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佩的身影慢慢浮现在他的椅子上，一旁的仆人看他回来，毕恭毕敬地送上手中的信封，随后自觉地退了出去。火漆上刻印着一双握住的手，甚至还散发着一些温度。卡斯佩知道，那是政部的标志，象征“团结”与“交流”。

    他随手一挥，驱散了封印在上面的魔力。卡斯佩抽出信纸，习惯性的看向落款处，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卡斯佩眉头一扬，似乎有些惊讶。他便把目光移回到信的开头，开始认真读了起来。

    “通过调查白煌城最近的商业往来，我发现带有死亡气息的魔法材料需求暴增，这与你发现的卡琳娜需要死亡魔力疗伤的事情吻合。我猜测这些材料最后都流到了卡琳娜手里，我希望你能够追查这些材料的流向。”

    “说的轻巧。市场上的流通为了隐秘，从来都是不记名的。要我拿头去查？哼！”卡斯佩自言自语了几句，继续往下看着。

    “你之前发现的传送事件很有价值。为了防止卡琳娜和她的仆从继续采取这种行为，我希望你与莱昂德雷能配合我，暂时封锁白煌城中的所有空间，以隔绝魔法的传送。”

    卡斯佩皱了皱眉，但没再发表什么意见，似乎是默认了一般。

    “外城之事难以调查，但最近的杀人事件少了很多，似乎卡琳娜收敛了不少。不过，一旦封锁中城，卡琳娜未必不会选择将她的活动范围再次挪回外城。因此，我决定采纳你的想法，对外城实施一些管制，并且散发一些食物和饮水，暂时保持外城的相对安定。”

    卡斯佩脸上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表情，随后只是轻声笑了笑，视线继续向下扫。

    “另外，我的手下向我汇报时提到，之前山上出现的‘凝怨亡魂’，确定与卡琳娜有关，而且会在接触者的身体里留下一个印记。我已经与莱昂德雷说好，要对所有去过山上的人进行一次‘清洗’，包括非法师的普通人。”

    “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地点军部会场，你通告一下商会所有去过那里的人，无一例外都要来。你也要在场，如果能从印记中反向追踪到卡琳娜，那一切都好说了。”

    “霍梅罗·贝德”——右下角的落款处，赫然写着政部部长的名字。卡斯佩微微颔首，随手把信纸扔进了召唤出的空间裂缝里。然后，他把门口侍立的仆人叫了进来，传达着他的命令。

    ……

    天边泛起火烧云，不知不觉间，艾伯斯和莎莉亚在山上呆到了黄昏。下午的捕猎效率明显慢了不少，大概是那些迷失之魂都被清扫的差不多了。艾伯斯熟练了捡起又一块晶体，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下午只找到了五个啊……”莎莉亚有些疲惫的说道。本来她的起步就比艾伯斯晚，又作为主攻手，多次施放了“精神余光”，精神海的负荷并不小。

    “毕竟更难找了啊，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艾伯斯看向天边，“也快天黑了，我们赶快下山吧，回去问问会长这些东西能值多少。”

    二人往山下慢慢行进，莎莉亚看着艾伯斯的表情，轻轻问道：“你好像有什么要说的话，你在想什么？”

    “你倒是善于观察。”艾伯斯笑了一下，紧接着严肃地回答道，“我在想的是，卡琳娜既然需要这些带有死亡魔力的材料和灵物为她疗伤，那我们能不能通过追踪买这些东西的人，来反向找到她的位置？”

    莎莉亚似乎也陷入了思考，久之缓缓回应着：“也许可以，但是她暴露之后，肯定只会更小心。我们之前也尝试过追踪不是吗？最后还是被那个人溜了。而且，如果不能找到卡琳娜本人，只是抓到她的一个手下，并没有什么意义。”

    艾伯斯点点头：“是啊，我也在想该如何做到。希望会长能有什么手段，可以在这些东西上做些标记，就像他年轻时哪样。到时候，我们直接锁定物品的位置就好了。毕竟卡琳娜总是要使用他们的。”

    莎莉亚眼睛一亮：“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回去问问会长吧。”

    正说着话，二人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经行那片熟悉的墓地，艾伯斯心中又涌起了那股奇怪的感觉。他举起左手，拦住了莎莉亚，在莎莉亚的疑惑表情中问道：“你对死亡魔力的感应要比我还强，你有感受到什么不对劲吗？”

