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迷云起,楚帝布局
楚都,楚国百姓称之为“京都”。
京都依山傍水,淮江自西向东连绵千里,顺京都西南而过。
楚都东北向群山叠嶂,如万龙交缠,吞云吐雾。
楚国,章平宫。
御书房。
刺骨的寒意被朱红色的门扇阻隔在外,屋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皱着眉头,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正在奋笔直书。
书房安静至极,连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在屋中回荡。
“啪~”
“不批了,不批了,没一件好事”
“青州道,大雪雹,牛马死,江,河俱冻,民冻饿死者日以千数”
“兖州府,陈平王三十六宅,冻馁而死者日三四”
“阳谷关,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卒多冻死”
说完将朱砂御笔丢在桌案上,仰头靠在龙椅上。
“瑞雪兆丰年,圣上何必忧虑,说不得明年是个丰收年,五谷丰登”
突兀的声音出现在书房角落,一位紫罩太监从阴影处走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着话,若非此人自行走出,旁人怕是很难知道这书房之中还有一位太监隐蔽在角落。
“这哪是瑞雪,这分明是雪灾,你也不必在这竟说好话”
“你服侍我数十载,我何时牵连过旁人”
“只是这几夜每每深夜都会梦见父皇,孜孜教诲任在耳边”
“你说朕这勤勤恳恳三十八载,算不算的上一位称职的皇帝?”
“九泉之下,能否得父王一句赞赏,皇爷爷一声夸奖?”
说是在问,可整个书房只有一个声音,两人很有默契,老人睁眼望着案上香炉中的青烟,似追忆,似忐忑。
跪在下方的太监却默不作声,只是把身子俯的更低了。
太监明白,眼前这位老人是何等的雄才伟略,而立之年登基称帝,削七王,疏夏河,三次亲征,收回北境十三郡。
筑荒城,御妖域。
均田赋,轻徭役。
重用寒门,制衡士族,举贤任能,不拘小格。
在他眼中,这是一位千古雄主,无论如何自己一个残缺之人都没有评论的资格。
眼前皇帝的行为更多的是在追忆,不需要他回答,他只需要作为一个哑巴,一块木头在这里静静的聆听就行。
让他忧虑的是这样的行为在这两年越来越频繁,不免让他担心这位帝王的身体。
“承载,几个逆子最近可还算安分?”
楚帝的话将忧虑的老太君瞬间拉回现实,想到几位王爷,眼中的忧虑又加重了几分,好在额头触地,隐藏的极好。
“雍王前日拜访了尚书令,询问课业....”
“齐王妃抱病,齐王已有七日未出王府...”
“晋王今日拜见了贤贵妃...”
他将三位王爷的行程详细报告,就连雍王与尚书令请教什么问题,尚书令回答了几个字都详细的汇报,并无一字多余,君臣相处数十年他是少数几个能稍微揣测楚帝想法的人。
世人多以为,楚帝年迈越发昏聩,重用尚书令司空碧,造成司空碧借机揽权,结党营私,清除异己。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手过河拆桥而已,眼前这位帝王已经在为儿子铺路了,而司空碧不过是一把拆桥的利斧,拆的正是那些为他出生入死的袍泽之桥。
这庞大的帝国之下,总是会滋生一些腐坏的朽木?
当初的那些遗老遗少以及勋贵,差不多也该走到头了,前浪的结局注定是沙滩。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烙印。
“这场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明儿早朝接着停了吧,再去许爱卿府邸走一趟,送些南海灵炭去”
“诺“
“话说他隐子出发了吗?我们这位许尚书也不容易啊”
提到这位尚书,在承载眼中也确实是位妙人,贪权好色却又视金钱如粪土,有大才却德行有亏,今年七月被提升为户部尚书后,抛妻弃子之事被重提。
可他声东击西,混淆视听,与尚书令合谋将陈国公以逾越之罪给扳倒了,算是一位能人。
哪位帝王都会喜欢如此有手段,会办事,却一身毛病的臣子,况且这样的臣子膝下无子。
这隐子,估计在眼前帝王算计之中,也是凶多吉少。
“朕这老师近来身体如何?可还生着朕气呢?”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楚帝弯着眼眉盯着太监,等他回答。
“玄衣卫禀报,太师近日食量大增,今儿还在演武场练了一个时辰武艺,身体康健。”
“他呀,还在怪我,怪我算计他那宝贝孙女,哈哈”
“现在巴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好让他能看护好宝贝孙女呢”
“唉~语心丫头也是可怜人”
“你明儿喊御医去一趟太师府,趁着为语心例检的借口,给老师也看看,毕竟年纪不小咯”
“诺”
话语间看似温情,可却充满着帝王的算计,在帝王眼中,所有的事与物都是有价值的,如何高效利用这些事物,考验的就是一个帝王是否合格。
从古至今,昏君总是比明君来的多。
.......
与此同时,深夜的太师府可谓清冷。
偌大的府宅安静异常,这处占地数十亩的府邸也曾门庭若市,往来无白丁。
可惜自从这座屋内的主人痛失爱子,心灰意冷之下辞官赡养天年之后,这偌大的中门少有开启,就连之前雄邹邹气昂昂的仆役似乎也被抽了脊梁骨,往日在外说话声都变小了很多。
【书斋】很寻常的名字,很寻常的一座二层小楼,这是为数不多还有灯火的屋舍。
有别于其他屋舍的清冷,这里脚步密集,不时有呵斥声传出,门前往来的侍女络绎不绝。
有的侍女手上端着竹编,里面全是上好的炭火。
有的拎着木桶,桶中水上飘着密集的花瓣。
二楼,东阁。
紫檀案桌前一对奇怪的组合一坐一站,站着的女子身穿蓝色肚兜,脸色潮红,不时抬起左手在耳边轻扇,右手用着火钳拨动着身侧火盆中的炭火。
座位上的女子则穿着厚实的貂裘,脸色苍白,左手托着一本《女范捷录》看着,眉头紧皱。
即使如此女也算的上天下绝色,其气质儒雅,虽有病态,却没有给人一点柔弱可欺的样子。
再看两女面容竟是双生女,面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不过倒也好区分,两人虽面容分毫不差,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一位典雅若空谷幽兰,另一位则清冷凌厉,即使穿着撩人,眼中神色却冷若万年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