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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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林

    菲娜隐藏在树冠里,用千里镜注视着前方,轻声说道,“队长,不对劲,前面有动静。”

    我们一行早已超过了那雾小队开辟出来的道路,这会已经是深入西林的第二天,菲娜身为向导,时刻用钩爪在树冠上穿行,并指明道路,只有她的提示,我们才能快速穿过大片的密林与灌木丛,或找到林中的水源。

    我射出钩爪,飞到她身边,菲娜将千里镜递到我手里,这东西是用地底水晶制成的,十分宝贵,游骑兵手册中就有一条称,“向导死伤者,小队成员需尽力将千里镜带回聚落。”

    透过千里镜,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我们正前方有一块林间空地,空地中间只有一个木桩,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头颅。

    “队长,怎么办,那里看上去好诡异,从我的身份给出建议,我觉得我们应该绕路。”菲娜紧张地说道,她并不是战斗人员,所以十分胆怯,也正因如此她才能成为向导。

    胆大包天的向导是带不了路的。

    我点点头,“我下去和队员商量一下,你在这里保持警戒,有危险立刻发信号。”

    我顺着钩绳荡回地面上,小队成员正在这里歇息——两名学者竟然趁这个功夫还在看书,真是疯了。

    “怎么样,老弟。”大米看我脸色不对,问道,“有死徒出现了吗?”

    听到这话,同为战斗员的鸿麓立刻站了起来,他是我们的主攻手,年龄较大,也十分成熟稳重。

    我摆摆手,“没有敌人,但是有一个很诡异的木桩,上面摆满了头颅,千里镜没法看清到底是哪个种族的,但以大小来看,反正不是鼠族的头。”

    “啊?”学者祖纳米站了起来,讶异地与另一位学者多图对视了一眼,“是有人在祭祀颅骨神呀!”

    “什么东西?”大米疑惑道,“颅骨神是什么?”

    多图推了下眼镜——顺带一提,他的眼镜和千里镜是同一个材质做的,所以也只有富庶人家才买得起——解释道,“人类为了能在末世生存,用基因科技将自己的身体加以改造,成了后来的各大种族,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在我们这个新纪元的早期,有人发现即使我们进化成了不同的种族,但除了体格大小有差异,整体躯干却没有多大变化,这说明人类的身体构造乃是超脱了进化,在万万年演化中成功形成的完美构造。”

    “然而基因科技是有弊端的,人类的大脑出现了强烈的排斥反应,有的种族变成了智残,有的变成了身残,像我们鼠族这种体格便可以称之为身残,只不过没有确实的肢体残疾而已。这些发现被人们深信不疑,但在智商有点低下的少数种族看来,在末世似乎需要什么东西成为他们的生存信标。这些人十分偏执与狂热,这个科学发现不知怎么就传成了教义,衍化出了五个神灵,颅骨神就是其中之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听起来不太正常啊,按你所说,在木桩上摆放头颅是在祭祀,这么残忍的仪式恐怕不是什么正经教义吧。”

    多图来回踱着步,边走边说道,“岂止是不正常?完全是遗臭万年!五神教热爱收集他们认为完美的四肢或头颅,以此来祭祀自己凭空捏造的神,甚至后来还成了编制,派出圣教军强行征收,简直是引起一片腥风血雨,本来就不多的人口立刻分化,年年混战,整个人类元气大伤,最终以种族为界限分开居住,其实以前我们所有种族都是群居在一起的呀!”

    祖纳米补充说道,“五神教的信徒大多数是智残种族,他们内部也经过了好一会清洗才压制下这个歪门邪道,可惜并不能完全根除,导致这个毒瘤流传至今,我还年轻时,老哈克都曾出现过马族的五神教,我们经过一番血战才驱逐了他们的圣教军,马王那个榆木脑袋还认为自己族内不可能出现五神教,以为我们是在欺骗他,故意要开战,唉!”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迅速离开这里。”听了这么多,我已经明白了,“这附近除了我们新哈克,就只有犬族领土临近,想必是犬族境内又出现了五神教,我们最好不要在野外和他们撞上,目前先暂时绕路,去别的地方搜寻一下吧。”

    我的心情十分低沉,想不到一个森林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那雾一人陷身在这里,不知是否安然无恙。

    我对着树冠上的菲娜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规划新的路线,菲娜亦用手势示意我们向西北方向出发,我们一行人收拾家当,即刻动身,绕过前方的木桩,向西北方向开路前进。

