红。章有成一开始在镇上,和二姐夫一起,开批发部,因为被骗,批发部黄了,又和同族的侄子章君一起搞小工地,搞了三四年,结果又遇到骗局,工地的事又黄了。后来辗转去了重庆。

    大儿子章有方,长大了一表人才,居然娶了个富家小姐,是同江城里商业局局长的女儿。这真是高攀了,婚后在县汽车队上班,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章莉,小女儿章玫。

    那个年代,章有方因为是汽车队的人,按规矩,是不能有二胎的,只是同江县地处偏远,当地有个普遍的现象就是,如果头胎生的是女儿,那么可以试试生二胎,博一博那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但是,无论第二胎是男是女,都绝对不准再生了,再生的话,一定会被工作单位开除,而且在档案里留下记录,总之就别想找到像样的工作了。章有方头胎是女儿,然后博第二胎,结果还是女儿,失望透顶之余,对这个二女儿,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名火,看着就来气。在家里,这当爹的脾气大,这二女儿那脾气也一点都不小,章有方骂,她就还嘴,章有方打,她要么跑出去躲一阵,要么干脆脖子一仰,“打,你打,有本事你打死我”,老烈火对小烈火,炮仗颈对炮仗颈,谁也不服谁。大女儿看到爸爸打妹妹,在旁边哭,怯生生的劝,“爸,别打妹妹了,爸,别打了”,你还别说,大女儿这么一劝,那是一点用都没有,甚至打的更狠了。老婆任琼英,个头矮,偏瘦,急的在旁边跳脚,可也是劝不开,时间长了以后,干脆,让那父女俩闹去吧!

    现如今,生了儿子,将来要买房,准备彩礼娶媳妇,父母压力山大,可生了女儿就不一样了,不用操心买生儿子好。

    回顾历史,像现在女孩的地位如此之高的时代,我印象里,好像只有唐朝武则天当了女皇,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流行生女孩。还有就是杨玉环杨贵妃得宠,白居易的《长恨歌》就有写嘛,“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再有就是慈禧太后的时代了,你看慈禧太后掌了权,娘家那叫一个富贵,所以慈禧太后的年代,不少人也看重女儿,因为心里有那么一个指望,万一女儿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当父母的,都可以沾光享福了。

    说到这里,慈禧太后的家务事,特别值得说一说,因为天潢贵胄的家庭关系,其实和咱们普通人,也差不了太多,所以我这里就聊聊慈禧的家务事,看看这天家富贵的家务事,和穷家小户的家务事,有什么共同之处。

    慈禧太后一辈子,控制欲特别强,亲儿子同治的婚姻,她要干预控制,结果成了一场悲剧。过继来的儿子,光绪的婚姻,她也要干预控制,结果又是一场悲剧。她和恭亲王一开始合作,发动辛酉政变,除掉顾命八大臣,刚坐稳那些年,彼此合作愉快,后来关系恶化,恭亲王被她撵出了权力中心军机处。但是,恭亲王的女儿荣寿公主,和慈禧太后十分投缘,长期待在慈禧太后的身边,情同母女。慈禧脾气大,后期敢当面说她的,基本没有,为什么说是基本没有?因为有例外,这荣寿公主就敢说她。慈禧太后大半辈子守活寡,闲极无聊,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一是喜欢安排下一辈的婚事,二是喜欢穿衣服,各种高档面料的锦衣华服,一天要换好几次,而且岁数越大,越喜欢花里胡哨的颜色,旁人只敢奉承,只有荣寿公主,敢当面说她两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穿这么艳的衣服,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要是换了旁人,早拖出去乱棒打死了,可荣寿公主这么说,慈禧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些怕她,以至于后来穿花衣服,必定嘱咐身边宫女,可千万别让公主看见,听说荣寿公主要来,赶紧把花衣服收起来。这样亲密的关系,到了荣寿公主要嫁人的时候,慈禧太后的控制欲,就又上来了,她以太后之尊,亲自指婚,给荣寿公主挑了个八旗贵族里的帅小伙,志端,满以为这必是一桩良缘佳配,结果志端这小老弟福薄,婚后只五年光景,得病嗝儿屁了,那个年代,儒家礼教森严,皇室宗亲的女儿家,也要像汉人那样守节,是不可能再嫁的,这可就苦了荣寿公主了,后半辈子,只能守寡。俩儿子的婚事,加荣寿公主的婚事,搞的慈禧太后万分懊恼,本以为自己是佛菩萨转世,老佛爷嘛,结果老佛爷亲自干预的婚事,没有一桩有好结果,让老佛爷的自尊和自恋,受到严重的打击。周星驰电影《大话西游》里,朱茵扮演的紫霞仙子,对星爷扮演的至尊宝说:“这件婚事是上天安排的,上天安排的,最大嘛!”,如果同治,光绪,和荣寿公主,能看到这一段的话,我估计他们会说:“这件婚事,是老佛爷亲自安排的,老佛爷亲自安排的,最惨嘛!”

