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英语老师都喜欢提问。

    莲儿姐靠在桌子边俯视众生，开个扩音器小蜜蜂，然后指着随便一个人，“youtry？”

    底下疯狂摇头。

    “youtry不了，同桌try。”

    前后左右桌恐惧值瞬间拉满。

    虽然枫子也喜欢提问，但两个人风格完全不一样。

    莲儿姐是单纯每个问题都想得到回答。经常性提问比如“Whatdoesuniquemean，canyouspellit？(独一无二的是什么意思，你会拼写么？）”这种，一节课提问半个班不在话下。

    但枫子不是，他喜欢提问这几天刚犯过错的，或者发呆快睡着的。只要被他提问到，就要接受全班的瞩目，一秒想过这一生做的所有错事。

    嗯，枫子只是单纯恶趣味而已。

    高中牲的日常:上个课还要提心吊胆。

    “教室天天一股死味儿，值日生都干什么吃的，我都不想给你们上课。”莲儿姐放下书就代表一节课结束，指挥着两侧的学生开窗，闲聊着，“最讨厌夏天上课，尤其是咱班离厕所还近，那味道……呀，醉人。”

    “开窗太热了，还反光。”有人抗议。

    “反光拉窗帘。你们又不是雪娃娃，开一小会儿能热死谁？”莲儿姐拿书扇了两下，“要真能给你们脑子里的水热干，也算我功德一件。”

    前面不情不愿起身开了条小缝。

    颂夏倒无所谓这些，学校的空调统一时间开启，不管怎么着风都往他的方向吹。

    难得穿次短袖，坐在这里甚至有一丝凉意。

    今儿教室里味道确实格外难闻，明明值日生已经清理过垃圾桶，但还是有股腐烂味，掺杂着血腥。

    空气流通后好了不少。

    莲儿姐刚从上周相亲说到大学同学，前面就空了十几个座位，接着空调前形成了一堵人墙，把颂夏的风遮的严严实实，还一个个洋溢着悠哉惬意的表情。

    莲儿姐:“这么悠闲啊。”

    “是啊。”

    以肖隋为代表的【抢风人】集体点了点头。

    “要不然最后五分钟来听个写吧，”

    “不了吧……”

    “来，拿作业本啊。”莲儿姐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第一个，左桌‘寻常’右桌‘真实’。”

    底下瞬间响起翻找作业本的【哗啦】【哐当】声。后面的人也赶忙回位置上拿本子，只剩下了三两个人早有预料的，直接衬着办公桌写了起来。

    颂夏桌兜收拾的很整齐，平常闭着眼都能找到作业本。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

    伸手进最里面后摸到了个毛茸茸的东西，有些黏腻，身子圆滚滚的，有鼻子有眼，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颂夏脸色一沉。

    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东西，提着尾巴将它掂了出来。

    “干什么，没找到作业本？”莲儿姐看到后排有人站起来，随口说道，“那就随便拿张……老鼠？”

    颂夏无法理解这东西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桌兜里。

    不只是老鼠，还是死了以后血液脓水粘黏在身上，呈现巨人观的老鼠。

    他忍着恶心扔进垃圾桶。

    在和桶底亲密接触后，那老鼠竟然直接炸开糊了满壁。

    “啊！！！！！！”

    教室里瞬间尖叫不断。

    男女生皆有，高低音分明。

    莲儿姐弯腰抓着前排女生的衣袖，“安静，老鼠而已能给你们吓成这样？”

    肖隋一个没站稳撞在了办公桌上，天女散花般掉下来了很多卡片。

    “我不是害怕老鼠，只是没站稳而已。”

    他解释道，蹲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整理，一个没留意被里面的钉子刺到了指尖。

    “嘶”

    “怎么了？”

    颂夏拿湿纸巾擦着被污染的作业本。

    “有人在安老师照片上钉了图钉。”肖隋停下来，把照片铺在办公桌上。

    “安老师照片？”

    学生们站起来凑着热闹，后几排有几个来帮忙的，“就校园墙上的照片。”

    “除了钉图钉的，还有乱涂乱画和拿刀划‘x’的。”