    这一路上皆是遮天蔽日的巨木与密密麻麻的灌木,我们鼠族体格较小,倒也可以穿行其中,只需要在被阻挡的死路处开路,工兵坤泰有一把子力气,携带的工兵装备又齐全,因此这一路还算顺利,我和菲娜很仔细地观察四周,看是否有人留下信号或印记,然而举目四顾,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我们之外的人来过这里。

    第二天晚上,我只得下定决心,率领队员向犬族国境前进,已经没有时间再耽误了,虽然水源在森林里不难找到,但我们的食物终究是有限的,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那雾是逃出了西林,在犬族避难。

    大米看着我绝望的表情,安慰我道,“我说老弟,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看菲娜就不错······”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心思接他的话,看着篝火边的队员们说道,“这几天诸位都辛苦了,我们没剩多少玛娜了,暂停寻找那雾的行动,明日天明我们便启程前往犬族吧。”

    众人面面相觑,鸿麓率先站起身说道,“队长,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先回新哈克。”

    我皱眉看着他,略有些烦躁,“一致?我怎么不知道。都已经深入这么远了,为何还要无功而返。”

    大米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不要激动,“看你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们怕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压力,大家觉得应该先回去向鼠王禀明犬族有五神教活动的事,再决定是不是还要再和他们结盟,至于你要寻找那雾的事,我们没有任何意见,在这林子里安家都行。”

    “是我提出来的。”多图也站了出来,“队长,五神教十分可怕,完全是一群疯子,正常人见了唯恐避之不及,我们这会最好别往上凑呀!”

    我又好气又好笑,看来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们是犬族,这会我指哪里他们就是去哪里,都不会有这么多事。

    我直接否决了他们的提议,“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游骑兵小队出发无功而返在聚落里是大耻辱,等于白白浪费粮食装备出去游山玩水,我丢人,你们也一并被人白眼。”

    “其次,五神教被各族深恶痛绝,绝不可能在犬族大张旗鼓的发展,不然这颅骨祭坛就不是摆在密林里,是摆在犬王的议政厅里了。”

    “我们刚好可以抓住机会,将这个信息告知犬王,一来为民除害,二来也算是给犬族卖了一个小小的人情。”

    我很自信我的说辞万无一失,绝对能够说服他们,但祖纳米又站起来直摇头,“非也,队长,你想得过于简单了,如果这时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异族人跑到新哈克说我们有五神教的信徒,你的父亲会信吗,即使鼠王信了,开始大肆排查,无非两个结果,一是找到了五神教,新哈克一片混乱,被异族知道了丢人;二是空穴来风,啥也没找到,闹剧一场。不管怎么样,异族人的下场都好不了啊!”

    “除非犬族自己发现了蛛丝马迹,自查自纠。否则以我们的身份,不可自己把自己拖下水啊!”

    “现在回去,顶多受点处罚。”平时闷不做声的坤泰也变得能言善辩了起来,“但是去了犬族,俺预感会有一场风波,额,大风波!因为队长你想,我们一去犬族就和五神教扯上关系,说不懂人家还以为是我们在暗中使坏呢!”

    想不到所有人都不赞成任务继续进行下去,我也不能一意孤行,我身为队长自然有权力要求他们闭上嘴巴乖乖跟我走,但是这么做不仅人心尽失,他们也不会再尽心尽力完成任务了。

    我叹了一口气,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不用站着了,都坐下吧。我还年轻,有些事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也没有经历过五神教的事。”

    诸人见我有松口的意思,也纷纷坐下,大米就坐在我旁边笑嘻嘻地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欣赏我怎么处理这场风波,他是大长老之子,与我身份相似,他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我们绝不能无功而返。

    但他比我先知道了众人打退堂鼓的事,却没任何表示,等着我来解决,真是比狐族蛇族还狡猾。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篝火发出“毕波”的声响。

    “阿!”就在我们尴尬不已时,一直在树冠上守夜的菲娜突然低声惊呼,慌慌张张地跳下树,她的瞳孔放大,额上冒出冷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怎么了菲娜?”鸿麓直接跳起来,紧紧抓住腰间的佩剑,还没等菲娜说话,林中鸟群惊起,四散而逃,鸟鸣声响彻天际,这下也不用菲娜预警了。我们全部动身,立刻起身收拾行李,坤泰一铲子扑灭篝火,所有人在暗夜中寻找隐蔽处。菲娜这才缓过劲,回答道,“是死徒,我刚才喝了一口水,再拿起千里镜的时候镜头刚好照在一个死徒脸上,它、它还对着我笑,太可怕了!”