    这可不是我瞎说,这都是历史事实。比如同治皇帝大婚,慈禧太后看中的,是户部江西司员外郎凤秀的女儿,富察氏,但是同治帝不喜欢,到选人的时候,同治帝没看上这个富察氏,而是看上了崇绮的女儿,阿鲁特氏。这个崇绮,是大清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个旗人状元,虽是旗人,却原隶蒙古ZLQ,所以也说他是蒙古状元。相比汉人里的状元,崇绮的学问算不得一流,但是在满族和蒙古族里,那就是天字第一号一等一的文臣了,所以他的女儿,在当时有旗人第一才女之名。大清立国到同治,所有的皇后,都没什么文化,皇帝娶老婆,看中的首先是家世,其次是品性,所谓品性,主要是指恭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未嫁孝敬父母,嫁后孝敬公婆。你或许会说,那慈禧太后呢?她留下来的墨宝,字儿写的不是挺不错的么?首先,慈禧刚进宫,不是皇后,只是个贵人,属于小老婆里的小老婆,和正宫娘娘差的远,只是后来母以子贵,才当了太后,所以慈安太后活着的时候,慈禧始终矮她一头。其次,慈禧太后留下来的那些墨宝,基本都是翰林院或者内阁的学士,帮她代笔,甚至有说是内阁学士,给她描好了边,她只需要填墨即可。当然我不是文物专家,是不是描边填墨,要看研究晚清史的专家们怎么说。

    这同治帝自己是个学渣,对读书很头疼,但他想的挺有意思,他琢磨,我自己读书差劲,那我娶个才女进门儿,岂不美哉?加上这状元崇绮的女儿,不但是才女,还是个美女,一眼就把同治的魂儿给勾没了,他和慈禧不亲,和慈安很亲,所以偷偷摸摸的,和慈安商量,结果慈安太后也看中了这个崇绮家的阿鲁特氏,这一下,有了慈安太后的支持,同治帝如愿以偿,把这阿鲁特氏,正位中宫,母仪天下。他倒是美滋滋了,把亲娘慈禧给气了个半死,好几天都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她真是没想到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的亲儿子,居然跟自己是两条心,娶媳妇儿这么大的事,不听亲娘的安排,跑去和慈安商量,去跟慈安一个鼻孔里出气,这谁受得了?可当初人家慈安,是正宫娘娘,自己只是个兰贵人,是小老婆里的小老婆。如今虽说是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可毕竟是尊卑有别的,慈安平时,在军国大事上,不怎么爱拿主意,对政治权力不感兴趣,这次在同治的婚事上,她难得一次发了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驳她的面子,所以这口气,只能忍了再说。

