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开辟新时代的道路
钢之大地,回响在世界灭亡后被遗忘的歌声。
永恒之物从未存在,
有形之物终会泯灭。
这是连孕育了一切的母星,也无法脱离的因果。
星球最终灭亡,仅存的生命,也在大战之后渐渐消亡至无。
被灰暗白浊的云所覆盖的龟裂荒野连绵直至视野的尽头,寒冷刺骨的毒气密布。
弥漫着宇宙尘埃的地表,没有任何的活物,所遗留的仅是无尽的废墟与残骸。
时间、历史,在死去的母星上已如熄灭的心律图般只剩下无意义的平直嗡鸣。
这就是,世界最终的落幕。
而穿过世界的壁垒,直到那遥远的、已经失去了钥匙的英灵之座上。
再也没有“书”被送回过手边,也没有被“世界”呼唤。
不知星霜几期,也许是千万年,也许只是一息之间。
知道他的人已经全部死绝,男人沦为被遗忘的传说。
他依然在囚笼中静止着等待着。直到某一天,又或者是某一瞬来临了。
本该凝结的时间奇迹般地又开始跃动了,那道本不存在却又确实存在着的屏障开始破碎——约束的法则在崩溃。
裂隙渐渐扩大,其中涌出的…是各个时代的,早已被人忘记的英雄。
而最终,他,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你吗,我的朋友,”黄金的王笑着,试探地唤道。
“是,吾友。”光明中,身穿着洁白细麻衣的少年也回以微笑。
那真诚平和的笑容,似是在漫长的时光中阔别已久了,可熟悉的就像是前一刻。
在身为人而活的时间结束之后,他们的命运在无限平行之中也有过虚妄的交汇。
却也只是如他人的口述般没有实感,而此时此刻...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虚幻的记录吗?还是有血有肉的现实存在?
男人有一刹的迟疑,因为这简直是无法相信的事。
但难以抑制的狂喜与焦虑,如澎湃的潮水般冲击鼓动着他的心脏,令他不可控制地伸出了颤抖的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
是的,想要确认,在头破血流的挣扎、疯狂地追挽以及永恒地等待之后,也该是揭晓答案的时刻了——是虚妄的长梦,还是至真的实境。
算了,怎样都好,在仅有一次的生命之中,虚幻也好,真实也罢,只有切实铭刻在心脏上的感情是无法抹去的。
这样想着,男人合上了眼,感到无与伦比的激动与压迫在胸腔里沸腾,他现在将做的,将是过往建立起的那些武勋与伟绩都比不上的事,这是他唯一渴求的奇迹。
决然地抚上了那人的脸颊,他所感受到的,是肌肤温润细腻的触觉,和滴落在手背的滚烫液体,还有脸颊传来的温热。
男人睁开了眼,看者少年湿润的琥珀色眸子,以及他那抚上自己脸颊的柔软的手掌,自嘲地摇了摇头。如红玉的双眸,正视起面前的人来。
“好久不见,”白衣的少年呢喃着,无比确信地唤道:“吾友吉尔伽美什。”
原来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的确,很久不见。”就像为人而活时那样,英雄王将他的朋友拥入怀抱,“吾友恩奇都。”
随着他低沉的耳语,交叠相叩的锁链发出清脆的鸣动。那道隔阂着他们的屏风,确实如玻璃般破碎了。
结果,答案并不在男人曾设想过的两面选项中——这种真切,已经超越了梦或现实的定义。
这就是作为被阿克夏铭记的星球遗留下来的思念、以这种姿态所存在的两人,最终所迎来的新生。
英雄的王者再一次从宝库之中取出了那顶百合银冠,为挚友佩带。
芽绿的柔软发丝在银白的衬托下缓缓飘荡,少年坦然而喜悦回以笑容。
“此物名为卡萨布兰卡。”一个清澈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寻声望去,是一名有兽耳的绿发少女。
指了指恩奇都头上的银冠,“在吾等之传说中,此乃悲剧之花,得见此花的者皆以死亡作为无望情谊之终结。”
少女正是阿卡迪亚的公主、希腊神话之中纯洁的猎人,自然是明了的。
阿塔兰忒抿了抿唇,微笑着继续道:“然,亦有他意,即为——幸福。”
充满爱与回忆的花,象征着淡泊的永恒及永不磨灭的情谊。
并非终结的死亡,会傲然绽放出永恒的美。“再合适不过,本王的眼光,从来都不会错。”吉尔伽美什听了阿塔兰忒的话,以少有的温柔动作撩拨起友人嫩绿的发丝,热切地亲吻了他的脸颊,浅声耳语,“结果,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被这片天空抛弃——我们,连命运也能改变。”
他的笑容一如往昔,如匍匐于悬崖迎着落日的雄狮般雍容而自信,却又多了一份单纯闲适。
“是,我的朋友!”少年回吻了王的侧脸,“你我的血,在一起才是好的。”
“话又说回来,因果这个东西真是很奇怪。试想当初如果你不自己结束了生命的话…..我也许就不会踏上征途去追寻奇迹,而最后——我们都将被世界遗忘。”吉尔伽美什颇为无奈地道。
“死亡也意味着一种完成,”恩奇都垂下了头,“所以我做了那种选择,那是我最后的机会,神可以夺走我的全部,但是只有这份记忆….是我唯一想保留的东西。”如此说着,他仰起头注视着吉尔伽美什,“你….不曾后悔吗?”