    不需要我下任何指令,所有人早已行动了起来,死徒的眼睛能精准搜寻到所有人类,它既然对着菲娜露出笑容,必定是发现了我们,这会只会在赶来的路上。坤泰原地挖出壕沟,供非战斗员躲避,大米也消去了脸上一直挂着的若隐若现的笑意,从行囊里掏出飞针枪和诱导弹。

    飞针枪是鼠族工艺的杰作,射出的飞针全部涂抹了红丽蛛的毒素,但是毒素对死徒无效,只能通过在死徒表面开出针孔来消耗死徒的体液,诱导弹是最近才发明的新武器,射出包含了人类身体组织的肉球来误导死徒发射的激光与指骨。

    其实我心中隐隐觉得死徒的追踪系统或许另有蹊跷,因为在我第一次与其遭遇时,它的激光优先攻击了一窝幼鸟,但是我没有任何方法证明我的想法,也一直没有机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营地四周有菲娜布下的铃铛绳,我们做好准备,在原地屏息以待。

    “玎珰······”

    随着第一声铃铛响起,我、鸿麓、大米三人同时甩出钩绳飞上树冠,体表漆黑,形状类似直立马匹的死徒从黑暗里冲了出来,它一边横冲直撞,把树木撞得东倒西歪,一边发出大笑声,“发现,人类!执行协议五!”

    “这怪力太可怕了!”军医福伯躲在壕沟里目瞪口呆,“这和我们遇到过的死徒不太一样。”

    “哔——”死徒的双眼发出两束红色的激光,直直向我射来,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人来的恐惧皆是对未知的恐惧,当搞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后,就只有打不打得赢的问题。我怎么会再轻易被他射中?在它漆黑的眼窝里冒出红光的那一刹那,我就已再度射出钩爪,飞向另一棵树,死徒的激光擦着我的脚底划过,空气中立刻弥漫着焦糊味。鸿麓与大米见死徒的目标在我,不由得紧张万分,因为我并非正经的战斗员,只见鸿麓单手持剑,从树冠里飞身而出,一剑插在死徒脖颈处,随后也不做停留,丝滑地转身飞走,死徒的脖颈转瞬间便爆炸了。

    鸿麓使用的并非普通的单手剑,他的剑里满是脓包蛛的卵,在老哈克,我们鼠族一度与地下蛛群为伴,就地取材获得了很多收获,脓包蛛体表布满紫色脓包,一旦破裂就会爆炸,它的卵更是危险,只要受到撞击就会炸裂。

    死徒怪叫一声,体表浮出怨灵,这些怨灵在我第一次碰到时除了吓人并没有什么动静,此刻再度出现在死徒身上,我们能清楚地看见几个惨死的怨灵化为白雾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在分解曾经吸收的尸体弥补创伤。”多图从壕沟里冒出脑袋,“刺它的皮肤,除非体液流干,不然它受再重的伤也会复原呀!”

    我答应一声,飞身向死徒腰间刺去,初次遭遇时我便对这东西有本能的敌意,如果不是看到激光太过于可怕,我都想和它打一场,现在我的感觉也依然没变,我只想立刻把这么邪门恶心的怪物消灭!

    当然我知道,我对它最大的仇恨,是来自于我的未婚妻那雾。

    我一剑刺中它腰部便不再逗留,瞬间飞走,然后甩出钩爪抓在它的马头上再度折回,在它身上腾来挪去,手里的剑只管见缝插针,逮着哪里捅哪里。这是我从柏宙那学到的技巧,因为死徒的光束没法轰它自己,所以它对自己身上如同跳蚤般的我毫无办法,鸿麓和大米见我这么拼命,齐齐变了脸色。

    “小麦,小心!”大米一边用飞针枪射击,一边提醒我,“它还没发射指骨,你靠得这么近,诱导弹也没法保护你!”

    我冷哼一声,甩出钩爪飞回树冠上调整呼吸,鸿麓二人松了一口气,继续对死徒进行试探攻击,他们在等死徒射出指骨后才能放心地近身攻击。

    但这个死徒似乎没有指骨,只是胡乱地发射光束,整个营地一片狼藉,树木断成半截,灌木燃起大火。

    “老伙计,这个有可能是不同的型号。”壕沟里的祖纳米与多图对视一眼,多图亦点了点头,“嗯——有点危险,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都听到了两位学者的对话,这个死徒很可能不会发射指骨,但是一定会有其它能力。

    “我要上了。”

    鸿麓射出钩爪,飞到死徒面前,就在他准备出剑时,原本狂乱无章大肆破坏的死徒却露出森冷的笑容,它两只手精准地拍击,一把将鸿麓合在掌中。

    “嘻嘻,抓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