    这人啊,忍一时容易,真要一直永远忍住,那除非你是忍者神龟,否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到了同治帝婚后,慈禧太后一看那个才女皇后阿鲁特氏,气就不打一处来,总要没事找事的给她难堪,要让她知道知道,谁是紫禁城里的小媳妇,谁是大清国的老佛爷。婆子妈要给儿媳妇立立威,你们懂的。按规矩,皇后每天要一大早就去伺候两个婆婆起居,到慈安那边,就是和颜悦色,关怀体贴,可到了慈禧这边,皇后跪了半天了,也听不见一声起来吧,慈禧太后不是斜着眼睛臊着她,就是鼻孔里哼的一声。无论皇后怎么做低伏小,总是得不到慈禧的正反馈回应,私下里盘算了好几天的一次刻意讨好,也只得到慈禧的横眉冷对,这时间久了以后,皇后都他妈抑郁了。你气你儿子,你气慈安太后,你拿我撒什么气?我又不是你买的撒气娃娃。可这种心思,也就只能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琢磨琢磨,但凡要是没Houl住,撒汤漏水的被慈禧察觉出来那么一星半点,得,治你个忤逆不孝,犯上之罪,你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说,看那些个穿越剧,耽改剧,你以为你穿越到了大清,大明,大宋,你很快就能统摄六宫,皇帝一人之下(纯字面意思),万万人之上,岂不是美滋滋。你以为你新时代的新女性,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只需要小手段轻轻那么一使,皇帝拜倒石榴裙,太后直呼亚麻蝶,姐们儿我就是皇城傲娇第一人。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伴守活寡的心理变态老娘们儿,那还不如伴虎呢!

    慈禧不只是折腾同治帝的皇后,她还查皇帝的起居注,看他一个月下来,都在谁的屋里闭门造人,一查之下,去皇后屋里最多,去富察氏屋里少得可怜。这时候,你要知道某些婆婆的变态心理,你看网上那些室内监控拍下来的变态婆婆们,有非要挤到儿子儿媳床上一起睡的,有偷偷摸摸穿儿媳红色蕾丝内衣的,有大半夜门都不敲,贼一样溜进儿子儿媳卧室观察情况的,有时候你都怀疑,她们是不是更年期内分泌紊乱,导致了大脑功能性短路,做出来的那些行为,完全就是精神病院的漏网之鱼。这慈禧对儿子同治的生理关怀,要让我说,一是她自己守活寡,千年王八万年龟,憋的慌,二是她心里不服,把自己早年的不如意,和面对慈安矮一头心里不忿,却又不敢对慈安发作的扭曲心态,全投射到儿媳妇身上了,三就是,她那贼强的控制欲,总想着用自己的手段,把皇帝的心,从慈安和皇后那里,掰到自己和自己选的富察氏这边来。所以慈禧就一边折腾打击皇后,一边干涉皇帝的房帏,经常拿母后皇太后的威严,指导同治帝的私生活:“你别老是往她那儿跑呀!有空,多去富察氏这边坐坐”,年轻气盛的皇帝,正在初为人事的时候,脸皮又薄,被慈禧说的多了,又不敢公然顶嘴,一气之下,干脆,我哪儿也不去,我自己一个人睡还不行吗?可就是这样,慈禧还是不肯放过,必须给他掰过来,每天打发富察氏过去献殷勤,本来皇帝对富察氏只是无感,并不讨厌,这一弄,直接反感加倍,叫地主了。皇后有时候也偷摸去瞧瞧,冒着被慈禧发现了必挨骂的危险,也要去看看皇帝,皇帝斥退宫女太监,对皇后说私房话:“我是怕去你那儿多了,母后总拿你出气,所以我才哪儿都不去的。哎!摊上这么个倒霉老娘,我是真服了她个老六,只是委屈了你,受了太多太多的冤枉气”。

