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娘回来了。”

    坐在地上用树枝写着字的胡来听到弟弟的叫声，也站了起来，此刻的天已经黑起来了，因为月上中天，路面还看得清，匆匆行路的人都没舍得打起火把来。

    “不是说过，太晚了就不要出来，这外面多危险。”娘的这些话是对胡来说的。

    “是弟弟要来的。”

    “娘，我要你抱我。”弟弟胡聪撒着娇在娘跟前要让娘抱他。

    “还不快抱着弟弟。”胡来娘挑着一担柴火，柴火的高度比瘦小的娘还高，她哪有空手去抱小儿子胡聪。

    “胡来娘，这么晚才回来？”看着胡来娘三，热情的村民主动打着招呼。

    “是啊！今天回来得有点晚。”

    此刻家家已经掌上了灯，有吃饭早的，都开始准备睡觉。

    娘挑回来的柴火，里面还夹杂着不少草药，胡来热好饭，她也顾不上吃饭，而是急着把柴火堆里的草药挑出来，不同的草药放进不同的袋子。

    “娘，这个叫什么草啊？”

    “土谷花。”

    “这个呢？”

    “七霞莲。”

    .......

    .......

    .......

    娘额前的头发因为汗水浸透，粘在额头和脸颊两侧，她一点不觉得疲累，高兴地看着两个儿子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小来，风铃花三个字会写嘛？教弟弟写写看。”

    胡来点点头，拿起一旁的柴枝就教弟弟写起‘风铃花’三个字，娘没读过书，不知道胡来写得对不对，可看到胡来那有模有样的字后，嘴角不由得浮起笑意，“娘就是少吃一碗饭，也要让你们多认识几个字。”

    本来想着跟娘说不去私塾读书的胡来，看着娘这么高兴，也不忍心把话说出来。

    “哥哥今天挨打了。”胡聪突然一句话，让胡来娘才发现胡来脸颊上的红肿。

    胡来娘一把把胡来扯到自己怀里，仔细去看他的脸颊。“这是怎么啦？”

    “是包子铺老板打的。”胡聪嘟着嘴向娘告状。

    胡来他们住的村子叫刘家村，他们姓胡的是后来迁来的外来户。没有宗族势力的他们，自己受到欺负也就算了，连孩子也跟着受欺负，这是胡来娘不能忍受的。“是嘛？他为什么要打你？”胡来娘逼问着胡来。

    胡来不肯说，问急了，就哭了起来。

    看着流着泪水的胡来，娘心软了，帮他抹掉眼泪，轻抚着他的脸颊，“儿啊！咱家是穷，但是穷要穷得有志气，有骨气，娘为什么一直想让你读书？就是想让你读了书之后懂得道理，将来有出息。”

    “娘知道，你心疼爹娘的辛苦，不想让爹娘花钱供你读书，可是，你要不读书的话，将来能怎么办？跟着娘一样上山采草药、采茶、砍柴嘛？还是像你爹一样，上山采石头？娘让你读书，就是不想你再活得像我们这么苦。”

    “我要是不去读书的话，我们家里就能有钱给弟弟买肉吃。”胡来哽咽着说道，他们隔壁邻居的家境跟他家差不多，他们能买得起肉吃，就是因为他们家里儿子、女儿都没有去读书，而是跟着他们的爹娘上山采茶叶赚钱。

    “傻孩子，你就是现在能去赚钱，把赚的钱买肉给娘吃，娘也吃不下，娘不能耽误你们的前程，你跟弟弟要是能好好读书，就是天天吃糠咽菜，娘也高兴。”娘用汗津津的脸颊贴在胡来的脸颊上，胡聪也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你还笑，你要是将来不像哥哥那样好好读书的话，就不要去读啦！”

    “我就要去读。”胡聪嘟着一张嘴反驳道。

    “好，好，好，都去读，不过，娘的丑话放在前头，谁要是以后考不进县城，娘是不会花钱再让他去读的。”

    私塾有六年，再要往下读，就只能去县城的地师宫。

    “娘，我一定能考进县城的。”胡聪肯定地说道。

    “娘，我要不，不去读书，跟着你上山吧！帮着你攒钱，以后让弟弟去读。”胡来试探性地问道，他在包子铺偷东西的事，肯定会传遍私塾，他还怎么有脸去私塾读书？同学会怎么看他？先生会怎么看他？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咱要直面面对，不要碰着一点困难就想放弃，像什么男子汉？”娘帮胡来擦干了泪水，让他坐起来。“不要哭了，娘明天带你去私塾，我要问清楚包子铺老板为什么打人？以为我们外来户是好欺负的嘛？”

    “娘，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盛饭。”此刻的胡来才想起自己娘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我去给娘打水洗脸。”胡聪则拿着木盆去给娘打水洗脸。

    看着两个忙上忙下的孩子，胡来娘擦掉眼角的泪水，笑了起来，两个孩子性格不同，大的，性格沉稳，不爱说话，小的，性格外向，谁都合得来。

    .......

    吃完饭，娘在洗脚的时候，突然村子后山上传来一阵野兽的嚎叫声，吓得在灯下玩飞蛾的胡聪赶紧躲到娘的怀里。“娘，我怕，外面有大老虎。”

    “哪是什么大老虎，是狼叫。”娘好笑地用手抚弄着胡聪嫩嫩的头发，“狼有什么好怕的，娘在山上砍柴的时候还碰到过狼。”

    “娘，你不怕嘛？”

    “怕呀！可是你越怕它，它就越想把你吃掉。”

    胡来也不在地上练字了，围到娘边上来听娘讲狼的故事。

    “那还是我做姑娘的时候，上山砍柴，突然一只毛茸茸的脚搭在我肩上。”娘故意学着狼把手搭在胡聪的肩头，逗得胡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只狼对着我的脖子后边呼热气，我记得你外公跟我说，碰到这种搭肩的狼，千万别回过头去，你只要回过头去，脖子就会暴露，它就会趁机咬断你的脖子。我不敢回头，也不敢走，也就傻傻地站在那里，幸好你外公看我天黑了还没回家，就打着火把上山找我，狼见到火把就吓跑了。”

    “狼怕火嘛？”

    “是呀！人有自己的弱点，野兽也有自己的弱点，要是娘当时害怕了，死命地逃，不被狼吃掉，也可能会慌不择路摔下山摔死了。所以，我们不能遇到困难就逃避，要想好对策，勇敢面对，人怕狼，其实狼也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