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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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旱

    高阳公主府一角,服纪的房遗爱收到消息,整个人瞬间去了精气神,面色比身上的麻衣还难看,像是输光了本钱的赌徒。

    薛万彻被流配去边州,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能力引领军队争锋。

    别看房遗爱被授了右卫勋府中郎将,可在军中,一点威信没有,凭个人武勇根本没有号召力。

    或者说,让根本没有实战能力的房遗爱领军,能为一校尉就顶天了。

    房遗爱自出仕至今,别说出征,连山贼都没剿过一个。

    亲府、勋府,本就是为安置权贵官员子嗣而设,虽不至于不堪一击,但战力较翊府相去甚远。

    以前在长安城,好歹有太仆少卿柴令武相商,如今柴令武自己润去陇右养马了,明显不愿再介入是非。

    就房遗爱那冲动型的脑子,能有什么好主意?

    愁!

    城门郎、门仆这一头,荆王好不容易安排了人接触,也使得其中一些人有意从龙,偏偏一个蛮不讲理的“八百壮士出安西”,将前面的辛苦付诸东流。

    八百门仆,冤枉的人占了多半,可谁在乎呢?

    雍州那检举的做法,更让房遗爱惴惴不安。

    被抓的其中一人,曾与房遗爱有过接触啊!

    房遗爱真怕那混账把自己供出来。

    虽说以贞观天子宠爱女婿的程度而言,房遗爱高居女婿之首,但谁知道这是不是因房玄龄之故?

    再者,家国大事面前,某人亲兄长都宰过,杀个把女婿过节算个什么事?

    好在范铮将这些人杖毙,也算是断了房遗爱一个隐患。

    至于范铮那里有没有不利于房遗爱的供词,他选择性地相信没有。

    人性本如此,遇事喜欢当鸵鸟,头埋沙里,腚撅外头。

    高阳公主冷笑:“看看,就你这藏不住事的愚蠢模样,也妄想做大事。呵呵,不是本公主瞧不起你,你就适合当个护卫。”

    房遗爱抬头,一脸认真:“我现在不就是公主的护卫了么?”

    这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让高阳公主的心头一酥,拧向房遗爱耳朵的手变成了轻抚。

    算了吧,嫁乞随乞,嫁叟随叟,摊上那么一个木头,委实没法。

    好歹还是结发夫妻,不像丹阳长公主之流的,得给人当续弦。

    如薛万彻之流的,为驸马都尉之前,是有妻室的!

    更别说贞观天子曾经玩出骚操作,要给尉迟敬德这货赐婚公主。

    尉迟敬德原配苏娬早亡,但不代表他就没妾室。

    切记,达官贵人的丧妻,并不代表他从此就茹素或妻吾了。

    尉迟敬德比较刚强,拒了这婚事,可之后他就在地方上兜兜转转,回朝后学道士炼丹了。

    范铮没时间坐衙,除了固定的朝参日,都是骑黄栗细马在诸县地头奔波,一身官袍都是灰蒙蒙的,看不出原本色泽。

    从五月至今,雍州的地头上,别说雨了,浓一点的云彩都看不到,风都是干燥的。

    范铮忍不住骂骂咧咧,你说太史局、僧道预测天气那么准干嘛,好歹来点雨水啊!

    田间好歹是因为雍州水利齐全,多少有水不时灌溉,绿芽迎着微凉的风钻了出来。

    可是,路边的土地就惨不忍睹了,生命力极旺盛的野草全部枯萎,土地龟裂得能塞下黄口小儿的拳头。

    一脚踏下去,不用刻意加力,就能腾起高到膝盖的尘埃。

    不多的柳叶上,满是厚厚的灰尘。启夏门侧,一个腰身臃肿的妇人,带着两个娃儿,推着一辆鸡公车,载了一石粟米出城,见到范铮忙停下脚步,匆匆见礼。

    “是青龙坊的弥姐茉莉?怎么,走亲戚?”

    范铮想起来了,这是在敦化香坊做事的婆娘,久居关中的羌人。

    弥姐茉莉咧嘴笑了:“小妇人一家蒙华容侯与坊正大恩,得以熬过最难的时期。”

    “只是今年这天气,哎,居于昆明池畔斗门的阿弟家,不晓得能不能熬过去,只能略尽心意了。”

    范铮有一肚子阴阳怪气的话要说,弥姐茉莉险些病危时,她阿弟在哪儿呢?

    终究范铮只是外人,无从置喙啊!

    能看着自己帮过的人走出困境,范铮的心头多少舒畅了些。

    或许,自己的存在,未必能改动多少大势,但能帮到一些苦哈哈的人家也算没白走一遭。

    想到昆明池,范铮也颇无奈,失去水源补充的昆明池一天天萎缩下去,早晚得干成农田。

    算毬,那地方是司农寺上林署所辖,该库丰、唐同人、韦机头疼,关范铮什么事?

    浐水、灞水、泾水、渭水等八水,水位下降才应该是范铮关心的事。

    浐水畔,司士参军子辽着常服,与庶民一道踏着水车,在凉风中兀自出了一头的汗水。

    至于该修建的,大致都修缮完了,子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八水中的碾硙,该挪窝的挪窝。

    虽不至于人人畏惧雍州,但旱年阻止黎民引水灌溉的名声很臭,好端端地,没人愿意往自家头上扣屎盆子。

    就连素来飞扬跋扈的高阳公主府,在浐水中的碾硙都象征性地挪了百步,更遑论他人了。

    没人愿意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坏了在贞观天子心中的印象,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刻。

    “参军大可不必亲自车水。”范铮招手唤下子辽,递上一件夹了白叠的袄子。

    刚出了汗,最忌冷风相激。

    子辽如老农一般,以袖口拭了面上的汗珠,长长地吐了口气,套上袄子。

    “别驾,今年之旱,赖水利齐全、官吏、庶民合力,大致能确定,减产不超过一成。”

    遇旱能只损一成,在这个时代,已是相当难得。

    要想完全不受损,梦里啥都有。

    “明年考课,本官保举士曹至少上中。”

    这个保证,立刻让子辽眉开眼笑了。

    休要以贪图三季俸禄之赏来贬低士曹,我们士曹只是想让自己的努力得到朝廷的认可!

    至于是明年的考课,那也没法。

    京师百僚考课是截止九月;

    外官一千五百里内是八月三十日;

    三千里内,是七月三十日;

    五千里内,是五月三十日;

    七千里内,是三月三十日;

    万里之内,是正月三十日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