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城诡事
繁体版

歪嘴老道

    白天时无话,我太姥姥想着已经打发走了老太爷,现下应该无事了,打算着把李金接回家。

    李时进说不急,在叫李金在同学家里住上几天,一是怕李金回家后心有余悸,等过段时间差不多忘了再接回来,二是怕再生变故,想着这几晚先看看如何,再做打算。

    到了下午时候,我太姥姥围着柜台忙活了两个小菜,取来两只碗,分别倒上半碗酒,而后招呼李时进过来吃晚饭,吃罢后好早点休息。

    经过了这几日的折腾,二人都甚是疲惫,身子也发沉、发懒了些,吃过晚饭后,我太姥姥不急着收拾,将炕桌移在一旁,便准备休息。

    睡前李时进还不忘又问了下老太爷留下的那两根金条是否收好了。

    我太姥姥叫他放心,没听爹的放在屋里,早挪了地方,现下藏在了马槽下,临近晚饭前自己还去看了看。

    李时进说对,挪的对,昨天夜里有舅舅在,被他瞧见了,总归觉得不妥,先不要动那两根金条,等市价再低些时都拿来换地。

    说罢二人不再言语,躺在炕上,不多时发出了鼾声,睡的很沉。

    夜里李时进迷迷糊糊的醒来,头脑还不清醒,有些发懵。推了推睡在一旁的我太姥姥“你听有什么声音。”

    我太姥姥强睁开眼睛,昏昏沉沉,上下眼皮直打架,只听见卧室外厨房内有碗、碟碰撞之声,她太困了,困到想忽略那声音继续睡去。

    迷迷糊糊的反问起李时进来“什么动静?”

    李时进再一听,哗啦啦啦,像是碗柜中的碗与碟子散落了一地,噼里啪啦的摔碎满地

    “碗掉地上了?”李时进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说话间李时进翻身下地,拎起炕沿边上开着的那只枪,往厨房走去,只见锅碗瓢盆散落了一地,悉数已经摔碎。

    一地的破碎瓷片,上面躺着个浑身雪白的活物,时不时扭动下身子,李时进起先以为是家里进了老鼠,走进一瞧原来是只刺猬,这刺猬浑身长着的刺都是雪白颜色,此刻正缩成一团,怀中抱着只空酒瓶酣睡。

    原来是只大刺猬跑到碗柜中偷喝昨夜剩下的那半瓶酒,李时进用枪管挑起那刺猬扔到了院子里,看样子那刺猬真是喝醉了,并未逃窜,乖乖的躺在了地上,李时进将腌酸菜的短缸倒扣在那刺猬身上便回了屋。

    躺在炕上李时进同我太姥姥说“没啥,进来只大刺猬偷碗柜里剩的酒喝,叫我给扔了出去。”

    我太姥姥半睡半醒的回了他句“没事儿,扔出去就好。”接着倒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李时进同我太姥姥点就起床,我太姥姥问李时说,昨晚好像抓了一只刺猬是否有这事儿。

    李时进想了想,亥,这两天太累了,昨天一夜睡的很好,早起脑袋还有些发沉,差点将这事儿给忘了。

    李时进说,叫我丢在院子里用缸给扣住了。

    李时进穿好衣服要去看看那刺猬是否还活着,要是还活着就放它去了,好歹是条命。

    我太姥姥好奇着要去看个新鲜,什么样的刺猬,居然还偷起酒喝来,便跟着李时进出了门。

    来到院内,李时进指着地上倒扣的短缸“就在这下面。”说话间弯腰下蹲将那口缸挪到一旁。

    缸下空空如也,未见有甚刺猬,地上留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洞,不知道那刺猬什么时候醒酒起来,自己打洞跑了。

