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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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我还是个娃儿

    雍州的补缺,因吏部胡为在先,只能补偿性地由范铮优先安置心腹,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录事参军之位由司功参军隗阴阳递补,身为六曹之首,顺位而上是很自然的。

    至于新的司功参军,由礼部祠部郎中沃鯌举荐了他家大郎沃和兑。

    不愧是祠部司的人,取个名字还参照兑卦:初九,和(hè)兑,吉。

    卦辞之意:唱和相应的交易,黎庶(对官府)信之无疑。

    沃鯌的年岁不小了,长子自踏入仕途了,之前在吏部司坐冷板凳呢。

    不是没有位置安置沃和兑,是他不想出京到地方上,与家人别离,遂蹉跎至今。

    这不,沃鯌逮着机会向范铮举荐了沃和兑,美其名曰:举贤不避亲。

    对于沃鯌这样的官油子来说,舍这一点面皮,根本就不是事。

    “相识多年,沃氏如何不敢说,下官为人别驾是清楚的。”

    “犬子虽文武俱不出众,然下官熏陶之下,于祭祀、道佛颇有见解。”

    “若有懈怠,上官只管鞭耻。”

    鞭耻,鞭笞以耻之,引申为处罚、整治。

    王梵志诗云:“宁肯出头坐,谁肯被鞭耻。”

    白话诗僧王梵志,大约生活于隋末至此时,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最早提出只生一个的古人。

    “大皮裹大树,小皮裹小树,生儿不用多,了事一个足。”

    别的不好说,至少沃和兑于祭祀、道佛这一块,算半个专业人士,范铮与沃鯌又有旧,自然顺水推舟。

    “除了正经营生,还会点啥?”

    范铮慈眉善目,颇有“叔”辈风范。

    天可怜见,沃和兑也就二十五岁,才小范铮八岁啊!

    考虑到范铮的品秩,正常了,就是一个六旬老汉叫范铮“叔”也莫奇怪。

    沃和兑微带腼腆:“琴棋书画堪堪入门,唯天象可观一二。”

    沃鯌面色铁青:“住口!”

    天文一道,为朝廷所控,非太史局、天文生不可擅习。

    诸工、诸乐、杂户、太常音声人,习得天文,俱送太史局为天文观生、天文生。

    观生不得读占书。

    天文观生、天文生犯流罪,并不远配,加杖二百。

    私习天文,徒二年。

    虽说此条执行并不严谨,道佛两家亦诸多私习天文者,但你别嘚瑟行吗?

    治中的缺,左思右想,范铮手一勾,把从五品上太常丞汤仪典抓了出来,一个从四品下治中的位置扔出来,汤仪典立刻热泪盈眶地接了。

    这一刻,汤仪典坚信,当初在华州被放下,是范铮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安置自己!

    汤仪典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说破天他也只宜为佐官,五品已经是他自认的极限了。

    想不到,上官竟惦记着自己,不是往太常寺一放了之,竟真的拉了出来,还跳了两级!

    官员的品秩,越往上越难提升,门槛诸多。

    换成往日,范铮都没法让汤仪典跳级,可谁让吏部被范铮捉了把柄呢?

    “下官唯以别驾之命是从,纵粉身碎骨亦绝不后退!”

    汤仪典表着忠心,给范铮烹着茶汤,素油、炸江米饭、菽粉、秦椒粉、葱、姜、芝麻、菠莜、猪肝、粉肠次第加入,看得郭景与贺钩雄咂舌。

    这茶汤,真有了饭菜的功能。

    范铮呵呵一笑,对汤仪典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信不信,每一个显贵落难时,最先捅他刀子的多半是亲信?

    人性如此,高喊“为主公效死”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啊!

    范铮在朝堂上抗争的模样,李景恒诸人自无从知晓,然观雍州补充官员的人选,便知吏部一定是退让了。

    那可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啊!

    有上官如此,面对诸司,李景恒觉得底气十足。

    看你们再胡来?

    诸司对范铮所为,并非全然放纵,至少民部侍郎高履行、民部主事联袂来查雍州仓曹了。

    如所有仓曹一般,李景恒手头也多少有点问题,但借着去年赈济之机把所有账务抹平了。

    咳咳,不是所有账务问题都是贪赃,一些账务错误、折耗比例都会有些出入。

    虽略有蛛丝马迹,甄邦却只是轻笑,并未深究。

    彻查账务的目的,是要让诸司把账平了,而不是揪着已经平了的账不放。

    毕竟,甄邦不是甄行,不在御史台。

    甄邦两个算盘同时打起,左右游龙让李景恒目瞪口呆。

    核对完数字,甄邦往凭几上一倚,一把抓起樱桃毕罗,一个个地咀嚼起来。

    毕罗是此时一种带馅的面食,《酉阳杂俎》中有载,馅多有樱桃、猪肝、羊肾。

    “舅父……上官,仓曹、民曹好歹也让他们学一学坊学的手段,贼粗糙。”

    灌了一口郭景烹制的茶汤,甄邦酸得龇牙咧嘴。

    李景恒嘿嘿直笑,原来是自家人查自家人啊!

    早说嘛,本官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其实以李景恒的出身,即便真有点不对,闹到贞观天子面前也就是斥责“小儿辈胡闹”而已。

    范铮歪嘴,当年教你们时,第一句话可是“不做伪账”,你们倒好……

    “天天屁话郎当的,就问你有相中的小娘子没?”

    范铮没好气地斥责了一句。

    甄邦面色一苦,嘴唇撅起:“我还是个娃儿。”

    范铮轻啐一口:“明年就成丁了,有脸跟我说娃儿?”

    甄邦无语,抬头望天,作生无可恋状。

    范铮狐疑地打量了甄邦几眼:“你……该不是跟人学坏了,玩劳什子断袖之癖吧?”

    甄邦气得跳了起来:“哇呀呀!你可以污辱我的眼光,不可以污蔑我的爱好!”

    范铮笑了笑,宽心了。

    不是另辟蹊径就好。

    “这是踏青时相中哪家小娘子了?”范铮打趣。

    甄邦起身负手,老气横秋地叹息。

    踏青之时,甄邦确实相中了一名小娘子,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啊!

    成州刺史卢仁业之掌上明珠,不是甄邦这种小户人家出身可以觊觎的。

    卢仁业并不是高不可攀,但他阿耶是左卫大将军、莘国公卢宽,正是大唐顶尖那一群人。

    卢宽的名字很多人不熟悉,他的原名知晓的人就比较多了:豆卢宽。

    他家到现在已经是四代富贵,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还能延三代,是官场难得的常青树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