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暮西山。

    在黄金树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明天的日出

    李复缘命人砍伐亚坛的树木，仓促搭了个祭坛。坛上插满烽火，要举行祭旗仪式。

    拉卡德的头颅放在中央，虽然残破不堪，但仍吊着一口气。腐烂的创口中伸出无数蠕动的肢手，那是已故英雄的血肉。

    数百名俘虏跪伏在旁，有的连简单捆缚的草绳都没有，仅是被扔在坛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拉卡德，你原为黄金律治下真神后裔。在律法倾危之时，不思匡扶正统，反做出此等亵渎之举。而今伏诛，可有遗言？”

    李复缘走上高台，粉碎巨人锤高举，他要亲自处决这位半神。

    “呵呵，乱世能者居之，怎奈吞噬之能进化太缓。若是借的万年，你不是我对手。”

    拉卡德笑了，不过是自嘲的笑。

    借的万年之说，不过是临死前的执念。即使真有万年，混沌时代又哪有那么多英雄可供吞食。退一万步讲，就算迈入真神之上，对上如今的李复缘，胜算也依旧渺茫。

    “蛇……永恒不灭。”

    在呢喃声中，石锤砸碎脸庞，脑浆进裂。

    亵渎君王拉卡德——陨

    罪魁已死，但仪式并未结束。

    士兵们端来融化的黄金，摁住坛上的俘虏，一个个灌入口中。

    李复缘说过，倘若抵抗，所有人都要酷刑处死。战士，从不违背誓言。

    在阵阵哀嚎惨叫声中，数百名火山官邸士兵逐渐失去生气。他们带着对黄金的仇恨，永远定格在了原地。

    ……

    两个月后，湖之利耶尼亚。

    这里曾有过所辉煌的魔法学院，尽管有数位起源魔法师出走，但仍是狭间地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

    但在千年前，也就是混沌还未降临之时，被褪色者所击败。

    那时的褪色者是否已心向癫火，犹未可知。但清楚的是，面对群星异端，他仅仅夺走了大卢恩，而并未赶尽杀绝。

    如今的李复缘，则要来弥补这段缺漏。

    自拉塔恩死后，群星染指人间。那昔日忠诚的信徒，自然也重获庇护。三十年过去，已然要比先前没有律法之时，发展的更为强盛。许多来自星空的强者再次壮大，如黑暗弃子与坠星兽物，都是仅次于半神级别的存在。

    将军弥留之际，将阻挡群星之任托付给李复缘。尽管还没来得及答应，但他心中早就暗下决心，要将群星异端全部屠戮殆尽。

    这是对曾经对手的尊重，也是成王者的责任。更是……复活仪式的需要。

    故此一来到利耶尼亚他便下令，凡是群星异端所属，不接受任何投降，必须斩尽杀绝。

    对此，李复缘采用了拉达冈提出的战法，先集中兵力打下坚守点，再开始化整为零四处屠戮，见人就杀。等到这个区域杀完，再重新集结，进攻下一个地点。黄金军强者云集，所到之处几乎攻无不克。未满千人的部队，每日都可以杀死数万名利耶尼亚的军民。

    故此不到一年时间，黄金军就一路从谷底秘村，打到了学院门前镇。

    但群星势力也不乏熟悉战阵之人，虽然无人能正面和李复缘匹敌。但平日里坚壁清野，听到风声就提前烧掉粮食撤退，便足以让黄金军吃尽了苦头。

    远征原本就是仓促拼凑，所携带食物路上早就吃完了。如今李复缘虽然将拉卡德尸身分与众人，但再大的蛇也经不住千人造。只得四处搜寻零星的猎物，勉强果腹。

    好在前阵子黑夜骑兵突袭卡利亚城寨得手，城寨还未来得及销毁粮草就被攻破。数十万俘虏皆坑之，又给黄金军续了几月的命。

    以战养战终究不能长久，但也是无奈之举。

    李复缘坚信，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攻下学院，定能缴获粮食，解燃眉之急。

    许多士卒因为无法忍受李复缘的残暴，选择了逃跑，但目前还没有一个躲过追捕的，而每当逃跑者被抓回来时，就会用大锅烹杀，用作军粮，一是用作威慑，二是确实缺粮，刚开始众人都很抵触，但后面发现实在没吃的，不吃就饿死，或者逃跑变成锅里下一个煮的。权衡之下，还是选择融入。

    黄金军如愿攻下了学院，但却是一座空城，愤怒的士兵在殿宇中疯狂打砸泄愤，但力竭精疲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军中面对的，是彻底的断粮。

    而即使星夜兼程，也至少还要一年的时间，才能攻下整个利耶尼亚。更别提就算攻下后，粮食也不会自己变出来，只能靠缴获。而如果在攻陷前对方销毁了粮草鱼死网破，那也没办法。