“后悔什么?”吉尔伽美什扬了扬眉,无比肯定地说道:“本王的抉择从来都是正确的,现在看来也一样。”
“你啊,还真是从来就没变过。”恩奇笑都了,“不过,在这里的人,可都是位于‘英雄’这一称谓顶点的存在,看那边。”他指了指阿塔兰忒离去的方向,在那里的,尽是历代被人们所铭记、所称颂的英雄。
少年远远地望着,将他们一一指点给王。
“你曾看见她孤立于剑栏,捉刀而立的染血身姿吗?”
“我曾见过。”
“你曾看见他怅然于剑丘,孤寂的背影吗?”
“我曾见过。”
“你曾看见那无尽的沙原上、他和战友们肩并肩前进的身影吗?”
“是的,朋友,我看见了。但是,他们所行的,都不及本王与你此生的征程要伟大!而如此看来,只有我——吉尔伽美什!才能称的上是王中之王!!”吉尔伽美什抱着胸,无比肯定说道。
“呵...”恩奇都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的吉尔伽美什么,问道:“你何以如此自信呢?朋友。”
“你看这列代的英灵,有哪一个是受制于人类之躯、又敢于出手探察神域,又有哪一个是身为所谓王者,却敢于从一而终地贯彻自己所坚持的道路!——他们皆有衡量,无论亲友或臣下,人与人的价、得到或失去的东西。”
依旧高傲的姿态,英雄王豪迈地朗声大笑着拥过了友人,“哈、哈哈哈哈!!只有自心承认的存在才是最宝贵的!为追求无上的至宝,一往无前超越生死的桎梏,只有你与我的王道,是屹立于世界之初与终的不朽!!”
“…你是对的,我的朋友。”恩奇都攥紧了友人的手心,温驯地垂着眼,“这本不可能的奇迹,都为你降临。你,确是旷世的帝王。”
遗落在真空时间中的远世的光芒,照耀在他们彼此理想中的世界。
公元3200年,钢之大地的终末。
这是母星之意识盖亚已消亡,灵长之识阿赖耶也已泯灭的时代。
破坏殆尽的一切之中——英灵之座作为星球最后遗落下的情报,被根源的“阿克夏记录”所铭刻。
而在这之后,因为失去了役使者及法则的崩塌,处于同一层面的英灵互相干涉成为了可能。
由英灵们构建起来的新世界,旧世的时间概念已不能套用,阿克夏记录作为“从世界诞生之初就记载了毁灭的一刻”的根源记录,函盖了过历史、现在、未来,及一切变数。
且与星球关联着的历史、现在、未来全部被破坏,皆为“当下”,无论何事都被看作是“当下发生”、“在当下积累”,成为了被允许的。
也因如此,旧世被视为是“各个时代”的英灵全都到混到了“当下”,但因为自我意识的存在保有了个体。从束缚中解放的英灵们,凭着记忆与知识在这里重现了本属于各个时代的光景,开创了崭新的世界。
当鲜花开遍全地,无疑正昭示着光明的结果。
这里,是英雄们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