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的暑假，李夕回上海看母亲。父亲打来电话只说母亲想他，让他考完就回去。

    安小颖只来过一次，告诉李颜她考上了县一中，终于可以和他们在一起了。

    安小颖这次终于搞清楚，李夕李颜原来不是亲兄妹。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还沾亲带故，因为李夕跟李颜的妈妈叫“小姨。”

    想想还是没有问。她觉得他们应该是亲戚。李夕对李颜那么亲昵，而且李夕李颜，这名字放一起，怎么能不是亲戚呢？还得是近亲！安小颖在自己的武断里不断地坚信着自己的猜测。

    安小颖又问李颜，李夕是否还回来。李颜说应该会回来！安小颖就如释重负地走了。

    之后又来找过李颜两次，每次都要问李夕什么时候回来，李颜也说不准，反正开学了肯定回来。李夕不在场，李颜又是有很闷的一个人，安小颖总觉得索然无味。后来就没再来。

    李颜第一次觉得暑假特别漫长，甚至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她想起四五年级时，暑假里李夕带她去海边。他们这边的几个村离海比较远，很少有女孩去，男孩子去的比较多。

    离得远的，有的骑着家里大人的车子，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近得步行二三十分钟到。

    他俩离得远，又没有车子，两个人就带了干粮，慢慢走着去，大概需要小半天时间。不管阴天晴天，李夕都会带一把雨伞。

    有的时候路上会遇到别的孩子，大家就一起赶路。

    中午不回家的孩子就吃自带的干粮，沙滩上躺着眯会儿。李颜常常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醒来时，李夕的大背心会盖在她身上。伞也会支在她头顶。

    中午过后，回家的孩子会再返回来，大家玩儿到下午四点左右，再各自回家。

    路上李颜走不动了，李夕就背着她。有一次，李颜趴在李夕背上睡着了，一直到家也没醒。睡梦中还在呢喃，“哥哥，让我下来，你歇会儿！”

    那一年，李夕也只有11岁，背着8岁的李颜，足足走了两个小时。

    在沙滩上时，孩子们常常是三五成群，有的捡贝壳，有的挖小螃蟹，有的就光着脚在沙滩上踩来踩去。

    有时候孩子们也聚在一起，玩儿闯长城，几个人手拉手，面对面站成两排，中间拉开一定的距离，有一个人站在中间，从两边拉手的地方闯。闯过去就是英雄，闯不过去就换个位置再闯。

    有时候他们也玩一种自创的大型游戏：盖城堡，救公主。用沙子盖个城堡的样子，公主站在中间，一般都是女孩子。四个门口有人把守，每个门口两个人相对而立，胳膊高高举起，两双手拉在一起，搭成门的样子。有时候人多也会是八个门口。

    有几个门就有几个王子，看哪个王子先进去把公主救出来。所谓的进去就是能闯过门，而不是被门网住。

    李颜永远是公主，站在城堡中间，但只让李夕去救她，再把她从城堡里背出来。要是别的男孩子先闯进去了，她会很不配合，不跟人家走。

    现在想起来，李颜就想笑。那时候可能因为她是最小的吧，大家都让着她，再加上有李夕护着，没人计较她的任性。

    她还记得有个跟她一般高的小男孩说：你明明是我救的，为什么不让我背，下次不跟你玩儿了。可是下一次，他还是照来不误。

    那两年的暑假，真是短暂又快乐。

    六年级时，他们只去过一次海边，没过几天李夕就回上海了。

    那天他们是早早吃完中午饭去的，海滩上除了几艘船和过往的渔民，就他们两个人。因为六年级考试放假早，很多孩子还没有放假。

    她跟李夕坐在海边的沙滩上，静静地看着大海。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过来，又退回去。退回去的时候，沙滩上就留下了白色的小贝壳。有的碎了，有的很完整。

    海浪涌过来的时候，好像又把小贝壳往前推进一些，但退回去，好像把原来的贝壳带走了，又留下一些新的贝壳。

    李颜看着只是有趣，觉得大海真是神奇。她不知道李夕在想什么，也没问。她觉得只要是跟李夕在一起，就算一直不说话她也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她问李夕，“哥哥，上海远不远，是不是就在大海上？是不是这片大海就通到你要去的上海？”

    李夕望着大海说，“上海不在海上，但是在海边，这片海确实可以通到上海，坐船就可以，但是太远了。只能坐火车，或者坐飞机去。”

    李颜说，“我们要是两条小鱼多好，不用买船票，就可以在海里游来游去。你来这里的沙滩，我去上海的沙滩。呵呵呵！”李颜说着，就自己笑了起了。

    李夕也笑，“小傻瓜，那还不累死咱俩啊！不过你可以在梦里变成一条小鱼儿，游来来游去！”

    就在那天，他们捡到了一只很大的海螺。李夕找附近的一个渔民帮忙，把海螺肉清理出来，又清洗干净。那个渔民说，这个海螺壳就算是比较大比较完整的，这片海滩上不容易见。

    又让他们把海螺壳放在耳边，听听是不是有大海的声音。两个人轮流听，好像是有海浪的声音。可是李颜说，不放在耳边也有海浪的声音啊！

    那个渔民笑着走开了，让他们回家继续听。

    两个人又坐在海边，李夕说，“在这里海浪的声音太大，反倒听不清海螺壳里的声音。你家里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我看到过，海螺壳确实能发出海的声音，越在安静的环境里越明显。”

    李颜似懂非懂地听着，“是不是它在海里待久了，记录了大海的声音？”

    李夕笑笑，“反正解释多了你也不明白，将来自己多读书就知道了。现在你就当它是记录了大海的声音吧！”又说，“如果想念大海了就听听海螺的声音，等我回来再带你来海边。”

    李颜说，“那你对海螺说句话，让它记录下来，等我想你了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李夕想了想，拿起海螺壳，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把它交到李颜手里。

    “你说了吗？”李颜问。

    “说了！”

    “我没听到你说！”

    “不能说出声音，要在心里说，海螺就能记住！不然被别人听到你就听不到了！”

    “哦，好吧！”

    想到这儿，李颜拿起柜子里的一个小盒子，那年捡的海螺壳就放在里面。她还没有听到海螺里的声音呢！可是现在，她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