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见到李夕的瞬间，忽然“哇”地一声大哭，眼泪就像止不住的雨，哗哗往下落。

    只有这一刻，她才是真正放松的，安全的，踏实的。可以放下母亲走后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和平静，做回从前小小的自己。

    李夕把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心疼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他没有问李颜去哪了，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他就这样静静地搂着她，任她号啕大哭。

    过了一会儿，李颜哭声渐小，鼻涕和眼泪把李夕的羽绒服弄湿一大片。她用手轻轻抹着，用衣袖去擦。

    李夕拍拍她的头，“傻子，赶紧去洗洗脸吧，别擦了，越擦越墨迹。我一会儿用水刷刷。”

    李夕低头看着李颜的小花脸，用手轻轻抹着李颜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她眼睛里仍蓄满泪水，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鼻子头红红的。

    李颜眨巴下眼睛，几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李夕赶紧用手去擦。可是马上，李颜又是满眼的泪。

    李夕呆呆地看着。自从小姨离开，他见得最多的就是李颜含着泪的眼睛。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眼泪可以这么多。

    很多个时候，他以为李颜想通了，快乐了。可是一个不经意，他似乎又看到李颜若有若无的眼泪。

    这次回上海，他无数次想起这样的瞬间，无数次有了牵挂和心疼……

    李颜又抹了下眼睛，本想问李夕为什么回来这么早，可是泪水总是不争气地往外流。她赶紧去洗脸。

    李夕把羽绒服脱下来，用毛巾沾了水，把李颜弄脏的那块儿擦干净。

    两个人又动手生炉子。“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回来……回来这么早？”虽然在极力压制，但李颜的声音还是有些抽噎。

    “今天正月十五，想让你尝尝上海的小汤圆，一会儿煮给你吃。”李夕温和的说，“还有，明天咱俩一起去看看小姨，也该开学了！”

    “好！”李颜的语气有些轻快。她早就想去了，可是一个人又不知道怎么去，也不好意思麻烦孙大勇。

    只能一次次在心里想，“妈妈，别着急，我会去看你的！”这是李颜生命里第一个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春节。

    要怎样的意志力，才可以和吴嘉嘉周志伟欢欢喜喜过完年。现在李夕终于回来了……

    吃着汤圆，李颜的眼泪又吧哒吧哒往下掉。她想到，李夕的家毕竟在上海，他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李夕就是自然而然的存在。他们就应该永远在一起。李夕回上海也是暂时的。

    可是母亲走后，李颜渐渐明白，李夕回到上海才是必然的。李夕有李夕的家人，有他的父亲和母亲。她和李夕，怎么能永远在一起呢？

    李夕心疼地说，“颜颜，别瞎想了，先吃饭，不然容易积食。”

    李颜一声不吭，闷头吃着汤圆。汤圆很小，也很甜，细腻圆润，混着泪水，两口就吃进肚子里。

    不知道吃了几个，李夕就不让她吃了，“好了，差不多了，晚上少吃点儿，这东西不容易消化。”

    李夕把汤圆收起来，又收拾碗筷，进厨房刷碗。他不知道李颜在想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颜。

    也许，哭一哭就会好吧，伤心的情绪总会平复的。

    李颜在炉子上烧了热水，又去帮李夕铺床。李颜最近总结的经验，让自己手头有事干，忙活着，就不会胡思乱想。

    两个人洗漱完毕，李颜说，“哥哥，今天都挺累的，咱们都早早休息吧，明天去看妈妈。”

    说着，李颜就回屋了。李夕本想问问李颜去哪儿了，看李颜神情落寞，就没再追问。反正，平平安安回来了就行。

    半夜，李夕又听到李颜窒息般的啜泣。走过去看，李颜的双手拿着丽娟的相框，压在胸前。

    李夕小心的从李颜手里抽出相框，帮李颜盖好被子。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他不在的夜晚，李颜都会这样。

    这一晚，李夕一直睡不安稳。耳边总是李颜哭泣的声音。下床看了几次，发现李颜睡得好好的。

    看着李颜略有些苍白的脸，他想，如果李颜一个人总是这样伤心，不如以后的以后，就带她回上海吧！

    多年后，李颜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哭醒后，她知道李夕给她盖被子，知道李夕睡不踏实过来看他，也知道李夕在她额头的一吻，可是那次，她装作睡熟，装作不知道。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握着李夕的手，就像握住母亲的手一样，再安然睡去。

    她想，她不能总这样依赖李夕了。李夕也就比她大三岁，她不能再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伤心怯懦完全交给李夕。

    而且他们总归是要分开的。李夕有李夕的人生，她不能让自己困住他。

    或许那个夜晚，就是他们和以前慢慢断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