    就在拉达冈对此发愁之时，阵前却迎来了一位故人。

    月之公主菈妮，曾为指头选中的神人，却勾结群星发动黑刀之夜祸乱天下，实是历史的罪人。

    而如今她来了，带着卡利亚骑士团，提出了丰厚的条件。

    群星愿意割让三分之一个利耶尼亚，也就是学院门前镇以北所有领土，向黄金律称臣，每年朝贡，并提供食物让远征军返回王城。

    要求是，黄金与群星停战。黄金军不得在屠杀劫掠群星民众，以及立刻退出学院门前镇以南。

    拉达冈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这个提议确实丰厚，想当年自己连续两次都没征服利耶尼亚，最后还是靠联姻达成和平。而如今仅是一次远征，就将三分之一并入统治，还得到朝贡和臣服。再加上现在军中几乎快要饿死，任何一个正常的决策者，都会欣然应允这项协定。

    但可惜，李复缘并不包含其中。

    在这位艾尔登王眼中，打不到猎物是你们自己废物，饿死了也是活该。而且每天杀那么多群星异端，就不知道拿他们的肉来吃吗？

    如今菈妮前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她带领卡利亚骑士团进入军营，面见李复缘。

    千年过去，昔日的黑刀谋首，已然重塑身躯。又受星空律法加冕，位列真神。

    但时代变了，交界地连出两位至强者。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叱咤风云的真神，如今却不够看。

    面对来使，李复缘甚至不屑于赐座。而是命人立起十口大锅，要将菈妮及其带来的卡利亚骑士团烹杀。

    “不接受投降，自己去锅里吧。”李复缘头也不抬，仅是自顾自的，摆弄着灵马哨笛。

    “无上意志有好生之德，如今我等已愿臣服，又何故要赶尽杀绝呢？”菈妮开口，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再者黄金军中早已断粮，就算杀了我等，你们也都会饿死。何不给卡利亚一条活路，也给你们自己一条。”

    一旁的拉达冈也默默点头，黄金军的后勤早就到了极限。如果再无粮供应，今天就会有人饿死。

    而在此刻李复缘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个。

    “黄金树吸收越多灵魂，梅琳娜的复活就越圆满。”

    玛丽卡的话语冲入脑海，抹去最后一丝理智。

    若是能将梅琳娜复活，就算把整个交界地全部杀绝，又算的了什么呢？梅琳娜啊，等着我。

    “群星异端，全都要死！”李复缘吼到：“把他们拉下去！”

    往日权威的号令如今却无人遵从，即使是亲卫熔炉骑士，也没有一人上前。

    菈妮说得对，军中除了李复缘本人和不用吃饭的拉达冈，就没有不挨饿的。即使是黑夜骑兵，如今都被逼的不得不宰马下咽。而如此丰厚条件摆在眼前，终于能够不挨饿了，李复缘竟然还拒绝，实在是不给黄金军活路。

    在李复缘暴怒之时，有一人站出。

    “军中饿死者已过半，若再无供应，恐无力再战啊。”开口之人是熔炉首席，奥陶琵斯。

    “放屁，真要是没粮食，你们不会杀完就吃了吗？群星贼子能焚烧粮草，还能把自己埋了不成？”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却无一人敢提出相驳意见。仅是巍巍颤颤的站在一旁，却也不上前擒杀菈妮等人。

    李复缘见无人出手，亲自提起巨锤，轰向一众卡利亚骑士。

    菈妮四手结印，一道道蓝色光幕从掌中飞出。真神威尽显，要镇杀李复缘。

    李复缘岂能让他得逞，巨锤震碎乾坤，那屏障就如纸糊般一碰就碎。众骑士连忙上前，为菈妮挡下致命砸击。

    律法催动，无数深蓝流光从四手间涌出。明明是白昼的天空，此刻却被密布的星辰铺满。

    一颗颗大星在崩裂，瓦解。化作无数陨石，砸向黄金军营。那要比毁灭永恒之城的艾丝提陨石可怕无数倍，这是孤注一掷的，真神的怒火。

    菈妮明白，他不可能战胜李复缘。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拉着黄金军一起陪葬。

    李复缘冷笑，幻化熔炉百相，粉碎巨人锤带着漫天杀意，横扫而出。

    他才不在乎黄金军的死活，仅是疯狂轰击，要斩菈妮头颅。

    拉达冈出手，璀璨金霞笼罩，化作亿万流光，阻挡陨石降临。

    在菈妮虽也成就真神，但无论是律法运用还是自身强大，都不及拉达冈来的老练。陨石纷纷在空中炸响，没有伤到黄金分毫。

    生命熔炉和战律融合，磅礴战意之间，惊天伟力倒转山河，撕裂寰宇穹苍。

    这是真神之上的圆满一击，交界地上，谁可接下？

    重锤轰然而至，将皎洁的蓝躯打成血雾。

    月之公主菈妮——陨

    漫天星辰开始瓦解，破碎的律法回归夜空。阵阵血雨洒落，那是天地的哀鸣。

    “群星异端，一个不留！”

    李复缘大手一挥，又是几位卡利亚骑士在掌中拍成肉泥：“现在开始，所有人每天在日落之前，都要上交百个首级，直到将利耶尼亚全部杀绝。”

    艾尔登王令，尤其是李复缘发出的王令，谁敢违抗？

    黄金军齐出，手起刀落，尸横遍野。

    失去了真神和精锐近卫，卡利亚元气大伤，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黄金军一路南下，血海上，白骨漂浮。

