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里的案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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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因为你是鑫爷的儿子

    这次开盲盒运气还算不错吧,是以“爱与夏天”为主题的合唱比赛。

    周日上午九点半在操场举行。

    参赛范围是高一高二共计40个班,评委则是包括校长,校领导,级主任等在内的20个中年发福群体。

    采取一轮游,评委打分制。

    “能上体育课了!!!”

    刚一下课教室人就没了一半,个个抱着球拍、篮球什么的往外冲。

    高一军训圆满结束,终于不再霸占操场,为学长学姐们在无聊枯燥的校园生活提供了一个休闲处所。

    “14班是不是也空了?”颂夏站在走廊窗户边上往外看。

    肖隋也凑了过来,“好像是没人诶。”

    “你先下去,我去那边看看。”

    “OK。”

    颂夏上了四楼,低着头经过长廊。

    走到14班前也没有停留,只是往里面瞥了几眼。黑板侧边写着课程表,显示这节课也是体育。

    还挺巧。

    操场上十几个班人头攒动,从高一到高三都有,想找个普通人很麻烦。

    尤其是几乎全部都穿着校服。

    但又很轻松,那女孩腿脚不是很好。

    体育课老规矩,先绕着操场跑两圈,跑完过后就自由活动。

    肖隋边跑边指着观众席上请病假的几个人,上气不接下气,“颂夏,是那个,那个女生对吧。”

    “看见了。”颂夏跑两步还得扶他一下,嫌弃又无奈,“咱学校不是天天跑操么,你怎么累成这样。”

    “我……我一个,一个学生会的跑什么,操,我都是查早操的。”肖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踉踉跄跄跟上。

    好不容易跑完了步。

    安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阴凉地抱着电脑,向他们打招呼。

    “他怎么在这儿?”

    “刚刚班会征集了几十首歌,我向安老师借的电脑,筛选一下。”肖隋累到虚脱,“我想起来她是谁了,那个高一生开学是我接回来的。”

    “叫什么?”

    肖隋深吸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轻佻,“哇,一见钟情,千年铁树要开花了啊,就这么想知道吗?”

    “一见钟情?好浪漫。”安淮也不知道听完了没,就凑热闹。

    颂夏:“……”

    按着肩膀,脚下一扫,就把肖隋放倒在地,然后揪着领子扔到了安淮那里。

    也不知道非得犯这个贱是为了什么。

    “很安静,很文艺的一个女生,我只是稍微有点印象。”肖隋仔细回想着,“叫什么言……”

    “言伦。”

    安淮打断,接过他手上的歌单搜索着。

    颂夏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蹲下身子隔着电脑屏幕看他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出来。

    【操场上枯黄落叶扫着地上尘埃,我背着eternity(永恒,永生,无穷无尽的时间),直到你从面前经过。

    我才意识到还有下一个单词。

    下节课听写。】

    言伦撕下纸条用石子压在台阶上,绕着操场散步。

    “喂,学妹!”

    她站住脚步,回头,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脸红着,还扭扭捏捏的,手里攥着她刚才撕下的那张纸条。

    一阵风吹过,地上涟漪不断,她眯了一下眼,伸手把发丝撩在耳后,声音轻轻的。

    “有什么事儿么?”

    周齐衡把纸条递了过去,“你垃圾掉了。”

    言伦:“……”

    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不会顺着心意来走。

    就像我以为这可能是个优雅邂逅,诗情画意,一见倾心。

    但实际上我的文采满怀都只是你口中的垃圾。

    “谢谢。”

    言伦接过纸条,有些失落的离开。

    “学妹!”

    她又站住了脚步,这次风在两人之间走过,扰乱她的长发,撩拨少年心弦。

    言伦背着手再一次转身,歪头笑盈盈看着他,“还有事吗学长?”

    周齐衡紧张到心跳都漏了一拍。

    “乱扔垃圾可不好,下次注意。”

    ……去他妈的死直男。

    言伦郁闷的很。

    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后,就站在树下乘凉,写日记愤愤控诉刚才发生的一切。

    丝毫不在意她身边多出来的那个人。

    “言伦。”

    “你认错人了。”

    颂夏面向围栏外,看风景一样。

    他本来就不擅长应对女生,这个还拿他编排过文章,又麻烦又别扭。

    身后远处草地上坐着两个吃瓜群众,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

    “纸条是你放的吧?”

    “我不知道什么纸条。”言伦继续否认。

    “但监控不会说谎。”颂夏面不改色说道,“两周前,也就是8月7日上午6时57分,有人来过高二十二班。”

    这个是骗人的,监控怎么可能想查就查。

    但毕竟是过去的事情,随口一编只要不离谱也都看不出来,而且还显得自己有理有据。

    和安淮在一起玩儿之后,胡编乱造能力是质一般的飞跃提升。

    果然是近墨者黑。

    “丢东西了么?那得赶快抓到他啊。”言伦只是平淡回了一句。

    颂夏没有接话。

    她写完东西,盖上笔帽合了书,看看他又看看四周,“奇怪,你说的´有人’是我么?”

    “装傻就不必了吧。”

    言伦笑了笑,“对不起。”

    微微弯腰表示歉意,承认道,“校园墙上是我写的,我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但并没有想见你的意思。”

    “吸引我的注意?”颂夏重复道。

    “大概是六月底,一个三无小号自称是某个朋友的朋友加了我,聊了几天小说后问我要你的照片或者其他信息——很奇怪吧,我们明明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问我有什么用呢?”

