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路的春天
繁体版

雨一直下

    我终于在时隔两年多的此刻,流下了迟来的泪水,我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已不见的您,一定在某个平行的时空守护着我,看得见我的喜怒哀乐,听得到我内心里对您说的每一句话,懂得我们那没来及的诀别......

    我泣不成声,在偌大的阶梯教室,这里只有我。

    我从街上逃回寝室,再从寝室逃到这里,我不想见任何人,抱着书包,可书包不是您,没有温暖,我也只能拥抱书包,所有的书也不是您,我根本都看不进去。直到所有人都走光,再也没有人能看到我的时候、终于可以让自己独自缅怀您和您说说话,我知道从我走出高考的考场到现在,这么漫长的两年时间里,我虽然从未流泪,但也从来没有忘记您,我不是不难过,是我听您的话,您说过的若是有一天您再也不回来,我也不要哭,您是不想看见我哭的,也不要想着去找您,您去的那里,是我现在还不能去的地方,只有等到我和您一样老甚至更老的时候才能去,我听话。

    我不想哭的,那些得知噩耗的日子我都没有哭。而且我难过的不止是我没能在您离开的那一天,为您穿上洁白的孝袍;没有一根麻绳系上我对您最后一次的呼唤;没有为您最后的归宿填埋上一抔黃土,就此阴阳两隔。我更难过的是再也不能摸到您的手,再也不能依偎在您怀里,听您抚摸着我的头低声唤我乳名。那时候我都忍住了没有哭,可是现在,我也想忍住不哭的,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

    我终于上了大学,我离开了已经没有了您的家,就像我最后一次回高中返校那样,我以为您会等我高考完回去看您,等我回到您身边,等我给您看我的录取通知书,等我长大遇到一个很爱我的人,有我自己的家,接您到我自己的家里......是的,我以为我遇到了,那个人,您说的,世界那么大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在等我,一个我爱的,他也爱我的那个人。可他说的是喜欢,不是爱,喜欢能接吻吗?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奶奶我好想您,好想好想您......

    天空没有下雨,我却在大雨里。这里的起风了,看不见云彩也没有星星,不知道我在阶梯教室坐了多久,我好累,好想睡一会。睡吧,也许我现在也是在梦里,这几天都是在梦里,睡吧,是梦都会醒的。

    是您也在为我哭泣吗?外面开始下雨了,我被一串雷声惊醒,雨点敲着讲台的玻璃,噼里啪啦地穿过栏杆蹦满了讲台前的水泥地。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快门禁了,回吧,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我的书包好沉啊,眼睛也紧得很。不想回去,可是也无他处可去。

    我拖着书包在教学楼之间的连廊上走得很缓慢,周六的晚上校园里教学楼这边人本来就不多又赶上下雨,很多教室都没开灯,更没人了,何况我是从校园最偏僻的阶梯教学楼往宿舍走,那就更远了,走慢点也好,连廊的尽头就是狂风暴雨,仿佛世界都抑郁了。终于在我走到连廊的大门时,我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肩膀,看着大雨噼里啪啦。我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后面已经空无一人了,长长的连廊闪烁着几根灯管,门口的摄像头闪烁着红点,景象有点诡异。大雨故意跟我作对似的,不但没有小下来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脑子里闪过所有看过的恐怖片镜头,此刻好想要个机器猫,打开任意门想去哪里去哪里只要不是这里就好。远处有三个穿着雨衣的人向我的方向走来,这个时候还在校园里转的人一定是保安吧,或许可以找他们借个雨具,我努力撑起自己站了起来,看着人来的方向,越走越近,

    是宣伟

    此刻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呆立在那,他身后是学校的保安

    “我找你一晚上了,你去哪里了”我没有说话,他则迅速的脱下雨衣想给我披上,我躲开了“怎么了?快穿上,别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直接冲进大雨中向宿舍跑去。

    走出没几步,就被宣伟从后面拽住了

    “你别闹了行吗?”

    我想甩开他的手,却甩不掉

    他拉住我的手,直接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错了,错了!”他大声的在我耳边喊

    我冰冷的身体在大雨中一怔,

    “无论怎样我都错了,好不好?”