    这事儿发展到最后,同治帝毕竟年轻,一是和母后置气,二是实在憋不住,便偷偷摸摸,跟京城第一纨绔,恭亲王的儿子载澄,一起出宫微服冶游。为什么是载澄?因为这俩人从小一起在御书房读书,载澄作为近支亲贵,是同治帝的陪读,这可比陪太子读书更高级,他是陪皇帝读书。这个差事,有巨大的坏处,同时又有天大的好处。坏处是,小皇帝的老师,也就是帝师,在给小皇帝讲课的时候,是不能教训小皇帝的,别说像私塾里那样打手心罚跪了,老师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一年下来,能对小皇帝稍稍横上那么一两次眉毛,那就已经颇有声色了,打骂是绝不可能的。可小皇帝毕竟是小孩,调皮捣蛋在所难免,这时候,就要拿陪读的家伙开刀,指桑骂槐的教训载澄一顿,对小皇帝起到杀鸡吓猴的作用,所以载澄陪小同治读书那些年,没少代天子受过。当然小皇帝也心知肚明,这小子是在替自己受过,所以时间久了,二人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不是亲兄弟(实际是堂兄弟),胜似亲兄弟。等小皇帝长大,亲政掌权了,想起当初那么多年,这哥们儿替自己挨的处罚,那必是亲信死党无疑,加官进爵是分分钟的事,所以这就是有巨大坏处的同时,也有天大的好处。但是载澄和同治的同窗之谊,到最后,都以悲剧收场,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且说二人微服出宫逛窑子,在当时的京城,烟花柳巷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天上人间,那头牌花魁,玩儿的是放长线钓大鱼,长线操作,价值投资,不搞短期投机那一套,主要接待的是巨贾豪客,神秘大佬,比如内务府某些官儿不大,却钱贼多的主。内务府内务府,做的是皇家工程,赚的是大清内帑,你别看他们的家,外头青砖墙,小开门,十分的不起眼,可里面那是极尽奢华,甚至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大清的天上人间,就喜欢接待这样的主。可有一样,这天上人间的程序极其复杂,无论你多有钱,头几次去,最多一起聊天,混熟了才能喝个酒弹个琴,展示一下才艺什么的,再混下去,才可以留宿,但花魁是不会陪床的,专门有训练好的陪床姑娘,帮你去火消肿。直到你银子花如流水,黑桃A都开了好几十箱了,在天上人间里混的呀,那都熟的透透儿的了之后,才有机会做花魁的入幕之宾。一般来说,这样一套流程走下来,银子倒在其次,时间最少也要一年半载。对同治这位天字第一号的热血少年来说,钱的事儿微不足道,可时间他耗不起,难得出一次宫,怎么可能花上一年半载,跟上班打卡一样去花魁那里蹭亲热度,他要的不是“我只蹭蹭不进去”,他要的是“别他妈啰嗦快让我进去”,他很急很急,非常非常的急。就这么说吧!礼物老铁刷的起,不管你是飞机豪宅大游艇,还是火箭二踢脚意大利炮,同治老铁都可以刷到你瘫软为止,可你能做到刷完礼物,立刻就加微信约炮吗?别忘了咱的故事背景,你可不是直播钓凯子的女网红,你是软磨硬泡大半年才能走一发的天上人间女花魁,你从头到脚,每一处都符合同治老铁那饥渴难耐的需求,可你们这儿的规矩太死,没办法即刷即用,所以同治老铁只能忍痛放弃,另做打算。

    往下一档就是清吟小班了,玩儿的是茶艺师,曲艺师那一套,主要接待文人雅士。文人的特点,她们是拿捏的死死的,文人墨客,喜欢把性冲动和灵感冲动混在一起玩耍,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文思泉涌,还是性致勃勃。这些清吟小班的茶艺小老妹儿们,一身素雅的装扮,泡的一手好茶,吟的一手好诗,要唱可以唱,但绝无淫词艳曲,要舞也可以舞,也绝不甩胯抛胸,红袖添香,笑语盈人,情深款款,秀色可餐。不必怀疑,她们肯定不是贪图你的元宝,也无需臆测,她们也不是馋你的身子,她们仅仅只是,爱慕你的绝世才华,她们仅仅只是,单纯的想和你,诗酒余生,浪迹天涯。一言以蔽之就是,形而上可以聊,形而下假装不许搞,吊足你的胃口,勾走你的魂儿,顺带帮你的银行卡余额减减肥。

