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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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雪中剑出鞘

    嘉会坊,坊正被暴跳如雷的宗政崖岸骂得狗血淋头。

    若非范铮拦着,宗政崖岸就要给他一飞脚了。

    说起来,坊正也是一肚子冤屈,半夜三更塌房梁,这谁能想得到啊!

    整个嘉会坊数千口人,就死了那么两口倒霉催的。

    别说,不出事都不知道,他家的房梁早被蛀虫咬得虫眼纵横了。

    房梁直接压在身上,即便不是风雪天也只能吃席了。

    命中有此劫难,还真怪不得谁。

    坊正被骂,该不该?

    该!

    享受了相应的好处,就得背负对等的责任,坊中有任何错漏都是坊正背锅。

    除了坊正要背锅,宗政崖岸这个长安令也少不了考课下调等级,不恼火就怪了。

    若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多了,连范铮都要吃挂落。

    别以为三品官员人家吏部考功司就不考课你了。

    故而范铮并不阻止宗政崖岸骂人,只是沉默着继续往坊中前行,一户户查证有无问题。

    多数人家的石炭、兽炭、米麦大致够用,就是菜肴一时补充不了,只能食用地窖的存货。

    “有上官的关怀,小民便是吃糠咽菜也心满意足了。”

    呃,这时候还能说出这话,是真感动还是习惯性拍马,就真不知道了。

    “麦子还够吃半个月的,地窖里有些莱菔,房梁上悬着几块腊肉,应该够熬到放晴。就是兽炭数量少了点,官府能协调一下商贾么?”

    嗯,有正经诉求的,才是真庶民。

    九成人家看完,范铮往一个破败的宅院走去。

    回过神来的坊正,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范铮的去路,面上满是谄媚的笑容,额头却有细密的汗珠。

    “上官,孤寡数名,衣食尚无着落,可否……”

    范铮鼻孔里哼了一声,山雄一把搡开坊正,一脚踹开在风中摇摆的破门,一头扎入荒凉的宅院中。

    身后,两名执刀将坊正控制住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坊正越发紧张,这里越发有问题。

    寒光骤现,剑锋刺向山雄咽喉!

    山雄冷笑一声,带鞘横刀拍苍蝇似的拍下,巨大的力度打得那把剑落地,左手的铁尺稳稳当当地架住一把剑。

    这就是雷七青眼有加的缘由,山雄力大如牛,武艺颇为精湛,他全力护持,范铮几可无虞。

    雷七见猎心喜,吩咐了雷九一声,操着横刀上阵,一刀格住对面的青锋剑,略短的障刀却就势破开对面的腹部,滚烫的血洒在冰凉的地上,腾起淡淡雾气。

    与山雄倚仗身沉力大欺负人不同,雷七只讲究杀人效率,如毒蛇吐信,一击必中。

    雷七的出手,稍稍解了山雄的压力,却正好将屋中人逃窜的出路堵死了。

    同时,这也是防止他人冲向范铮。

    毕竟,门就只有那么大。

    虽说雷九也能护县侯周全,可安全无小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给。

    否则,不仅是在砸饭碗,更是在砸名头。

    一名执衣吹响了竹哨,尖厉的哨声在风雪中激荡。

    右候卫一队人马涌入嘉会坊,为首的是右候卫将军梁建方、右候卫长史相里干。

    没有寒暄的工夫,梁建方指挥翊卫弓箭、刀盾、木枪,层次丰富地将宅院包围,雷七二人顺势撤了出来。

    对方据着破宅院负隅顽抗,右候卫的刀盾手滚动前行、相互照应,木枪一扎一个窟窿眼,弓手封锁了所有逃遁的道路。

    “长安城大啊!魑魅魍魉数都数不清。”

    梁建方一声感慨,目光移向了范铮:“别驾不坐衙门里,跑坊间做什么?”

    范铮能感觉到,梁建方对自己的态度不远不近。

    徙到右候卫许久的相里干,悄悄地眨巴眼,传递着一些消息。

    范铮没空计较梁建方的态度,随口道:“风雪茫茫,雍州上下忙得团团转,两名治中或奔京郊、或巡畿县,录事参军跑万年县,本官也只得劳碌起来了。”

    两名从三品的对话,自是平等。

    再说了,三品以上官员,看的不是品秩,是具体职司。

    都是正三品,李道宗的太常卿位置,与礼部尚书孰轻孰重?

    “清贵”二字了解一下。

    一伙刀盾手破门而入,盾牌挡住长剑,横刀收割性命,娴熟的配合让对方无力抵抗,一条条身影倒在血泊中。

    “禀将军,贼人十八,尽数击毙!”

    无一降者,除了证明右候卫下手的狠辣,亦说明对方的悍不畏死。

    并不是所有的清剿,都能捕获俘虏的。

    相里干沉喝一声:“右候卫有无伤亡?”

    队正傲然挺胸:“若这等蝼蚁都有伤亡,右候卫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梁建方深深地看了范铮一眼,领着翊卫,将十八具尸身拖走了。

    “不是,他们凭什么!”山雄跳脚了。“有一人是雍州斩杀的!”

    山雄说的,是雷七杀死的对手。

    范铮笑了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雍州不是军中,人头没那么多好处,让也就让了。

    范铮左侧,宗政崖岸咬着牙,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坊正的耳光。

    什么钱都敢拿,什么人都敢藏!

    知情而藏匿罪人,减罪人罪一等!

    也就是说,这些负隅顽抗的贼子应绞的话,坊正应流三千里!

    万年县,亲仁坊。

    雍州录事参军卜塘,带着录事陈徐隽,跟随万年令虞牙,率先拜访了杜家宅院,与光禄寺良酝令杜侃、监事杜官保嘘寒问暖,之后才在坊正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巡察。

    “哎,良酝令好像也不是多大的官,参军咋那么客气?”

    陈徐隽不解地问。

    卜塘笑而不语,虞牙指点道:“对别人而言,他家无足轻重。对雍州衙门而言,他家份量十足。”

    “这是别驾的岳家啊!”

    即便杜侃一家从不倚仗范铮的权势强出头,该有的尊重也是要给的。

    陈徐隽恍然大悟。

    通常情况下,谁也不比他人笨多少,欠缺的,很可能是地位导致的眼光不足。

    其实,先拜谒杜侃还有一个好处,他家平和的姿势便是一种支持,坊民多少得给点颜面,不能蓄意找难堪。

    陈徐隽带人入了一个家徒四壁的光棍家。

    “坊中可曾安排了相应的粮食?”

    陈徐隽耐心地询问。

    火塘边上的光棍,从腋下搓出伸腿瞪眼丸,笑眯眯地回答:“要是安排个婆娘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