    我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书包掉在地上,不知道脸上是雨还是眼泪,两只手在他后背无力的敲打着,宣伟不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听不见了。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四周洁白,我的手上扎着点滴,安静的出奇,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转动的呜咽声,我不敢出声,我一度怀疑我是在宿舍的床上,但看看天花板上的灯,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我想我是在校医院的床上,我想坐起来,手掌撑着床褥刚想用力,却摸见了一个半干的头发,宣伟抬起头,半睁着眼睛看着我“你还发烧呢,别动”“我怎么在这里?”“你在雨里晕倒了,高烧39度,衣服全湿了,护士给你换的病号服,先输液吧,宿舍关门了,我就没给你们宿舍打电话,明天白天出院开个假条给宿管阿姨就行。”“谢谢你”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你究竟怎么了?”他委屈巴巴的问

    我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你把我丢在街上就跑了,又不回宿舍,我去找你,他们说你去自习了,教室图书馆我都找遍了,后来去调监控才看见你在连廊。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睁开眼,看着他,“费心了。凌老师”

    “还生气呢?”宣伟挠了挠头“我错了,对不起,行不行?”

    我直视着宣伟,他也穿着病号服,袖子有点短,我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感觉有个身影在向我靠近,我挣扎着睁开眼,看见宣伟右手拿着一根棉签,左手握着一个一次性水杯,蹲在床边,看我睁眼,他抬了抬拿棉签的手,轻轻地伸向我,在我的唇上点了点,棉签上的水在干得皱巴嘴唇迅速润开,嘴舒服多了。护士来收体温表“38度6开始退烧了”宣伟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你也测一个吧”小护士把我的体温表放进消毒盘里,拿出另一个体温表递给宣伟,他接过去塞在腋下说了句谢谢,又蹲下来继续用棉签给我润唇。我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吧,小琴他们三带着我的衣服和食堂打的粥来看我,也都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什么也没说。也没看见宣伟在哪里,我想他可能走了吧,也许再不来了,是吧,再也不来了。

    昏昏沉沉的两天过得很快,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完全退烧了,小琴扶着我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对我说“白背心送你去医院的时候也光荣负伤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什么伤?他在哪”“外科那边,他去换药了”边说边用手,指着右边的方向。“他伤哪里了?”“我也不知道,中午我去打饭回来,他说他去外科换药去,好像是小腿贴着一块纱布”“他今天也在?”“你真是烧糊涂了,他一直都在的,后来被护士说了一顿才去外科的,医院的钱也是他交的,我刚才去结账还退了186,给你,你自己还他。”“哦,知道了,谢谢你”我接过钱和一堆票靠在小琴身上继续往外走。没一会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科科,科科等等我”我回头看去,宣伟推着一个轮椅向我们跑来,我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在我身边停下“坐上来吧,我从外科借来的”我看着他的裤腿,右侧小腿的裤子卷到了膝盖上,膝盖下有一块巴掌大的纱布“你的腿?”“没事了,处理好了”“坐上来吧”,我坐下任由着他推着我走。“你头晕吗?”“不晕,就是没劲”“回去还得再吃两天药,我让舍长给你请假了,这两天的课别去了”“嗯,谢谢”“你的药都在小琴那吧”他回头看向小琴“药都在吧”“在的”小琴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吧”“嗯,谢谢”宣伟从后面摸了摸我的头,我的背僵直地向前倾,头也向下低了低。他的手缩了回去。

    小琴把他的铺位让给我,省的我爬上爬下的,我就住在下铺了,继续睡。早上是我的舍友们给我打的粥,我没吃几口就又睡下了。中午舍长拿回来一个保温饭盒对我说“你家凌老师给你的”“哦,他什么时候送来的?”“就刚刚,估计这会人还在楼下呢,你要不要看看?”我躺在床上没有动,舍长走到窗口冲下面挥了挥手,我坐到桌边打开饭盒盖,里面是一份西红柿鸡蛋面,汤上飘着几粒翠绿的小葱花和香油打鼻香,忍不住吃了几口,味道有点酸很是开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