    同治老铁绝对吃这一套,事实上他也真的去了,去了几次,有天就听到隔壁雅间,有个男的在唱小生戏,他从小就喜欢听戏,情不自禁就推门进了别人的雅间。在那种地方,这可是大忌,你哪怕唱K呢,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别人包间啊。可同治老铁从小在宫里,除了太后寝宫和御书房,那都是抬脚就进,没有敲门这个习惯,所以雅间里的人很诧异,他自己却很自然,进去就说:“唱的真好,再来一段”,这就认识了两个常去清吟小班吹拉弹唱的翰林。当时,同治不知道这俩是翰林,这俩也不知道小伙儿是皇帝,俩人只感觉这小老弟,气魄不一般,猜测是哪个王府里跑出来玩儿的贝勒爷,于是也没介意,真就给唱了一段。后来同治帝通过太监,打听出这俩的名字,还破格提拔到上书房当了侍读学士。只是这一来,动静太大,两宫太后和御书房的师傅,都知道了,给小皇帝臊的不要不要的,急的都红了脸,尴尴尬尬的过了好一阵子。这一下,得,清吟小班是不能去了。

    这,剩下能满足速战速决需求的,就只剩下八大胡同里,专门接待贩夫走卒的那种快餐店了。这就能解释一个问题,堂堂帝王,就算要出去微服冶游,为什么不找干干净净的天上人间,非要去下等的快餐店,结果染了花柳病,还怕丢面子,拖着不找御医治,让小太监出去买电线杆子上那些小广告的药,拖到最后,御医也束手无策,为了皇家体面,把花柳病说成是出天花,成了历史上著名的“天子出天花”事件,当时就有人背地里议论,说同治这个年号,起的有问题。所谓同治同治,一开始起这个年号的本意是,两宫同治,君臣同治,可如今这天子出天花,像极了当年的顺治爷因天花而死,所以当时有不少人私下议论,这同治同治,搞了半天,原来是同于顺治。

    同治帝微服冶游不去天上人间,一是因为里面规矩太多,时间耗不起,二是因为顾客里面,有太多内务府的人,这些人可是到过御前,见过天子龙颜的,这要是白天刚在宫里磕过头,下了班在天上人间又碰上了,可就太尴尬了。内务府的人,就是皇家奴才,从不标榜孔孟之道,逛窑子最多就是私德不修,而小皇帝可是天下臣民所望,从小接受儒家文化的教育,以儒家法度治天下,这要是在窑子里被认出来,内务府的人再来个当众磕头请安,那小皇帝的脸皮再厚,也丢不起那个人,所以不能去高端场所天上人间。天上人间相对来说最干净,但同治帝没法儿去。清吟小班他倒是去过,可一个不留神,真龙现了真身,闹的尴尬癌都要犯了,当然就不能再去。那就只能憋不住去吃快餐,结果与民同乐,死在了没有消炎药的医疗技术缺陷上,但凡有两盒青霉素,同治都不至于死那么早。

    客观来说,同治帝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养尊处优,吃的又好,岁数到了,有那方面的需求和探索欲,也属正常。如果慈禧太后在儿子的私生活上,不去瞎搅合,不去瞎控制,估计也不至于搞成这样的结局。但是慈禧从头到尾,她都没觉得自己的操作有任何问题,她把这事儿的责任,全怪到了儿媳妇阿鲁特皇后的身上,这就是妥妥的心理投射,自己的错,自己看不见,出了事,就要找个人来出气,怪罪给别人,以减轻自己的无力感和负罪感。

    最后那段时间,同治也知道自己马上要不行了,但是他要为皇后做一番安排,他背着慈禧,偷偷和皇后商量,一旦自己身故,让皇后在近支亲贵里,择贤而立,这样一来,阿鲁特皇后就能以皇太后的身份训政,而慈禧就是太皇太后了。自古以来,只有皇太后训政,没有太皇太后训政的先例。阿鲁特氏只要掌权,当然就可以不再受这天下第一变态婆婆的气,而慈禧则退居后宫养老。这个安排打算,可以说是处处为皇后考虑的十分周全,也可见帝后二人,确实是感情至深。

