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长安小坊正
繁体版

第五百章 别驾的朝会

    即便李世民再懈怠,三日一朝还是得进行。

    皇帝身子撑得住时,是在太极宫太极殿上朝;

    圣躬欠安时,改在东宫显德殿上朝,太子代批政务。

    除了申国公高士廉薨而罢朝三日之外,即便是少有言语,李世民还是尽量选择上朝,只是太子决断的比例就渐渐高了。

    看在众臣眼中,太子的地位就算是稳当了,当不会再有庶人承乾之故事。

    说白了,李世民早年东挑西捡,如今可没资格再挑了。

    嫡子尚存,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送庶子上位,莫说长孙无忌,就是人畜无害的令狐德棻都得跳脚。

    范铮骂骂咧咧地起床,闭目张手,任由杜笙霞及几名女性防閤为他穿戴上繁琐的朝服。

    不是官当大了长脾气,任谁五更不到就要起床,折腾这些要命的东西,总难免骂几句。

    穿戴费时的原由,是杜笙霞手生。

    即便经过教导,杜笙霞依旧快不了,天负。

    这婆娘除了酒以外,啥技能都不行,还小性子隔三差五来一次。

    幸亏是没纳媵妾,要不然这性子,怕是要鸡飞狗跳了。

    啥,七出妒这一条?

    睡醒了再说这话吧,司空、梁国公房玄龄家夫人吃醋,皇帝都没法呢。

    一边给范铮穿戴,杜笙霞一边絮叨。

    “四娘那边也相中那个陈祖昌了,你也将人带回长安城,就说什么时候行六礼吧?”

    这个婆娘哟,就是心肠没得黑。

    “想得简单了。长安居,大不易,老八再不在意,宅子得有的,要不然让四娘跟他每月付房课啊?”

    “好歹是名门之后,老八得要脸面。”

    杜笙霞轻轻拧了范铮一下:“你这当姑丈的人,就不会让他在敦化坊建个宅院啊!”

    对本地人而言,在坊内建个宅院,也没多大靡费。

    对外面人而言,想在长安城混一套宅院,你只能通过官府公验买卖获取。

    想取得一块空地自建,想什么美事呢?

    古今中外的京师,凡人都别想这美事。

    范铮轻轻哼一声:“不让他领略一下难处,他怎知本官厚德?”

    轻轻松松获得的好处,没人会珍惜。

    五更,晓鼓敲一刻,皇城门、宫城门、左延明门、右延明门、乾化门开;

    五更二刻,夜漏(滴水记时的器具)滴尽,宫殿门开,准人进入。

    然而范铮的到来,却是五更已毕。

    乘革辂车就是比以前的小叫驴轻快,十二里路才食用了两个蒸饼就到了。

    没在皇城的弊端还是有的,上朝就没法拐光德坊用个早膳了。

    以元鸾及杜笙霞的粗枝大叶,自然没法记得给范铮带早膳,好在府上防閤中那位水桶腰厨娘还是很靠谱的,早早为范铮备了蒸饼。

    选择蒸饼的理由是不粘手,没有油渍。

    缺点是略干,要喝水,待会儿得找衙门便旋。

    幸亏把守朱雀门的,依旧是左骁卫翊府中郎将樊胜,他让人带路,范铮很快找到了马子,痛快淋漓地释放了库存。

    “咋还是中郎将呢?”

    范铮对樊胜的官运表示不解,蹦一蹦应该能够得着一个将军了啊!

    樊胜得意地笑了:“本来吧,高句丽遣使朝贡,陛下极为不满,令特进、英国公李世勣,右武候大将军、琅琊开国郡公牛进达、右武候将军李海岸率军分海陆教训高句丽。”

    “要是我争一争,也能去得,偏生婆娘显怀了。”

    李世勣他们出长安,范铮是知道的,只是其时忙于捕蝗,没太关心。

    就算他们能对高句丽发起进攻了,那也是明年的事,路程就是个天然的障碍。

    倒是樊胜有后的消息,更让范铮宽心。

    至少,人家夫妻小日子过得不错。

    樊大娘说起此事,一定是标志性的哈哈哈。

    有后了,确实该老实几年,好生带带娃,别把娃养成恶魔。

    前程是靠拼的,也纯粹是赌运气,你以为当年的左难当不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一支流矢,就令一条汉子功败垂成。

    谁也不知道,出征,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

    “好生教娃,可以不厉害,但别害人,更别仗着家里的权势行恶。”范铮怪怪地絮叨几句。“要是嫂嫂没意见,日后可到坊学来。”

    樊胜咧嘴笑了。

    两名外甥现在都出息了,是托范铮与坊学的福,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熟悉的太极殿,官员却已换了几许。

    中书令领吏部尚书、银青光禄大夫马周面色赤红,双肩耸起,颇有几分当年欧阳询的姿态,一个酒葫芦不离身,不时提起饮一口渌酒。

    范铮叉手,轻轻叹息。

    马周一笑,复对范铮叉手。

    范铮心知肚明,马周是请自己对他娃儿马载、马恂关照一二。

    马恂尚且在国子监厮混,马载则安置吏部司为主事。

    偏偏马周没有爵位可传嗣啊!

    马周对皇帝的两个逾礼请求,一是安置马载,二是取回他历年上奏的表章付之一炬。

    第一个请求看似突兀,细细一想,不由拍案叫绝。

    第二个举动,马周自称不愿效管仲、晏婴,彰君之过以求身后名。

    不管是否如此想,至少在范铮看来,马周此举比魏征高明得太多。

    如今的范铮,也可昂首挺胸立于前列,成为大唐第二个出身低微的大员。

    范铮还是要略逊马周一筹的,马周的谋划、进谏、国策都是水平极高,比不上就得认。

    马周的不党不群,也是范铮没法比拟的,范某身后拖着百余个学生,可没马周那么洒脱。

    所以,有时候的范铮,是蛮横不讲理的。

    朝会有条不紊地进行,臣子禀报,太子当场回复,若皇帝无异言,则准依太子令行事。

    沉寂了一阵,一直未出言的贞观天子轻笑:“朕的华容开国县侯回太极殿,尚一言未发呢。”

    范铮出班,举象牙笏:“臣范铮,蒙陛下厚恩,得回长安城,感恩涕零。”

    “臣至今仅略了解雍州状况,未曾深思,不敢妄言。”

    至于加官进爵,对范铮而言倒没那么重要。

    权利是要有,但不是非得站在顶端。

    风浪来袭,先死的往往是顶端之人。

    “听听,连范铮都学会四平八稳了。”

    李世民中气不太足的笑声,引得群臣凑趣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