    在四周寻了一圈,那刺猬打的洞直通院外,李时进只感有些惊奇,这么小的家伙居然能一夜打通一条长洞。

    李时进还有些懊恼,想着昨夜不该将那刺猬扣在地上,应该放在缸里,忘了它会打洞这回事儿。

    我太姥姥说,跑了也正好,总是要放生的,留下它做啥,看不了家护不了院,又不知道喂它什么。

    李时进说,是要放生,但觉得好玩,早上起来还想着看一看,也想着李金回来当个宠物玩伴也不错,可既然走了就由它去吧。

    想来两天没见到李金,不觉得也有些想了,李时进同我太姥姥说,还是把李金接回家来吧,老在同学家里住,他也住的不舒服。

    距离朱城不远处有一座山,名叫“弥勒山”。只因山脚下居住的村民说,歪着脖子看这山像一个平卧的弥勒佛,凸起的肚脐眼正是山尖上那几块怪石,口口相传,叫着叫着这山便定了名字。

    弥勒山背阴的一侧半山腰上有一座荒废已久的火神庙,火神庙庙门两侧各书有一段话,左侧一面已看不清字迹,右侧隐约辨得是“燃天下不平事”,庙内神像也仅剩下半边身子,赤着上身,三条胳膊,不知供奉的是哪一路火神。

    此时那火神庙内徐徐有打骂声传出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刺猬正躺在地上左右翻滚,不时发出“咳……咳……”的声音,看起来很是吃痛。

    刺猬的叫声于人的咳嗽声,如出一辙。

    这刺猬正是到李时进家里偷酒、醉倒,后又跑走的那只。

    正鞭打那刺猬的是一个道士扮相的中年男人,眼睛、耳朵、鼻子都长的甚是端正,唯独嘴有些歪,看起来面带一丝邪气。

    道人内衬青兰道袍,外面裹着袄,一头银发,在发顶梳了个发髻,别着一根碧玉簪子。

    这歪嘴老道,左手捻决,右手里捏着一根红绳,绳子上共打了是十一个结扣,每一结都系着一枚铜钱,歪嘴道人抡起那红绳狠狠的落在刺猬身上,裂开一侧的歪嘴,咬牙怒骂“没用的畜生!只惦记着贪酒吃,到嘴边的肉都能丢掉!”

    说罢后歪嘴老道更加愤恨的抽打起地上的刺猬来,那根拴着铜钱的红绳每抽在刺猬身上都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刺猬身上的刺连根被抽掉了不少。

    不大时间,刺猬已然成了只鲜血淋漓的肉球。

    歪嘴老道不顾刺猬的哀嚎,直打的自己手累了,才骂了声“滚。”

    那刺猬不敢耽搁,“吱吱吱吱”一溜烟地向庙后跑去,在地上留下一串细小的血爪印。

    歪嘴老道将红绳收回腰间,也不怕上面的粘着的血迹污了衣服,径直走到供奉火神像的神坛前,啐了口唾沫,举起神坛上的酒葫芦喝了几口,转身朝着庙外走去。

    歪嘴老道同那刺猬原是一伙,昨天夜里歪嘴老道遣那白毛刺猬到李时进家里偷金条,没成想那白毛刺猬因贪酒喝醉在了李时进家的碗柜之中,钱财未盗得,还被困在了一口黑漆漆的缸下,醒酒后连忙打洞逃回了弥勒山的火神庙。

    歪嘴老道正盘膝闭目端坐火神庙中,等那白刺猬盗金条回来。庙门“滋啦”一声,由外向内被推开,歪嘴老道以为是那白毛刺猬盗得金条而归,满心欣喜的睁开双目,哪岂料那白毛刺猬竟空手而回,又是一身的酒气。见其样貌,歪嘴老道便已了然,勃然大怒,对着那白刺猬发起火来。

    歪嘴老道出了庙门,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山下走去,忽而想起那白毛刺猬又觉心中不快,不免的又暗自里骂了几句。

    不多时,歪嘴老道来到了李时进家门前,此时李时进家的门正大开着,李时进独自在院内收拾着柴火。

    歪嘴老道站定在门前,手里掐起了道决,冲着门内高声唤了句“无量寿福!”