    同治打算的挺好,皇后也知道皇帝对她的一片爱护之心,也是哭的不行。可没想到的是,慈禧得知二人在一起说私房话,这节骨眼儿上,背着自己商量,多半对自己不利,所以赶紧跑去干涉,到了就躲在外边,把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哇!要让我交出权力,把让我权力交给阿鲁特氏这狐狸精。慈禧太后当场就冲了进去,抓住皇后就亲自动手打耳光,重病的皇帝,急的晕了过去,而慈禧不管这些,使劲打皇后。皇后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你不能打我,我是从大清门抬进来的”,

    这话的意思是,我是大清的正宫皇后,不是你想打就打的什么贵人答应。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刺痛了慈禧的命门,她一辈子最大的痛,就是她的身份,她一辈子好胜心巨强,如果她当年是咸丰帝的皇后,那该有多好,不会矮任何人一头,可惜她只是个兰贵人,是小老婆里的小老婆,这对她的好胜心,是巨大的打击。平时在宫里,没人敢提这些,如今被儿媳妇当面说出来,等于在她心口上刺了一刀,痛彻心扉,怒不可遏,啪啪啪就又下死手打过去,连养了多少年的长指甲,都打断了,还不停手。外头的太监宫女,一看这阵势,别说上来拦了,劝都不敢张嘴劝,只能齐刷刷跪在外头。

    这慈禧打了半天,才突然发觉,皇帝在榻上好像没了动静,走过去一看,重病缠身又急火攻心的同治帝,已经驾崩了。这时候,慈禧来了一招经典的甩锅大法,骂道:

    “你个狐媚子,把皇帝都给气死了”。

    明明是她把同治逼死的,可她怎么可能说自己不对?顺嘴就把这口天字第一号的锅,甩给了皇后。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百口莫辩,辩也没人听啊!试问,这样的皇后,你想当吗?

    后来的事儿,根本没按同治的遗愿发展,他生前偷偷写的遗诏,交给了自己的老师,内阁重臣李鸿藻,希望自己死后,李师傅能宣遗诏,尊皇后阿鲁特氏为皇太后。可这李鸿藻,琢磨来琢磨去,知道慈禧的权势以及手段,仅靠自己一个内阁学士,太子少保,是绝对斗不过的。如果自己真按同治的遗诏办事,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自己被拿下,而同治的遗愿,也要付诸东流。所以李鸿藻做了一个很理智,但对不起自己学生天子的决定,他把这份遗诏,交到了慈禧的手里。同治的最后遗愿,也就化作了灰烬。

    当时的情况,同治驾崩,身后无子,按古代的规矩和道理,慈禧应该给同治帝过继一个儿子,做下一任皇帝,这样一来,同治帝也就算是有后了。可是,这样安排的话,慈禧就成了太皇太后,而阿鲁特皇后就是新皇帝的母后皇太后,这?慈禧可接受不了,一是不能接受把权力交出去,二是,这权力还要交给自己讨厌至极的阿鲁特氏,这无论如何都受不鸟。

    于是慈禧的骚操作就来了,她完全不管同治帝绝后这一茬,直接给自己死了好多年的丈夫,咸丰帝,她给咸丰帝过继了一个儿子,做下一任皇帝,这过继来的,还不是别人,就是她亲妹妹的孩子。这样一来,她还是皇太后,依然可以大权在握。至于同治的皇后阿鲁特氏,她根本就没想让她活,下令绝了阿鲁特氏的饮食。你要知道,在皇宫大内,你是不能自己做饭的,吃什么,有人送过来,这慈禧下令:“不准给那个狐媚子送饭”,这就是逼着皇后“绝食而死”。你可能会说,没人送饭,那我点外卖不行吗?我自己上超市买吃的不行吗?这纯属扯犊子,当时确实有外卖,大饭庄子可以把定好的饭菜,给你送到家里,可皇宫里没这个规矩。更何况,慈禧下令断你的饮食,谁敢不听?