    莎莉亚闭上眼，开始感知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摇摇头说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这里的死亡气息甚至比咱们来的时候还要轻，也许是我们解决了很多怪物的原因吧。”

    艾伯斯微微皱眉。如果说，这股不协调的感觉不是由死亡魔力带来的，那又会是什么？甚至于现在死亡魔力变少，自己的感觉反而增强了……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艾伯斯觉得自己应该把思路调转过来。也许，墓地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而且一直存在着，只是被死亡魔力掩盖住了！

    但自己都能感受到的异常，为什么卡斯佩会长什么也没发现？艾伯斯原地坐下，开始潜入自己的精神海，试图找到那种怪异感觉的源头。

    精神海中一片平静，精神力凝聚成的海水由于一天的消耗，显得有些退潮。艾伯斯留意到，尽管“海水”本身没有反应，但上方的那片黑雾却比以往更活跃。

    这么多天的观察和相处，艾伯斯已经算熟悉那片黑雾了。尽管变化很微小，但它的膨胀和恢复速度确实要比以往快上一点。艾伯斯能感受到，似乎那种感觉就是由它“告诉”自己的。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最开始，艾伯斯以为它只是一种能强化自身魔法的天赋。后来在与卡琳娜的一道分魂战斗时，它展现了自动护主、吞噬精神力的能力。现在，它好像又有了自我意志一样，在给自己“打报告”？

    从精神海中脱离，旁边的莎莉亚疑惑地看着自己，艾伯斯假装无事发生般得说道：“可能是我的天赋原因吧，也可能只是我太紧张了，总觉得墓地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想进去看看，至少简单调查一下。”

    “没什么，我跟你去。”莎莉亚倒是胆子不小，主动提出要和艾伯斯一起去，倒是让艾伯斯有些感概。不愧是从灵寰东边一路跨越战场跑到白煌城的人，所见证、经历的也许比自己还多。没有坚强的性格，也没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存。他看着莎莉亚的脸，心中多了几分同情和敬意。

    二人并肩走向墓园，墓园的大门敞开，小屋的玻璃处透出守墓老人爬满皱纹的脸。看着二人走近，守墓人也没什么反应，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落日。

    能拥有一座正式坟墓的人，往往都是些达官显贵，普通人死了最多找个山头草草掩埋了事。艾伯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并没有什么去世的亲人，因此也从未来过墓地。

    艾伯斯听说，在很多教会普及的城市中，教堂和墓地是一体的。但白煌并没有受宗教影响太严重，几个大墓园都是在很久以前，由当时的大贵族自发修建的。直到现在，很多落寞家族的专用墓地都成为了三部的公有财产。

    空中弥漫着花香，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香料燃烧的味道，混杂起来反而显得有些怪怪的。艾伯斯走进一座墓碑，上面刻着墓主的姓名和头衔，还有一些简短的生平描述，以及几句悼念词。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与艾伯斯对墓园的想象基本相同。很多墓碑前都供奉着食物和花朵，甚至还有一些流光溢彩的珠宝。如果是曾经，艾伯斯可能会质疑有没有人来偷盗。但在他走进魔法的世界，真正了解到魔法的神奇之后，他大概猜得到某些盗墓贼的下场。

    绕着墓园走了有一会儿，艾伯斯依然没有找到让自己感到奇怪的源头。无论是墓园的气氛和场景，亦或是艾伯斯观察到的魔法的流动，都实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看着越来越暗的天幕，艾伯斯决定暂时放弃，把这种感觉告诉会长，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最好只是自己多虑了吧……艾伯斯这么想着，和莎莉亚一起走向了墓园大门。他们刚刚走近，就看见一脸不满的守墓老人提着一串钥匙，似乎是在催促着这两个耽误他下班的家伙。

    向老人道了歉，艾伯斯看见老人娴熟的从一串钥匙中找到了那一把，缓缓推上了墓园的大门，然后把锁扣上。心中的那种感觉毫无消减，艾伯斯暗暗叹息一声，带着迷惑回到了城市之中。

    随着二人的离去，正在锁着大门的守墓人动作戛然而止。同样的，墓园中摇曳的花朵、飞过的候鸟、甚至是吹过的一阵微风，全都像凝固了一样，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张写实派名家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