    利耶尼亚何其幅员辽阔，除了地广人稀的雪原，是交界地第一大陆。数十年的发展下，人口繁盛信徒众多。如今在李复缘的屠刀下，千万子民，无一幸免。

    野兽笑了，看着尸山血海。

    “梅琳娜啊，我要再一次拥你入怀。”

    利耶尼亚之行径，整个交界地都为之震动。史东威尔派出使节先来乞降，让出整个宁姆福格的统治权。民众连夜缝制王旗，奔赴黄金军，只为换的一命

    他们是幸运的，利耶尼亚的牺牲已经填满了黄金树的空缺。就算是数千年前的鼎盛时期，也从未有过如此充裕的灵魂。再加上前城主格瑞克虽犯下接肢恶行，但因为觉得自己是继承人，对黄金律统治那叫一个拥护。如今拱手来降，李复缘自当网开一面。收下进贡的食粮，起兵返回王城。

    在那，带回世间的不仅是他的挚爱，还有血雨腥风。

    巨人山顶，黄金树前。

    一道璀璨的光幕投射在空中，映入眼中的，是利耶尼亚。

    清澈的湖水被鲜血染红，放眼望去，竟是森森白骨。

    树下站着一女子，瀑布般的金色长发披在肩头，腰间裹缠丝带，却遮不住雕塑般完美的身躯，明眸转动中，进发璀璨圣光，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高洁而不可侵犯气息。让人不禁想跪伏在地，顶礼膜拜。

    那是黄金律真神，交界地名义上的统治者——永恒女王玛丽卡。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王，你所造就的李复缘。”

    在她的嗤笑声中，那黄金树外表的枝干上，竟化出了一张人脸。

    那是黄金树中存活的灵魂，只有通灵之术达到极高造诣，又和黄金树紧密相连之人，方可与之对话。

    而玛丽卡，完美符合这两点。

    “李复缘虽嗜杀，但绝不会做出如此重罪之事。”树上的人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是为何？”

    她陪伴李复缘一路走来，历经二十余年。这头人形野兽平日虽残暴，但仅屠一城一地尔。如今怎会行灭绝之事，杀尽利耶尼亚千万生灵？

    “为何？哈哈……”倾世之颜上，笑容却是万分狰狞：“我只需告诉他，黄金树吸收越多灵魂，复活后的你就会越圆满。他便会坚信不疑，造下无边杀戒。”

    “若非他战胜了褪色者，你如今还是具冢中枯骨。如今蒙受恩赐，却要陷李复缘与不义，是何居心？”

    梅琳娜开口，言语中满是不解。

    李复缘虽万般不是，也为黄金立下传世之功。玛丽卡究竟为何，要做出过河拆桥之举。她想破头也料不到，这么做对玛丽卡有什么好处。

    “他的残暴算不得什么，不能忍受的，是整日张口闭口就是凿开黄金树把你复活。我已经犯下过大罪，并不介意再来一次。”玛丽卡癫狂的吼着，神情好似疯魔：“我才是黄金律的主宰，戈弗雷也好，拉达冈也好，哪个敢违背我的意志？任何胆敢忤逆我者，定要毁灭。”

    她在笑，却满是杀意。

    神人的怒火下，金丝徐徐舞动。梅琳娜分明看见，那原先长发遮蔽处，凹陷的累累疤痕。

    谁能在这位永恒女王身上留下伤势？答案不言自明。

    “回头吧，别让嫉妒吞噬了你。”

    “嫉妒？我为何要嫉妒他？”

    玛丽卡轻蔑的笑道，好似自己满不在乎。

    “你嫉妒的是我。”

    “你嫉妒我即使死去，也无时无刻不在艾尔登王心中。而这个位置，原本是属于你的，永恒女神玛丽卡。你并不在乎李复缘，可你在乎你那至高无上的权威。你不满戈弗雷，不满拉达冈，你总觉得下一个王会对你言听计从。可最后，换来了什么呢？”

    玛丽卡的笑容消失了，这一字一句仿佛坚实的利爪，撕开她的伪装。

    “交界地已经承受够多，莫要惹怒李复缘，再掀起血雨腥风了。”

    梅琳娜比谁都清楚，李复缘的怒火有多么可怕。如今利耶尼亚已然生灵涂炭，她实在不愿让这王城，也和玛丽卡的野心一起陪葬。

    随着癫火之王身死，他的追忆也随即没入树中。

    梅琳娜不禁哀叹，曾经的褪色者也好，如今的李复缘也罢。为何自己的伴侣总会为了自己走入歧途，造下无边杀戮。红颜祸水，想必指的也是这般。

    “让李复缘失去人心，最后群起而攻之吗？收手吧，呈现在他还未发觉。你或许能骗得了李复缘，却永远无法战胜他。”

    “无法战胜？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你哪来的信心！”

    玛丽卡愤怒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李复缘，竟然还被认为能胜过自己。

    “因为他是，我的王啊。”

    话语很轻，却生生刺进，她那贪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