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一脸的惊魂未定，见他如此，余林质问的话憋了回去。

    那边，杜丽娘喊的有些用力过猛，捂住喉咙咳了两声。

    陆娅紧紧抱着杜丽娘，马车稳定下来后，带她跳了下来，小跑着来到余林身边，看见他手中的陨玉，顿时了然，又忍不住责怪：“此等修行之物摔不碎的，何必如此着急，还要跳车去拿？”

    见陆娅问话，余林勉强笑笑回答：“我知道你在，不会出事的。”

    杜丽娘抹掉脸上的眼泪，小心翼翼的回头看着车轮，那里没有血色，让她的良心稍微好受一些，“那个车夫死了，我们现在做什么？”

    余林下意识的看向林安。

    林安正抬头仰望着高山，满心震惊，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西北……吧。”

    余林不解地问：“有说法？”

    他知道林安是从所谓的异世界穿越而来，当然不可能真的来过西北，那么又为何如此笃定呢？

    “根据系统所言，西北高山灵力萦绕，远远望去呈琉璃之感。这不是现在的西北，是很久之前的。”

    林安不会判断错，甚至不需要用系统的勘察功能，仅仅一眼就能看出这哪是琉璃之感，分明就是普通的雪山。

    但他既然存在着，林安也能够明白，系统所给的情报只是现世的事情。

    如果说西北之所以呈琉璃之感，是因为长时间浸泡在灵力之中，那么现在这个高山就是——很久之前的高山。

    余林下意识的看向杜丽娘，这是她的过往，装似无意的说：“丽娘，你认识这里吗？”

    杜丽娘连连摇头，惊恐的说：“快想想办法，我想回去！”

    “她绝对认识。”林安一槌定音，不认识也不必惊恐，不认识才不会惊恐，无知者无畏的话术林安没有一刻忘记过，尤其是他，还因为这件事吃过亏。

    余林自然也知道道这个道理，但见杜丽娘身躯微微颤抖，不好问出口，只好转移话题的说道：“向西北走。”

    “能不能……别去那边？”杜丽娘拽着陆娅的手，可怜巴巴的说。

    余林皱眉道：“我们要向最大的不同走。”

    杜丽娘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往陆娅身边靠。

    余林无奈的看向陆娅，后者深吸一口气，轻声劝道：“丽娘，你不是想要赶快回去吗？刚刚我和余林也看见了我小时候，我可以告诉你，这里面都很假，不用担心看到不好的事情会对你造成第二次心理创伤的。”

    杜丽娘欲言又止。

    林安已经没了什么耐心，翘着半个脚无奈的等待，余林感受他的不耐烦，禁不住出声：“听话些。”

    杜丽娘最后看了他一眼，咽下话语，不情不愿的点头。

    三人一挂向西北走去，陆娅在前，杜丽娘居中，余林断后。

    在路上，林安不可控的左右观望，周围一片静寂。

    没有树木，没有草丛，从摧毁马车向西北走时，只有大道。

    林安甚至没法说这里和那边混沌，哪里才更加令人心惊。

    余林盯着前方，口里却是凶狠的问道：‘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林安比他更狠的回答，“老子和人打了一架！”

    接着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余林说明。

    余林错愕着，抓到一点，连忙问：‘东夜商会的人已经到了？’

    林安犹豫着回想，点头说：“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那你有没有问怎么回去？”余林又惊又无奈，只得先解决眼前的紧急问题。

    现在他这副表情让林安莫名觉得很熟悉，刚刚得知这一切的林安和他也是同样的心情——如果表情也是一样的话，就太糟糕了，余林现在表情下半张脸就像瘫痪一样，完全僵硬住。

    林安翻了个白眼，“没功夫问。”

    ‘没工夫问？’余林呢喃了一句，‘是啊，的确没功夫问。’

    林安到那先跟长发女子打了一架，被打了个半死，接着少年和斗笠男子莫名其妙的交了两下手，然后少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林安根本听不懂的话，又把他扔了回来。

    纵眼望去，林安能够问到陨玉，那都是天上侥幸，哪还有能让他插话的机会？

    余林长叹一口气，仔细想想，在那种场景下，林安还能活着已是天大的幸运，他并不贪心，抬头和林安一起看西北。

    突然，他瞳孔皱缩还没发话，走在最前方的陆娅指着高山之上，声音发颤的说：“那上面是不是有东西？”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离高山越来越近，在这种情况下，剥开云雾隐隐窥见在天际有着一座巨大的高楼。

    ‘林安，那是什么？’余林从来都不叫他系统155，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以前林安觉得无所谓，现在恨不得余林直接叫他155，这样的话他好歹还可以当做余林没在叫他。

    林安硬着头皮解释：“我想是之前西北宗门的前身？哎呀，别问我了！系统可没给词条。”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余林直接说出声。