    据说阿鲁特氏,拿自己的珠宝,偷偷买通了一个太监,去给自己的娘家传信,问父亲崇绮,自己身处绝境,该怎么办,希望崇绮能想想办法,救救自己。那太监,偷偷带了皇后娘家送的食物进来,食物里有个纸条,皇后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

    “皇后圣明”。

    这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皇后需要的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颂词,于是皇后终于明白了,父亲崇绮,满蒙状元,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当晚,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个才女皇后,吞金自杀,追随同治于九泉之下了。

    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一开始带同治出宫冶游的铁哥们儿,恭亲王的儿子载澄,也没跑掉。恭王给这小子关在家里一处小院子,同治得病,这小子也一样,也是花柳病,关禁闭之后,浑身起了烂疮,后来也是不治而亡。这就是我前面说的,这哥俩,最后的结局都不好。

    载澄是恭王正室嫡福晋所生,恭王和这位夫人感情极深,这儿子死了,嫡福晋也走在了恭王前头,双重打击之下,恭王心灰意冷,对上朝议政就没了心肠。加上慈禧利用清流所上,攻击恭王的折子,让他退出军机处,离开了权力中枢。

    恭王早期英气逼人,勇于任事,如果家里没有这些变故,全身心投入,和慈禧掰掰手腕的话,把慈禧打压下去,也未可知。后来儿子病死,福晋早亡,恭王锐气全消,投闲置散去了。所以说,家务事妥善与否,在某种意义上,直接决定了你一辈子的成与败。

    咱们再说这下一个皇帝,光绪皇帝,光绪是慈禧亲妹妹所生,正儿八经的亲侄儿,生父是醇亲王,听说慈禧要把这孩子抱到宫里去,过继给咸丰帝为子,当下一任皇帝,醇亲王当场就吓哆嗦了,为啥?因为前一个皇帝,同治是咋死的,醇亲王心知肚明,可以说是被慈禧给活活逼死的。这对自己亲儿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过继的儿子了。说是抱进宫里抚养,将来当皇帝,可头一个皇帝,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正在办后事,这个皇帝,不当也罢呀!可惜醇亲王说了不算,慈禧要这么做,他只能同意,不敢说个不字。

    为什么我说,慈禧太后的家务事,凡是她亲自安排干预的,几乎都是悲剧。你看,亲儿子同治的私生活,她要玩命的干预,结果儿子媳妇,双双被她逼死。你再看,她抱进宫的这个光绪,那比同治还惨。光绪小时候,身子弱,慈禧亲自抚养,确实也是用心尽力。但,这可不是她心眼儿好,她的用心,一是指着这个光绪,好继续掌权,光绪小啊!那她就可以继续大权在握了。二是,她也怕人背后议论,毕竟头一个亲儿子,没好结果,如果这抱养的要是再出问题,那,你可怎么解释?难道又是狐媚子害的?

    你还别说,要让慈禧本人来说的话,那还真就又是狐媚子害的。为啥?你且看,到光绪长大了,要结婚,这时候,慈安太后早已经被慈禧给偷偷下药做掉了,国家大事,宫里的家务事,慈禧一把抓。有了之前同治帝的前车之鉴,这次光绪大婚,慈禧可就不客气了,她甚至觉得,当初同治的不幸,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没听她的安排,非要娶那个什么狐媚子阿鲁特氏。如果当初一开始就听她的,娶那个她看上的凤秀之女,富察氏,那后来的悲剧,就完全是可以避免的。这慈禧的事后总结,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是这样,反正八九不离十。

    所以这一回光绪大婚,慈禧就当仁不让了,反正高自己一头的慈安也早死了,自己可以完全说了算,那就要把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

    “听我的,我来安排,这次绝对不会再有问题”

    所以,不出问题的话,这就到了该出问题的时候了。光绪大婚,慈禧

    给安排的皇后,是她弟弟的女儿,叶赫那拉氏,静芬,不是精分,是静芬,虽然好像确实有那么点精分的意思。这静芬的照片,网上有,大家可以搜搜看,弯腰驼背,确实不够吸引男性。

    慈禧的用意呢,一是亲上加亲,方便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光绪是静芬的亲表弟,当时没有近亲不能结婚这一说)。二呢,俩孩子都是自己家的,一个从小抱养长大,一个从小看着长大,以自己的眼力,那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将来绝对的婚姻美满幸福。

