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农骑士七岁时，他的母亲莉莉就病故了。

    莉莉·查理是德行兼备的女人，曾为维持查理家族复杂的关系呕心沥血。

    在她去世时，查理家族的人整齐地来参加葬礼，以表示对她的尊重。

    这一天，阿尔多斯也到场了，虽然迟了到。

    他来的时候，小加农正在人群外哽咽，他路过看到了他，便没有再往前走。

    “加农，你为什么伤心？”

    “你瞎了吗，我的妈妈去世了……”

    “但母爱没有逝去啊。”

    “你又想什么花言巧语，去说给你那些女朋友吧！”

    “你这样让我很伤心。”

    加农也不吭声了，他知道阿尔多斯是出于好心。

    “你说我的那些女朋友……”阿尔多斯摇摇头，“很不幸，我没有在她们身上感受到母性的力量。至于我的妈妈玫，你是知道的，她没有母爱。”

    “我们现在平等了。”

    “不，至少莉莉对你的爱一直在；而且，你也会再次感受到女性的力量。”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万一她们的力量是挽救末日之城，你不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

    17区的愁云湖边，格林区长在这里和艾伦有过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

    加农骑士看到陈夕四号的背影，她望着湖水，或许在思考里边承载着多少愁云区区民的心事。

    他记得听艾伦说过，愁云区的湖水是区民的眼泪集成的……在末日之城，眼泪是珍贵的，也是最没用的。

    “愁云区的树木光秃秃的，湖水冰凉。”加农说。

    “我不会吊死，也不会投湖的，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死法。”

    “……我是说，现在不是讨论死法的时候。尽管陈夕五号、六号、七号……总有一个能帮助你的本体通过考验，但时间越久，你的本体越和外界脱节。”

    “没那个机会了！”陈夕别过脸去，“在我诞生后，有了两个称号——我既是陈夕四号，又是陈夕倒数三号。”

    “这说明阿里特利区长没那么蠢。”

    “所以，现在最不应该想的是死法，而是该思考生存的价值。”

    “你还记得五线谱吗？也许，你该去源头那里找找真相。”

    这也是陈夕四号所想的，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他们在查档案时，都注意到：亚伯家是个四口之家，可亚伯先生和亚伯家的小女儿他们还没见过。

    花贝莉去世后，亚伯夫人走了愁云区一部分区民的路，用安乐死的方式结束生命。

    亚伯先生和夫人分居了很多年，走时带着小女儿，早早地闭门谢客，就连全区都听闻的花贝莉和亚伯夫人的死讯，他们也没有出门关心。

    陈夕四号用她的区长身份，仍然没见到亚伯先生，可到了当天晚上，区长办公室迎来了亚伯小女儿——花奈莉·亚伯。

    夕四号见到花奈莉那天晚上，黑压压的愁云终于不堪重负，天空电闪雷鸣，很快就要下起雨来。

    花奈莉穿着斗篷，进来后摘掉帽子，像个布偶一样打量着陈夕四号。

    “就是你，想见爸爸？”

    “嗯？”

    “不是还有一个，骑士呢？”

    “他晚上不在办公区。”

    “那就好办了。”花奈莉再次看向陈夕四号。

    还没等陈夕四号反应过来，对方又说：“生长的力量，很酷。你能控制你的植物种类吗？变出一些食人花什么的。”

    她说着，摊开双手，自我陶醉般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变异力量是优胜劣汰的本事，不是艺术。”

    “当你的力量到达极致时，就是艺术。”

    “……”

    花奈莉胳膊肘拄着书桌，对椅子里的陈夕四号说：“言归正传，你找我们父女做什么？”

    “亚伯母女……我想打听一下五线谱的事。”

    “那是鹿群的杰作，而鹿群，毁了纯种人类。”

    陈夕四号沉默片刻后，问：“亚伯一家和鹿群有什么关系？”

    “姐姐会唱让人快乐的曲子，从小到大，我最羡慕她。可惜，她让所有人快乐，却把我落下了。”

    陈夕四号无需再问，明显她拥有的是和花贝莉相克的能力——让人伤心的能力。

    如此一来，艾伦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就明朗了。

    加农骑士几乎是同时想通这件事的，当他打开亚伯先生家大门时，看到西装革履的亚伯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在看窗外。

    骑士慢慢靠近，闪电划过长空那一刻，他在窗子上看到亚伯先生头颅的黑影。风一吹，椅子连同上面的东西就倒了。

    那一身西装下，是一具干枯了好几年的尸骨，花奈莉每天都给这具尸骨换装。

    加农骑士离开亚伯家后，向区长办公楼飞奔而去，雨水追随着他的身影。

    几天前漫长的午后，他在8区外，像等一场无人的约会；而如今，像赴一场没人的宴席。

    当他闯进办公楼后，里面只剩陈夕四号，她躺在了椅子下。

    当她身体动了动，加农骑士松了口气，可在她转过身后，他又顿时绷紧心弦。

    陈夕四号因痛苦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她的脖颈出现黑色的裂痕，一直向上蔓延到了脸部。

    加农骑士快步上前，轻轻抱起了她，陈夕四号只能发出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杀了我，像你的哥哥杀陈夕三号那样杀了我。”

    骑士拿出他的刻有查理家族徽标的剑刃，犹豫了两三秒，刺入她的心脏；最后一秒，泪水也落了下来，掉在了剑刃上。

    陈夕四号在生命最后一刻，泪眼模糊中，竟看到了陈夕本体。

    她的泪水落下，很想听听本体的话，可她只看了看本体正对复制舱的脸，画面便熄灭了。

    而加农骑士，那一晚，他的忧愁融入了愁云区巨大的情绪氛围中，他从未觉得这么有归属感过。

    可惜，他的哥哥阿尔多斯骑士是个爱神，给他讲了希望是怎么回事，那源自女性的力量；却没给他讲绝望是怎么回事，那源自宿命的力量。

    当加农骑士把女孩抱起来，离开办公楼，陈夕四号是幸运的，她拥有了一场上百号区民的送别仪式。

    而骑士，背负了全区的骂名。几乎全部区民都在贴着玻璃窗注视他们，嘴里絮絮叨叨：

    “看！那是个骑士，他连区长都保护不好！”

    “他是查理家族的骑士，他们一家靠杜撰当上骑士，华而不实。”

    “他的哥哥劣迹斑斑，他们一家实属蛇鼠同窝。”

    “……”

    *

    章节冷知识：

    1、在堪比拉末日之城，安乐死法是和力量关联的，简单来说，被区长鉴定为有用的变异体，这种行为是抵制的；反之则是受到鼓励的。

    2、花奈莉一向把变异力量当艺术，这是她的末日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