    “谁干的啊？”

    “安老师得罪谁了？”

    肖隋趁乱凑到颂夏身边，“谁啊，胆子这么大？”

    “我怎么知道。”颂夏极其不耐烦。

    那污痕擦不掉，还一股子异味，于是选择直接扔了整个作业本。

    还好就这一本。

    莲儿姐也过来看了几眼，“没事儿吧？”

    颂夏摇头。

    然后开始驱散人群，“这有什么好看的，都回位置上，安静一点啦。”

    这样说没什么人听。

    “今天的听写少一补百哈。”莲儿姐轻描淡写道，“第二个，左桌‘科幻＇右桌‘传统＇。”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

    毕竟安易真的照片下课也能看，但那一百遍还得自己亲手写。

    不划算。

    “第三个，左桌‘悬疑＇右桌‘恐惧＇。”

    ……

    莲儿姐边念单词边整理照片，耽误了一些时间，到下课也没听写完。

    “同桌互批不要手下留情啊，还是老规矩错一纠五。”

    “照片我会拿给安老师的，你们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这周五就考试了。”

    莲儿姐走后，一群人围着垃圾桶看了起来，念念叨叨的。

    “学校竟然有老鼠，好厉害。”

    “怎么炸了啊？”

    “庞臭，赶紧盖上吧。”

    “哪儿来的啊？”

    “你去问问？”

    几个人默默看向了窗户边的颂夏，决定石头剪刀布。

    输了的人去问。

    肖隋看在眼里，转身高声喊了句，“颂夏，这老鼠哪儿来的啊？”

    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亮晶晶的，好奇都快要溢出来了。

    颂夏不好招惹的形象在高一就深入人心。

    天天板着一张脸，独来独往，很少和外人打交道。据说校外还是什么黑帮老大哥，和警察称兄道弟，黑白通吃。

    所以不算孤立，只是单纯觉得和他有障，然后远离而已。

    毕竟谁都不想平淡的活着被溅一身血。

    肖隋是个例外，打破了僵局。

    “不知道。”颂夏看出来他是在解围，耐着性子面向几乎半个班。

    有人率先提问，“它怎么炸的啊？”

    “尸体腐烂分解的时候会产生大量有害气体，储存在体内就像气球一样，受到刺激就会爆炸。”颂夏解释道。

    “啊？那我以后也会炸么？”

    “生命最后的烟花啊，还挺浪漫的……”

    “鼠鼠那么可爱，到底是谁干的？”

    “照片也怪恶心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昨天周日休息一下午，不查监控应该是找不到证据了。

    他扫视一圈，没看到周齐衡。

    估计是去和李文彬对线了吧。

    颂夏最近有过交集的人不多，除了他还能有谁干这种缺心眼儿的事？

    人群问完了老鼠，还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一点儿散开的意思都没，而且还越来越近。

    颂夏开始不自然的整理桌子，想杀了李文彬的心都有了。

    “我有个问题。”

    突然一个声音说道，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很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子。

    颂夏指着自己，“问我么？”

    “嗯。”她点了点头，有些问不出口的样子，“听说你只要生气就会砍人，是真的么？”

    “……我？”颂夏继续指着自己。

    人群疯狂点头。

    “我还听说坐拥三十太妹，脚踩八十小弟。”

    “我听说的版本，妈妈是黑社会老大，爸爸是警察局的头儿诶，欢喜冤家一见钟情金盆洗手。”

    “不是小少爷包养的金丝雀么，墙上写的不是真的？”

    ……

    对方越聊越上头，越来越起劲儿，外星人设定都快要出来了。

    多精彩，多完美的一生啊。

    颂夏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猴儿。

    听着听着，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过忆，忘记了“殖民地球，毁灭人类”的使命。

    求求你们读读法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好吗？

    “所以是真的么？”肖隋站在其中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到底是谁造的谣啊……

    颂夏放弃挣扎，“是真的，一口三个小朋友。”