    李时进也是刚刚将李金接回家,准备着劈些木柴,东北的冬天木柴是最不可缺少的生活必备品,取暖烧饭都用得上。

    李金起先觉得好玩,站在一旁看李时进抡斧子劈柴,随着“咔咔咔”清脆的声响,地上的木柴被劈成一条条一段段的细柴。

    李时进撵他进屋去玩,实在闲了进屋刮些木屑,帮你娘生火也好。

    说是“宁看拉屎的,不看劈柴的。”干柴被劈开时木屑四溅,容易被崩伤。

    李时进正在院内忙活着,没有注意门外,只听见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句“无量寿福!”

    李时进向门外瞧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棉袄,内衬青兰长袍,道士扮相的人正站在门外。此人看着年纪该与自己相仿,却满头白发。

    那道人看李时进看向自己,又说了句“无量寿福!”

    李时进见过道士,只觉得眼前的道士与其他大不相同,衣着光鲜,甚是干净。现在这年月甭说是一身崭新的道袍,就是哪家过日子身上穿的衣服还能没几个补丁,都是缝了又缝,补丁上盖补丁。

    李时进扔下手里的斧子,朝着道人走去,一时间忘了该怎么称呼合适“嗯……您……什么事儿?”

    那道人同李时进说,有些口渴,想借一碗水喝。

    走得近的,李时进瞧那道人面目清白,五官长的都算端正,唯独那张嘴是个歪嘴,一侧上挑。

    李时进心想一碗水算不得什么,便邀那歪嘴老道进到屋里来坐“那个,道士,天凉,进屋喝热的吧。”

    李时进一时没想起来该称道士为道长,唤了声道士,那歪嘴道人也并不介意,头里面由李时进领着向屋内走去。

    路过马厩,那歪嘴老道扫见了枣红马,不紧还赞了句“好马!”

    李时进只当是那歪嘴老道上自家讨水,不免说几句称心的话来听。

    李时进将歪嘴道人请到屋内,有请到炕上一座,招呼李金到灶台上讲水壶取来,给道士倒碗热水解渴。

    “家里也没茶,您凑合着喝。”

    歪嘴老道连连摇手,说有一碗清净的热水喝来就以是足好。

    不时李金端取来碗与热水壶,将碗放在炕桌上,倒满了热水。

    歪老道看了看李金,叫了声“小公子。”

    李时进说,说笑了,就这么个庄稼户,还啥公子,儿子、侄子!

    歪嘴老道直接上手将那倒满开水的碗捧在了手中,张口便喝。

    “哎呦,烫!烫!烫!”光看见那歪嘴老道将倒满开水的碗捧在双手,李时进便居然烫的可以。

    没成想,歪嘴老道一口将那滚烫的开水喝下半碗。

    李时进看后觉得好似烫了自己的嘴唇一般“慢点喝,慢点喝,别急,刚烧开的水!”

    那歪嘴老道笑了笑“没事儿,修道之人,有些个本领。”

    李时进同那歪嘴老道闲聊起,问起从哪来,要到哪去?

    歪嘴老道说“这是个问的妙,修道之人多是从来处来,要到去出去。”

    歪嘴老道见李时进听的不懂,便也不再同他打去,说自己是打青海来的云游道士,先在落脚在附近弥勒山的火神庙。

    歪嘴老道说“今日有缘,有几句话本不该问!但恐愧对主家赠水之缘!”

    李时进只觉得这老道说起话来云里雾里,听不大明白“您要问啥,就直说呗。”

    “家里最近可不太平,是或不是?”

    就这一句话,给李时进问的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不好作答。

    歪嘴老道说“贫道自幼修行,会望气之术,瞧你这家里黑雾弥漫,三日之内定有邪祟之事。”

    李时进说“是、是、是,前些日子闹了鬼,是我爹……..不对……我爹回来闹了鬼…..亥…..是家里已逝的老人回来了,可先下已经请回去了,没事儿了。”

    歪嘴老道凝眉怒瞪,一双眼睛在屋内环视了一圈“不对!不对!你家里是妖气!并非鬼气!是闹了妖精而非是闹鬼!”