    “谁?”

    言伦耸了耸肩,“账号已注销。”

    “然后?”

    “然后我越想越觉得他是在图谋不轨,想告诉你,但我又不想和你打交道。”

    所以就写了个被绑架的故事,算作提醒么?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也不知道这人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那纸条是不是显得有些重复多余。

    言伦回答,“重复表强调啊,语文老师没教过你么?”

    八月份的树梢还是有很多知了,震耳欲聋。

    她好像很确定会发生什么事,但又有所隐瞒,“我知道的就这些。”

    【4.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没有人会无条件帮助一个陌生人。

    当两句相互矛盾的话同时出现,颂夏一时间只能说上一句,“知道了。”

    “所以我已经道过歉了,以后就保持距离好了,我不想和你打交道。”言伦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指向安淮肖隋的方向,“也许理由还不充分,但你最好重视一下。”

    “嗯?”

    “因为,你是鑫爷的儿子对吧?”

    颂夏看向她若有所思,后者摊开双手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伦的话不能说完全不信,但总归是有所保留。

    六月底……在这前后也不知道找了多少人,紧接着是七月份开始的跟踪,还有八月份冒出来的安淮。

    这一切都和鑫爷有关。

    颂夏把这些整理了一下告诉颂朗。当然隐去了同人文和言伦本人,只说是一个朋友告诉他的。

    “鑫爷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瞒着我?”

    颂朗沉默了很久,最后从房间里抱出了那个“机密”的纸箱。

    颂夏接过,刚准备打开却被拦下。

    “将你牵扯进这起案子,她在的话,绝对会打我的。”颂朗有些怀念且无奈的笑了,在他身后趴在沙发的靠背上,“你知道什么是‘犯罪嗅觉’么?”

    就是一眼锁定目标的本事。

    在现场只是普通绕着走一圈,就能知道第一现场甚至杀人手法。

    嫌疑人多到数不清,每个都有不在场证明,但只要看一眼打个招呼,就能确认凶手。

    可能暂时没有证据,但锁定的嫌疑犯绝对不错。

    感觉……就好像能“嗅到”犯罪气息。

    这是夏可辛最特殊的地方。

    也是她明明身为一个犯罪心理顾问,却能经常性外出现场,甚至卧底任务的主要原因。

    颂夏记得以前外公解释过,“是基于对某人或者现场的观测,在很短的时间注意到最特殊的地方,锁定这一线索进行推测。”

    原理说起来简单,但能做到的很少。

    “不只这些,你鑫爷还提到过一种。”颂朗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起来,像是顺狗毛一样,“受害者死于窒息,但身上有多处刀伤,第一案发现场就是这个房间。那么……‘我’是一个老实人,因为某种原因想要杀了这个屋子里的人。‘我’有一把刀,杀他的时候会有怎样的挣扎?‘我’做了什么才会在这里留下痕迹?又会浪费多少时间?案发后‘我’该怎样逃跑?”

    以案犯的视角,还原现场。

    在限定的空间内,有逻辑的将各类证据串联起来,然后找出和“我”最像的那个人。

    “……我会不可控的这样想下去。”甚至想到无限趋于完美的犯罪方式。

    这些思维方式是鑫爷教会的么?

    突然提到这些更是印证她出了什么事儿。

    颂夏有些慌乱,手指不自觉的抠着纸箱边缘。

    “要打开么?”颂朗问道。

    迟疑片刻。

    颂夏拆开纸箱,里面全是文书。

    封面写着“关于重新调查作家夏可辛自杀一案”。内容没什么看点,都是些公式化的东西,署名戚祎倾。

    ——首都公安刑警支队队长。

    十年前夏可辛自杀案的主要负责人,两个人曾是搭档。

    紧接着是四个不同的案件档案,【12.20】【2.09】【4.17】【6.15】都是密封状态,还没人开启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沓被橡胶圈固定的照片。最上面的是尸体嘴部特写,含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人的手指。

    看上去是犯罪现场的取证照。

    “这是什么?”

    颂夏在箱子底部看到了一张DNA鉴定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此样本和DNA库中夏可辛进行比对,经鉴定,支持为本人。】

    上面还有个指纹鉴定书。

    “怎么把三个毫不相关的案子联系在一起?前几天晚上我问过这个问题,但你没有回答。”颂朗坐在他的身边,拿起那份鉴定书,“这就是答案,这几个案子都有她的DNA或指纹。”

    “啊?”颂夏没能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

    颂朗拆开了橡胶圈,把照片一张张平铺在桌面上。

    每一张后面都写着对应数字,各种角度,反复拍摄着:含着东西的嘴,三条腿的残肢,半干的血迹,还有一枚清晰的指纹……

    “你外公十年前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截下的肢体不知怎么到了罪犯手里。”

    颂夏没忍住扭头抱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别太往心里去。和跟踪你的那个人一样,都是冲着鑫爷来的。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无非是寻仇抱怨的,无所谓吧。”颂朗拍着他的背安慰着,“她早就死了。”

    “也许有人还保留着一丝希望,不相信这个‘事实',但你再清楚不过了吧?夏穹(外公)安排的葬礼,还是你抱的骨灰。”

    颂夏一怔,“我知道……鑫爷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她。”

    他一直干呕着,嘴里又苦又涩,脑袋空白,耳朵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听不清话。

    “别想太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不怪你。”颂朗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去做饭。”

    “我……”

    颂夏拉着他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办。

    颂朗没有看他,“你该去找夏穹聊聊,正好妺妺也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