    至此，颂夏的冷面校霸地位一落千丈。

    江湖人称“那个男的”。

    每年的军训汇演都是邀请家长参与的，观众席位置有限，为了防止人数过多，学校还贴心的给高二高三生安排了月考。

    所以在这之前，每天的大课间都用来大扫除。

    免了多少人的跑操梦魇。还不用躲在厕所里，担心被校委会抓住，进而被通报批评，然后被班主任检讨支配，最后在家校群中社死。

    学校为了你简直煞费苦心，快说:谢谢学校。

    一层楼四个班，边上两个各多了一层楼梯的卫生区。卫委以“一个人都不能落下”为原则，仔细划分了打扫任务。

    颂夏就是那个给楼梯抹栏杆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不过因为没抢到抹布，就先在自己位置上看书。

    继周一的死老鼠之后，一连几天都没什么动静，还真不习惯。

    颂夏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还回去都难。

    本来没放在心上，不就是偷拍一张照片么，解释清楚就行了。现在又平白多了其他事端，还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来的。

    一点儿混子的豪爽气势都没。

    他表示很失望。

    周齐衡做完了工作，被叫来擦窗户玻璃的最上面。先拿湿抹布随便擦完，再找报纸和卫生纸擦干。

    他低头看向距离最近的颂夏，用脚在他身旁晃着吸引注意，“帮忙撕一块报纸。”

    “谢了。”

    “不客气。”

    颂夏拿了一沓直接塞进他手中，然后接过抹布准备离开。

    “李文彬的事儿需要我帮你解决么？”周齐衡突然问道。

    “不劳费心。”颂夏停下脚步，“需要你帮我解决周究衡。”

    “原来咱俩目的一样啊。”周齐衡笑了笑。

    有个舔狗弟弟就是麻烦。

    遇到个小丫头片子就走不动路。饭也不吃茶也不想，工作也不好好干，每天就知道花言巧语外加礼物相送。

    跟个变态似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你妹妹就不能直接甩了他么？养鱼也不缺这一条啊。”周齐衡抱怨着，但看上去也不是很烦恼的样子，“那怂逼崽子锁不住，道理讲不通也打不服。自己天天在家吃咸菜，也要给颂妺买项链首饰护肤品……是个情种啊。”

    “自找的。你让他去垃圾桶里刨刨，说不定还能退回去。”

    “九儿长得不差，性格还行，颂妺不能考虑一下么？”

    “不能。”

    “我们都是当哥哥的……”

    “所以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颂夏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

    在这儿废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再纠缠我妹妹就准备去死。”

    “那如果我开个条件呢？”周齐衡撕碎了报纸，扶着玻璃慢慢蹲下来，“用一个小道消息来换，只要让颂妺甩了我弟就行。”

    “走了。”

    颂夏没心思扮演黑道过家家，条件什么的，原来周齐衡设定是中二病么？

    “有关鑫爷的。”周齐衡笑道。

    颂夏顿了下脚步，回头，“说。”

    “咱们班的安易真老师好像不叫这个名字，但九儿说的什么‘安十三’也不像真名……”

    “说重点。”

    “九儿和他见过几次，说他在找一个叫‘鑫爷’的人，目的动机不清楚。”

    颂夏垂了眼眸，“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你不擅长撒谎么？”周齐衡支着脑袋，“九儿买了很多鑫爷的书，说是颂妺最喜欢的作家，只有聊到这个颂妺才会搭理他。而且颂妺提到过，鑫爷是个很重要的人……以前在一起生活过？安易真和你关系不错吧，那为什么不通过你问呢？”

    周齐衡记得那个作家早就自杀了来着。

    而且九儿亲眼看到安易真从警察的车上下来，联系在一起，就好像在调查自杀原因一样。

    如果鑫爷是颂夏家人倒是能说得通。

    自杀案有疑点，由安易真负责翻案。先接近亲人打好关系，再暗中走访调查。

    不过这些都是假设，鬼知道那个作家“夏”到底是什么人，还带个“鑫爷”的头衔。

    跟个中二病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鑫爷＇是谁，也不想知道。”周齐衡补充道，“怎么样？这消息保真。”

    颂夏勉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