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玄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书生巷又不是景林书院的产业，他在这里摆摊是他的自由，不能说这里离书院近，就说他来踢馆了吧？

    虽然他的确有这个意思。

    谢应玄看着对方气得通红的面颊，想了想，拱手道：

    “姑娘误会了，在下谢应玄，不过是想与书院中人切磋一番，毕竟景林书院大名鼎鼎，谢某是个外乡人，不大懂规矩，也进不去，只好出此下策了。”

    少女蹙起秀眉打量了他一会儿。

    外乡人？

    摊位边上摆了一个书箱，一个不大的水桶，书箱盖子敞着，里头东西满满当当，似乎还真是把全副家当都给放在了行囊中的远行客。

    一个外乡人不懂规矩、恣意妄为，那他们书院要是不提前知会就比斗，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

    显得没气量，传出去堕了名声。

    于是少女轻咳一声，语气和表情都放缓了：

    “我叫鄢雨涵，是景林书院二年生，入书院前便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诗文、对联、琴棋书画也自幼学习。”

    “话先说在前头，你若现在即刻收拾摊位离开此地，我便不追究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之事。”

    “若是不愿，便与我比斗一番，谁输谁走。”

    “想来你已经听附近的人提起过了，我们书院不是好惹的，要是愿赌不服输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谢应玄看着眼前少女那副故作嚣张、实则只是在劝退自己的模样，也不觉得她烦人。

    这种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子，尤其，她还是个能在古代以女儿身进入学院的人，想来出身家境和自身天赋都是非比寻常，骄傲些也很正常。

    要是有了这么多buff加持，还能保持随时随地的谦逊，那心性就有点太离谱了。

    他对着面前这傲娇少女，摊开手笑了笑说：

    “我本就是来找人切磋的。”

    “看你年纪也不大，我应该痴长你几岁，又是男子，那么比斗内容由你来定，在下奉陪便是。”

    鄢雨涵怔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厮竟然还不离开？

    非得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

    还是说，他只是放不下男人的那点面子，所以硬着头皮也要比试了才走，免得落个不战而退的名头？

    可是一个外乡人，淮阳府里谁认识他呀！

    意识到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鄢雨涵愤愤然在摊位前坐下，一拍桌子：

    “好，那就比！比作画，你敢不敢！”

    对于儒生而言，琴棋书画差不多算是必备技能了。

    但那仅限于出身不错的儒生。

    穷书生们，哪里有渠道、有钱财去学那些？

    能写一手端正的馆阁体，能作诗赋文，能熟读四书五经并可适当解读其中含义的，就已经是穷书生中的佼佼者了。

    在鄢雨涵看来，自己提出这个相对刁钻的角度，必定能把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给吓走。

    但偏偏没有。

    谢应玄抬手就把笔墨纸砚推到了鄢雨涵面前，含笑道：

    “女士优先，请。”

    “我这里条件简陋，只能作笔墨山水画，你应该不介意吧？”

    鄢雨涵被这个结果气得磨牙。

    她瞪了谢应玄一眼，再不想跟这厮多说一句，狠狠拿起笔蘸满墨水，一声不吭地落下笔去！

    笔墨飞舞。

    画画写字其实都很考验体力，尤其是要在街巷这种人声嘈杂的地方，需要格外保持专注，因为落笔不能悔，每一笔落在纸上都不可能再消除——

    山水画，又不是铅笔画的素描。

    但很难得的是，少女一握住笔，整个人的气质就登时沉静了下去，再不复方才的气焰嚣张，而是眼神钉在了纸上，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她、笔，以及那张还未完成的画。

    谢应玄心中有些惊异。

    这就是景林书院的学生？

    或者说，这就是要以女儿身进入书院，必须具备的素质吗？

    鄢雨涵速度极快，短短两刻钟不到，一幅画便即将进入尾声。

    越到最后，她越是落笔谨慎小心，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因为狂妄而显得大意。

    画成。

    纸上赫然是一副泼墨山水画，画中山水凝静，有一孤舟在水中飘摇，渔夫于船头垂钓，天上一行大雁北飞，昭示画中季节正是如今的三月。

    谢应玄眼睛眨了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画中的飞雁，竟然像是真的在煽动翅膀？

    目光往下，视角最近的位置，山水岸边有一朵小花在缓缓绽开。

    它似是要挣脱画面。

    不是错觉！

    那张画上有什么东西一闪，眨眼间便蜕纸而出。

    纸上安安静静地摆着一支花，那是南方最寻常的牵牛花，街头巷尾都能找见。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它是从那张画里长出来的！

    鄢雨涵拿起那朵牵牛花，掷在谢应玄面前，那张还有些青涩的漂亮脸蛋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来。

    “怎么样，还比不比？”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你若是不能做到妙笔生花，那在场大家都能看出胜负。”

    “你要是做不到，那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谢应玄眸光闪动。

    耳边，传来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叮！技能：妙笔生花，已学习。（学习进度80/100）】

    这就是他敢来书生巷里挑衅景林书院的倚仗和底气。

    说起来，这玩意儿也是谢应玄偶然发现的。

    它不像以前看过的小说里那些系统似的，会主动提示绑定、任务和奖励，而是一个触发类型的金手指。

    刚穿越来的时候，被饿死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他没力气去做饭，也不会使用土灶，只能去隔壁邻居家里蹭一碗。

    那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谢应玄就蹲在厨房门口等，看着邻居大娘做饭，结果饭菜一出锅，耳边就响起了【技能：家常菜精通已学习】的声音，进度直接跳到了百分百。

    他吃完饭缓过劲之后，还回家去试验了一下，果然就能顺利做出一桌子美味的家常菜了。

    而后，谢应玄多次尝试，学会了不少东西，什么种地、除草、砍柴、喂猪，三天时间就拉满了所有乡村必备生存技能。

    所以他才敢离开谢家村，毅然决然地来到淮阳府。

    在这个修士漫天的世界，看什么会什么的天赋，绝对不能被困在乡间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