    “而且那妖,现在就在你家周围,它还得回来!贫道如果没看错的话,胡黄白柳灰,那妖是一只刺猬,修炼到了一定年头,浑身刺都是雪白的!”

    歪嘴老道的话说的李时进心里咯噔一下,昨天夜里确实抓了一只雪白刺猬,难道真如面前这道人所说,是这白毛刺猬作祟?

    更可怖的是这歪嘴老道,说那白毛刺猬就在附近,伺机回来。

    那白毛刺猬本就同歪嘴老道是一丘之貉,对于李时进家里发生的诸事歪嘴老道了然于胸,却还叫李时进自己讲出来。

    李时进从老太爷回魂喂马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昨天夜里是怎么抓获了那只白毛刺猬,又是怎么被那刺猬逃脱的。讲到此处,李时进不免有些懊恼,早知道那白毛刺猬是妖精,就该趁这它醉酒一枪打死。

    歪嘴老道不问别的,单问李时进去给老太爷上坟的那天,注意没注意到坟周围有什么异样?

    李时进想了又想,并无异样,只是坟后有一巴掌大的小洞,难不成是那刺猬打得洞?与从我家里逃走时在缸下打得洞口大小一般。

    歪嘴老道连说真是那白毛刺猬,那白毛刺猬正是挖通了你爹的坟,破了棺材,吃下了你爹的骨肉,才能幻化成你爹的样貌回到家里来。

    按照歪老道的说法,人死后,如果被山精野怪啃骨吃肉,山精野怪便能幻化成这人生前的模样,获取这人生前一部分的记忆。

    李时进“恍然大悟,是这样了,怪不得它有些事儿总推说记得不清。”

    李时进现今也不敢再称呼那回来的人为“爹”

    “道士,那这白毛的刺猬精,来我家里是为了什么?”

    “嗯!我猜想是要图你一家性命,只因贪嘴喝酒,为能成事。

    李时进又问那道人这白毛刺猬为何要害自己一家性命。

    道人推说,山精野怪的,动了邪念,谁晓得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它们行事有哪有道理可循。

    歪嘴老道起先说的却是实话,那白毛刺猬是有些道行了,藏在某处百年老槐树的树洞中修炼,后来遇到了这歪嘴老道,敌不过老道,便只得听由了老道的差遣。

    歪嘴老道叫那白毛刺猬去掘人坟墓,破人棺材,吃死人尸骨,幻化成那人生前的样子,回家中闹几日,探探钱财都放在何处,夜里再将钱财偷得出来交给这歪嘴老道。

    起先这期白毛刺猬不情愿,可打不过歪嘴老道,只得听命于歪嘴老道。

    歪嘴老道本身有些个法门,在白毛刺猬食下人骨、人肉后,布阵助这白毛刺猬修炼。时日一久,白毛刺猬觉得这食人骨肉的修炼法门要快过正道修炼,于是开始积极起来。

    白毛刺猬破开棺材食人肉人骨进行修炼,那歪嘴老道只要钱财,这一人一妖配合的好不快活。

    那一日这一人一妖来到了朱城,白毛刺猬在李时进父亲的坟上打了洞,破开了棺材,食下了李时进父亲的骨头,有了李时进父亲的些许记忆,知道家中留有一个铁匣子,但藏在哪里不得清楚,故而幻化成李时进父亲的模样闹了回去,后来知晓金条下落,却因喝酒误了事。

    李时进听了歪嘴老道一阵阵的说辞,开始害怕起来,问这歪嘴老道现在自己一家性命担忧,该如何是好。

    歪嘴老道凝思许久,问道李时进“你家中可有金银之物!?”

    这歪嘴老道早就是奔着李时进家的两根金条来的,可不能明着说“你把家里的两根金条给我,我给你破解。”只能诱导着问了句“你家中可藏有金银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