    其实,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慈禧要借侄女当上皇后,来弥补她自己一辈子最大的遗憾。静芬能当皇后,全凭姑姑慈禧的一句话,

    “我们叶赫那拉家,就不能出皇后么?”。

    她自己没能当上咸丰的皇后,只要慈安在一天,她就始终矮一头,所以一辈子都深以为憾。这到了光绪大婚,她就要让叶赫那拉家的女儿,也从大清门抬进去,名正言顺的,当上这个皇后。这好胜心贼强的人,办事儿,就是这么傲娇,不傲娇比死还难受。

    可万万没想到,她以为绝不会再出问题的婚事,就又出了问题,而且和前面的同治帝那事,几乎是一模一样。这光绪小老弟,又不喜欢慈禧安排的女人,对这静芬表姐,他是根本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他喜欢的,是珠圆玉润的珍妃。

    这不是要了亲命了吗这不是,慈禧太后那叫一个气呀!我滴个乖乖,怎么又是熟悉的配方?怎么又是原来的味道?本老佛爷亲自指定的良缘佳配,怎么又他妈扯犊子了,还让不让老佛爷当一把好媒婆了?怎么他妈我安排的婚事,全都一个尿性,全都悲剧收场。

    一切,都在按照熟悉的剧情往下走。慈禧又去敲打光绪,让他多和静芬表姐亲近亲近,回头呢,又去收拾珍妃这个狐媚子,给脸色那都是轻的,随便找点茬,就下令掌嘴,据说,甚至还打过板子。同时,把光绪盯得死死的,绝不能再有天子出天花的丑事了。所以光绪帝相比同治帝,在男女之事上头,唯一的进步就是,没有出去吃过快餐,我猜,不是他不想,是压根儿没那个机会。在慈禧的老配方调教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光绪对皇后从无感变成了反感,对珍妃反倒是爱的炙热,爱的深沉。

    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亲儿子搞成那样,这继子又依葫芦画瓢,又搞成了这幅局面,这真是,还让不让老佛爷省点心了?

    后来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八国联军进BJ,慈禧带着光绪一起跑,跑之前,趁乱下令把珍妃丢进了井里。在跑去西安的路上,情况十分艰苦,毕竟是逃亡,不是度假。白天母子俩挤在一个轿子里,晚上碰到哪儿在哪儿歇,甚至有那么几次,母子二人,只有一条长板凳坐着休息,有限的一些太监宫女,就只能靠墙坐地上了。

    母子二人,坐一条板凳,如此近距离的朝夕相处,慈禧也知道光绪心里恨她,于是又开始玩儿她的甩锅大法,她对光绪说:

    “当时,我只是让人教训教训她,根本就没打算让她死,都是底下人会错了意,给那样办了。我也很后悔,可人死又不能复生。当时办事的那几个太监,我都把他们撵出去了,这样子稀里糊涂的办事,绝不能留在宫里。”。

    她说的倒是轻巧,光绪表面也不说什么,甚至还反过来宽慰慈禧。可心底里,那是恨的咬牙切齿,他不敢对慈禧有半点怨恨的意思,只能拿戊戌变法,出卖自己的袁世凯撒气,可又不能真的对袁世凯做什么,毕竟权力是不在他手里的。

    后来回BJ,光绪被囚禁瀛台期间,只能画个乌龟,写上袁世凯的名字,拿弓箭射,拿剪刀铰,聊以泄心头之恨,自我安慰。到最后,慈禧大限将至,心知留下光绪的话,把自己刨坟鞭尸都有可能,所以干脆来了个一了百了,毒死了光绪。

    这前前后后看下来,慈禧太后对家务事的安排处理,相信你我都大概有谱了。心理学家海灵格说了一句名言: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家庭,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家里没有控制欲特别强的人”。

    为什么我要长篇大论,写这些晚清的皇宫家务事,因为时代虽然不同,家境也贫富悬殊,但是在家务事里,藏着一个真理:

    “越控制,越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