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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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标杆禅师

    两名从六品上鸿胪丞中,有一人看着眼熟,名字更熟,田达真。

    范铮想了想,才记起这个倒楣货色。

    曾经的巫州夜郎令田达真,因治下夜郎僚反,被贬官沉沦,如今能蹭到六品都是侥天之幸。

    也不知夜郎县僚人马头旺真,如今过得怎样了?

    当时的夜郎县,若无弥勒教徒山木诸人作梗,也到不了造反的地步。

    “啧,大唐的官场果然不大,兜兜转转又碰到一起了。”

    范铮把铎鞘扔给山雄,对田达真道。

    田达真的能力稍弱,但维持鸿胪寺摊子运转还是能办到的。

    田达真笑道:“不意贱躯竟还得上官惦记。承蒙上官当年解夜郎之生灵涂炭,下官一直想致谢,却恐上官贵人多忘事。”

    范铮摆手,笑得有点心虚。

    可不差点忘了么?

    山雄接过铎鞘,奔出公房耍了几招,笑得下巴都合不上去了。

    大唐倒也不是没有此等级的好刀,只是等闲也轮不到山雄这种身份的人触摸。

    “堂官,鸿胪寺还有一职司,天下寺观、京都大德,取其道德高妙、为众所推者补充,上推礼部祠部司。”

    田达真认真地说着公事。

    鸿胪寺这个交叉的职司有点莫名其妙,大德关鸿胪寺什么事,范铮他又不缺德!

    直白一点就是,想成大德,先经鸿胪寺筛选一道,看看有无失德,然后才轮到祠部司遴选。

    永徽天子在东宫时,于贞观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在进(晋)昌坊隋朝遗留、废弃的无漏寺,为文德皇后先后立慈恩寺、浮图。

    浮图为梵语,亦译为浮屠,可指佛陀、佛门、和尚、佛塔、伞或旗的顶子、浮屠镇、掷骰子形成的一二三四五六贯彩,此处专指佛塔。

    这个塔,就是长安本地人漫不经心炫耀的“烂怂大雁塔”。

    因石砌佛塔往往耗费巨大,永徽天子特意改为砖砌。

    这就是大唐前期的建筑风格,要好看,还要省。

    慈恩寺剃度僧众三百,复令玄奘译经之所从弘福寺移慈恩寺,玄奘为上座,大雁塔主要为玄奘存放经籍之用。

    看看,动不动就增加僧人、增加寺庙,到后来就不免有会昌法难。

    在《唐会要》中,这一段的玄奘记为元奘,也不知是否为清朝避讳所致。

    弘(宏)福寺举的大德,有点眼熟哇!

    范铮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咦,波颇禅师圆寂后,玄谟禅师就能回长安城,定居弘福寺了?

    由此看来,长安城佛门当时的排挤,只是针对波颇这个天竺人?

    哎,看来在任何时代,排外都是难免的。

    倒是有空可以与玄谟禅师叙叙旧了嘛,也不知道,玄谟禅师炒茶的技艺进步了没?

    “玄谟禅师亦是助玄奘法师译经的高僧。”

    田达真补充了一句。

    哦,一切明了,玄谟禅师能回城是因为重操旧业,干了翻译的活。

    玄谟禅师必须是大德,范铮说的。

    咦,不小心看下去,玄奘与玄谟都是玄字辈的和尚,不会还有同门之谊吧?

    翻篇,看大兴善寺推举的名册。

    范铮原以为,自己应该不认识其中高僧,想不到明晃晃的名字戳着眼睛。标杆禅师。

    这一位也是牛皮哄哄的,长安三黑之一的长安令杜善贤,审判永阳坊灭门案,要将凶徒改死为流,振振有词地称会成为大唐司法标杆。

    结果,到他娃儿被人杀人,立马改口要严惩了。

    长孙无忌提议送为僧,太宗御赐法号“标杆”。

    御赐法号,何其幸哉!

    好像,送这位标杆禅师入大兴善寺,也有范铮的功劳来着?

    既然如此,在范铮的手上,这位标杆禅师永远别想沾上大德之名。

    莫管他悟不悟、悔不悔,范铮势不可能自扇耳光。

    范铮挥毫,直接叉去标杆之名,换上了寺主悟崐。

    除了悟崐法号天然带了点亲切感,这位寺主做事也很有章法,对海光“除却心中魔”的做法也格外灵性。

    雍州彻查诸寺观时,悟崐让大兴善寺主动放弃了不少利益,结果成了诸寺中损失最少的。

    面对放生水的乱象,以及诸邪引用“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时,悟崐那掷地有声的“恒河水”,果然有高僧风范,据说已触及须陀洹。

    哪怕范·小心眼·铮对大兴善寺当年之事难以释怀,对悟崐这大和尚却无芥蒂。

    道家大德,玄都观主陈矩年道长,范铮是必须推举的。

    他老人家的道行高深,却从不自矜,说话做事令人如沐春风,更主动与敦化坊结善缘。

    论范铮私心的话,陈矩年道长还为范百里取名呢,足够亲近了,不取他取谁?

    公私兼备的好事要多做,因私废公要不得,因公废私范铮又觉得亏得慌。

    咦,范某果然是一俗人。

    太真观凤真道长,道行未必足,但范铮也硬生生推了上去。

    以凤真道长的身份,她未必看得上大德之名,但范铮不能不推。

    说不上谄媚,这只是一个官员正常、本能的举动,换谁上来也会推举这位出身尊崇、德行俱佳的坤道,无可厚非。

    太真观主悟真,范铮也同时推了上去。

    看到范铮推来的名册,祠部郎中沃鯌怪笑着推出一个册子,让范铮对比一下。

    凤真道长倒没人敢拦,同样在大德名册上。

    玄谟禅师不在那册子上,倒也正常,毕竟每个人的看法不一。

    但是,标杆之名的出现,委实恶心人了。

    “郎中这份名册,太尉过目了么?”范铮的笑容有点怪。

    不用说,范铮都知道这册子出自谁手。

    礼部尚书、高阳县男许敬宗,一向贪婪无度,干得出这事一点不稀奇。

    沃鯌笑了笑:“监察御史李巢,上书弹劾许尚书,嫁女与赐左骁卫大将军、荆州都督、耿国公冯盎之子,广收金银。”

    冯盎本人已于贞观二十年卒于任上。

    据传,冯盎除了其传奇一生值得称颂外,其兴旺的苗裔亦令人瞠目结舌——三十子。

    李巢不起眼,但他身后是太尉、赵国公长孙无忌,名副其实的百官之首。

    纳采、纳吉、纳征,大唐是鼓励象征性收取,即便高也有个限度,许敬宗贪婪么,自然就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