    他当然也是完全没有经验的，自己的幻境他没看见，陆娅幻境说实在的，就是一直往前走啊走，柳暗花明又一村。

    余林相信凭借自己才能够改变处境，放在现代社会，高低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现在颇有一种听天由命，富贵在天的感觉。

    杜丽娘哼哼哧哧的用力向上爬，陆娅时不时的回头拉她一把，才能保证她不会掉队。

    杜丽娘欲哭无泪道：“我们为什么要爬山啊？绕道走就不行吗？”

    “那来的道啊？这几座大山就是划分出了一个区域。”余林无语地推着杜丽娘的背，作为她的一个助力。

    三人速度不慢，虽说有个普通人难免拖累了速度，余林估计了一下时间，不出三个时辰爬也能爬到那个高楼处。

    他们努力攀爬着，林安无事干，不过余光中向后一瞥，似乎捕捉到了一抹红色的细长物，他怔住，待他回过神时，已经转过身向后看去，哪有什么大道？哪有什么马车？只有无数条裂缝向上爬了过来！

    林安惊叫一声，连忙拽着余林的肩，飞速的说道：“快，这个幻境要崩碎了，赶紧向上跑！”

    崩碎。

    如表面意思一般，斗笠男子不知与少年又商讨了些什么，就像随手抛弃自己缝制好的木偶人一样，同样随手抛弃了这个幻境，没有了灵力支撑，幻境整个开始崩碎。

    一旦坠入缝隙之中，林安不敢想象。

    余林一手拉着杜丽娘，一手拽着陆娅，飞踏看上奔驰。

    须臾之间，裂缝已经蔓延到了余林的脚后，陆娅沉声道：“放开我，我自己也可以跑。”

    余林抿着唇，左脚脚腕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九宝琉璃高楼，四周的一切都在崩坏着，虚幻着，唯有这座高楼仿佛吸取了他们的灵力，越发凝实。

    “余林！我让你松开我！”陆娅脚怼在泥土中，一把甩开他的手，余林愕然，猛地扭头看着她，陆娅用的力气实在是大，直接把余林甩的一个身形不稳，而她自己也摇晃着身姿，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杜丽娘捂着嘴，“陆娅！”

    余林赶忙伸手去拉，然而裂缝已经来到了陆娅的身后，高山之间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陆娅拼命的伸手去够只是徒劳，眨眼之间，便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看不见身影。

    余林咬着牙，更加用力的拉着杜丽娘的手腕，她低声缀泣着。

    ‘林安！’

    眼见着裂缝逼近，余林有些力不从心，大喊一声。

    林安脸颊抽动着，咬着牙又兑换了一个速度加成。

    余林阳元：11→8

    林安阳元：26→29

    余林浑身散发着蓝色的灵力，窜了上去，杜丽娘瞪大着好看的眸子，惊愕的看着他，“你……”

    余林没有回话，憋着丹田内的一口气，用于保证他的速度和身形的稳定。

    林安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代表陆娅的红点在不断的闪烁，然后……脱离出了小地图。

    再联想到之前少年的话和张尔谦的样子，林安摸到了一抹头绪，却不敢肯定，只是摸着下巴。

    余林大口的喘着气，见他如此，饱含希望的问：‘你知道些什么了吗？’

    他无比庆幸，还好想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余林，”林安俄然开口道，“你去死吧。”

    太过惊讶，余林奔跑的动作一滞，聪明如他，电闪雷鸣之间便搞明白了林安的意思。

    余林抬头看着以九宝琉璃塔为中心，四周不断虚空了的样子，咬紧牙关，骤然用力的将杜丽娘抛了出去。

    杜丽娘在空中尖叫，晶莹剔透的眼泪掉落在了地上，而她整个人狠狠的摔在了琉璃塔前的台阶，落地的瞬间，她顾不得自己，连忙爬起来，伸着手就要去拉余林。

    “余林！”杜丽娘跪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用尽她仅剩的所有力气喊道，“过来！我们一起走！”

    余林跪在原地，抬头蓦然冲她微笑，嘴唇一开一启，杜丽娘听不见他的声音，连口型也难以分辨，她只知道裂缝终于已经侵染过来，余林身形剧烈的颤抖着，面对死亡，他也难以淡然。

    即使这个死亡是他预料之中的。

    在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余林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陨玉，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蔚蓝天空，仰起脖颈只期盼着最后一丝光明。

    林安始终漂浮在他的四周，余林保持着一个动作坠落下空，也不说话，他微微不安，小声问余林：“你刚刚和她说了什么？”

    ‘我说……’

    听见他回话，林安脸上骤然喜悦起来，余林也是一怔，放松身躯，张开双臂，整个人呈大字向下跌落，连话语中都不由带上了笑意，‘我还只是个孩子，不想那么早找媳妇。’

    林安想起儿时看到过的话本子里面说有一种无足鸟，只能向上飞，当它不再飞翔时，便只能坠入大地，化为血泥。

    他低头看着坠落的余林，忽地，很没来由的，觉得余林上辈子一定是只无足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