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纯不敢看林叙的脸，被抓包的窘迫让她不自在，“我跟学校老师请了假来的。”

    她的模样看起来不像说了假话，但是语气虚虚的底气不足，想来应该是确实请了假，但跟学校的老师请假的借口有猫腻。

    林叙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

    他虽然是苏纯的家教老师，可统共也只教了三周课程，课程都在周日的上午。总共也只见了三面而已。所以不论是和苏家父母还是苏纯，都不是很熟。

    但出于客气，林叙还是问道：“父母知道吗？”

    苏纯顿了一秒才答：“知道，就是他们要我来的。”

    看来是不知道。

    林叙也不拆穿，“好，路上注意。”

    苏纯看着手机的地图，顿了一秒，指着不远处的大学道：“老师，我们好像顺路。”

    “……”

    林叙和苏纯并肩前行。

    苏纯有些拘谨。

    尽管林叙只大她几岁，也还是个学生，平素里不论跟他说什么都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总觉得很难接近。

    话来他便应，人来他便接，虽然他的态度不至让人觉得被怠慢，是认真有礼的，但总觉得难亲近。

    林叙问道：“上周日家里的事情解决好了吗？”

    “啊？”苏纯反应了两秒，立刻应：“已经解决了大半，今天就是为那件事收尾来的。”

    到这里来收尾？

    “老师，那天的事情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保密，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带小晚去我家里。”

    “好。”

    “谢谢！”

    苏纯松了一口气，活泼了不少，“我那天之前就在预约老先生，没想到预约成功的消息是邮件通知我的。还好我今天鬼使神差看了一眼邮箱，不然错过的话，又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去了。慌不忙的立刻赶着过来了。”

    林叙没有接话，继续向前走。

    因为苏纯个子小，他的步伐放慢了些。

    苏纯双手攥着挎包的珍珠链带，又说，“也不知那老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走进学校的正东门，主路两边的林荫带很宽，右侧是学校的图书馆，左侧是小花园，现在光秃秃的一片，满是凋败的景象。花园旁隔着一条小路，前面就是篮球场和连接着的大操场了。

    苏纯才上高二，头一次进大学校园，满眼都是惊奇和向往，左右瞧着。

    指着图书馆前面的建筑问：“老师，那栋楼是什么？”

    “一号教学楼。”

    “为什么楼顶修成那样啊？”

    她的视线上望，最顶层多出来一片带着很浓重的西方神话色彩的建筑屋顶，和周围的大楼顶层格格不入。

    “最上面是音乐厅。”

    “音乐厅是什么？”

    “像你们的多媒体教室，或者会议室。很少会真正当成音乐厅使用，平时大型演讲、比赛、会议会在那里举办。”

    “哇，虽然说很少，但那也就是说偶尔会有舞会之类的？”

    “嗯，也会有即将毕业的音乐系学长学姐在里面举办毕业演出。”

    “哇！”苏纯盯着那屋顶，突然不觉得它长得奇怪了。

    还透着一股神圣的令人向往的光。

    “这边的花园夏天会开什么花啊？”

    “种类很多。”

    “为什么会有花园啊？”

    “好看吧。”

    “你们夏天会去赏花吗？”

    “春夏花开树叶茂的时候会有人去赏花乘凉，但这里被当做朗读角，大多都是去背诵朗读的。”

    “这也太好了吧……”

    “苏纯。”

    “啊？”

    “我上周在你的书桌上看见了一本《百妖录》，对里面的内容很感兴趣，想要向你借阅一下，可以吗？”

    苏纯停下来，眼神犹豫。

    林叙也没再说话，等着她的答案。

    “那本书不是我的，我也是借来的。这样吧，下周您来上课的时候，我再把它借来，您在我家看，行不行？”

    说完，又怕林叙误会，连忙补充道：“因为这本书是孤本，再买不到了，所以我没办法让您带回家。不是我不信任您，而是每次借阅都只给我看一天，周一就得还回去了。”

    “好，麻烦你了。”

    “其实我也没看完，那书太厚了，又不能长借，只看了前面的一丢丢……老师，图书馆那边的楼是什么教室啊？”

    “男生宿舍。”

    “那个呢？”

    “女生宿舍。”

    “啊？挨得得好近啊。”

    只是楼的朝向不一样，男生宿舍朝西，在图书馆的后面。女生宿舍朝南，两栋楼呈一个直角，中间还有宽阔的路隔着。

    苏纯走马观花似的左右转头，手机铃声响了才恍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接完电话后问林叙道：“老师，东门在哪里啊？”

    “我们刚进来的那道大门就是东门。你要拜访的老先生在学校的那栋楼里工作，需要我带你去么？”

    “不用。我来是找找小晚的。”

    二人走得慢，所以苏纯回头朝着东门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东门旁边的女生。

    立刻挥着手：“小晚！”

    那女生原在看手机，听见声响抬头目光寻了一圈，收了手机也挥手示意，向着他们走过来。

    这个被唤做小晚的女生比苏纯要高半个头，纯黑色的工装裤下面是一双同色短靴，鞋带绑得很紧，外套看起来略大，短发的长度刚到下巴。

    单看这张脸都能感觉到是个倔强不服输的性子。

    她自上到下的打量了林叙一眼，矮了林叙一头，但气场一点不怂，对着林叙点头，随后看向苏纯：“走吧？要晚了。”

    “嗯嗯。老师，那我们先走了。”苏纯上前去挽着小晚的手臂，和小晚一起离开。

    如果没记错，上周日在苏纯家里的就是这个女生。

    她走路的时候右手的手臂轻小幅度的晃动，纯黑色的外套袖口里面露出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链子。

    像是木质的珠子，中间卡了一颗深墨绿色的同样大小的圆珠。

    木珠已是盘得发亮，但因为这绿过深过翠过润，一眼就夺了人的目光。

    很漂亮。

    林叙收回目光，转身正准备走，就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有病？”

    林叙睨周雄一眼。

    “那俩姑娘谁啊？”

    “家教的学生和她朋友。”

    “她朋友好像是大一新生。”

    “你认识？”

    “去年新生入学的时候见过。”

    林叙揶揄他：“然后就记住了。”

    “大热天穿着长袖长裤，还都是黑色，跟她说话也拽拽的不怎么理人，确实记住了。”

    周雄再回头，她们的身影已经消失看不见了。

    他跟在林叙的身边走着感慨：“年轻真好。”

    分明他也正年轻，可人总是这样。

    小的时候总盼着长大，没入学时羡慕小学生，小学时开始向往初高中，中学期待尽早上大学……

    一切都是按照期待预想的一路走过来，可回看仍会怀念向往。

    人生之憾，在于时间不可回溯。

    人生之美，亦在于此。

    周雄缩着脖子：“早知道这么冷我就多穿件外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