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农民?土匪?(女主)
县城里的儒士先生终于还是来了。
商贾们为这位儒士办了场接风宴,其热情程度比当初招待林春生时更甚。
林春生也受邀了这场接风宴。他本不想凑这个热闹,转念一想,不如当作自己的送别宴。
少办了一场宴,商贾们自无不可。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接风宴上林先生竟把秦氏遗孤也带了过来。
林春生简单解释了下原由。于是出于对林先生的尊敬和对小娃娃的同情,纷纷备了点铜钱麻布送给林先生当作盘缠用。
那儒士看着一堆人推搡嬉闹,鄙夷嫌弃之色十足地展现在脸上。那儒士脖子挺的直直的,跟个大鹅似的,就差没用鼻孔看人了。
商贾们倒是满不在乎。毕竟人家是自个儿低声下气求来的。人家愿意到这儿来都算给自己面子了。先生嘛,谁当不是当?是个读书人就成了。傲点就傲点呗!
林春生也毫不在意。
可是秦寸心却气的咬牙切齿,腮帮子鼓鼓的,黝黑的小脸憋的通红。
老师的学问可是比天还高的。你一个小小儒士敢在我师父面前耀武扬威?师父一根手指就能把你碾的你体无完肤!
秦寸心默默地把那个儒士贬的一无是处。
林春生笑着捏了捏她那黑里透红的脸蛋,说道:
“不必放在心上,师父又不在意这些。你愿意替师父操心师父很高兴。不过这些小风头就没必要出了。”
“可是他明明不如师父,还那么自大!”
“起码做先生师父是不如他的。人家可是别人低声下气求来的,肯定比我这个半路出身的野路子要强些。”
秦寸心觉得奇怪,怎的野路子就比不上城里来的了?这是什么道理?师父地教学能力她可是一清二楚,那是半点不带差的。
“想不通?”
“嗯。”
秦寸心依旧闷闷不乐。
“想不通以后就多看多学。你想不通的东西还多着呢!”
……
……
第二天收拾了细软,秦寸心便和师父一齐向东边出发了。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
林春生望着东边眯了眯眼,答道:
“槐县。”
……
……
今天天黑的早,太阳早早就躲到山背面去了。
王小二靠着树干昏昏欲睡。
估摸着已经没鱼儿上钩了,王小二便打算打道回府。
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瞅了眼远处林子里惊飞的鸟儿,便站起来踮着脚使劲抬头望着。
他的眼神在王家村是拔尖的。隔老远便看了个大概身影。
似乎是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确定了来人,王小二两腿夹住树干,稍稍一松,便麻溜地下到了地面。
王家村的村长正按着一片花白色做着局部来回往复运动,便听到屋外王小二急急忙忙的敲门声。
“老大,来了两条鱼!”
村长火气正望,突然被打断直接怒火中烧。当下便跳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衣服,抓住门闩猛地一拉。
“叫甚么老大?叫村长!”
村长拉开门的同时一巴掌糊在他脸上,王小二只觉得眼冒金星。
看着慢慢地肿成猪头的王小二,村长总算觉得顺气儿了,便继续问道:
“多大的鱼?”
“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儒生,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孩。”
“这种小鱼还要汇报?直接绑了去!”
村长瞪着眼睛,吓得王小二冷汗直流。
“我……我看那儒生不简单……他像个道上的,可能有些修为……”
村长闻言,沉吟许久,说道:
“那便先放过来看看。把他的底儿摸得亮堂些。宁放过,莫惹祸!”
王小二得了任务,赶忙回头向村口跑去。
村长把门猛地一砸,继续回屋泄火去了。
……
……
“二位小友可是来投宿的?”
王小二见那两人走的近了,上前拱手询问。
当下乌漆麻黑的。王小二看不太清二人的面容,只看得清大致身形。
只见大的不动声色,小的应声回应:
“正是如此!天色已晚,还请这位兄弟方便则个,借住一宿。”
“二位小友跟我来!咱王家村人个个热情好客!保证招待周到!”
王小二领着二人到了一座稍显破败的屋子面前。
“咱村条件不好,还请见谅。不知二位可用过膳食?”
秦寸心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的两边脸居然一边大一边小。估摸着是被虎妻打了吧?
“那便有劳了。”
秦寸心刚想说不必,林春生却开口道。
“二位还请自便。正好有几户人家正在做饭,我去匀一些过来。”
说完王小二边转身踩着步子走了。
秦寸心看着那人,觉得这人怪热心的。看那肿成猪头的脸,怕不是被妻子打的。
两人进了屋,把房子内扫视了一圈。整个房间就只有一张床靠墙摆着,一张桌子摆放在正中间,墙边靠着一张草席,墙壁已经布满了裂纹。
秦寸心取来草席抖了抖,被灰尘呛得一阵咳嗽。看起来这屋子不经常有人住,到处落满了灰尘。
秦寸心转过头看了眼师父,发现他眼睛眯的都睁不开了,心下疑惑,问道:
“师父,您累了吗?一会用过饭早点休息?”
“你对刚才那小子作何评价?”
林春生眼睛睁开,笑眯眯地问道。
秦寸心把抖擞干净的草席铺在地上,双腿一弯盘坐在地。
“热情好客,很懂礼貌。但是感觉他有些过于热情,让我有点不自在。可能是这边的风俗?而且啊,我觉得他是个耳根子软的,应当还有个虎背熊腰的妻子!”
秦寸心煞有介事地说道。
“……”
“师父你看啊,他脸肿成那般模样,可见扇他巴掌的是个力气大的。见他的神情又脸色如常,肯定是经常被人打,已经肿习惯了。扇他的人估摸着跟他关系不错。由此可见,他必定有个虎背熊腰的妻子,而且他还很怕她。”
秦寸心一番分析,头头是道。说道精彩处还自顾自的点点头。
林春生被这通分析逗的一乐,反问道:
“谁家妻子会在丈夫迎接客人前先一巴掌破个相?”
“估摸着是凑巧了。兴许是刚闹了矛盾,他觉得心里不爽利,于是跑到村口溜达溜达,然后恰好撞上我俩投宿。”
“你说的不无道理。”
“是吧?一会等他来了问问就成了!”
“那你且听我这一番话如何:咱们把‘妻子’换成‘头头’。假设他有个唯命是从的老大。”
林春生顿了顿,点了点腿继续说道:
“那小子步伐有力,下盘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林春生又指了指眼睛,继续道:
“我观他神色,眼中带光,目力非常人所及。若是在高处放哨,定是能远远就瞧见咱们的。只要掐着时辰就能估摸咱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所以那一巴掌……”
“所以那一巴掌应当是头头打的。有一种可能是他提前看到了我们,于是回头报告给他的首领,比如村长。却正巧坏了村长的好事,于是就挨了一巴掌。紧接着便收到指令跑出来待客了。”
秦寸心被这一通分析惊的目瞪口呆。
林春生看着秦寸心惊愕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作为一个精通望气术的修行者,他远远望去便知道这个村子大体上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为了保持自己在弟子心里高大伟岸机智聪明的形象,这么一番像模像样的推理还是很有必要的,唬一唬七岁的小孩子不成问题。
“那……那师父你怎么证明?”
秦寸心回过神来。
“你且用我传你的望气法四处看看?”
望气法门不涉及元气出体,不会引起元气太大的消耗。不过没达到二境化体前身体还是较为脆弱的,不能长时间使用。秦寸心每次施完望气法,脑袋都要晕好久。
秦寸心施法一瞧,四周黑漆漆的景象瞬间变了颜色。只见整座村子被暗红色的薄雾笼罩。
秦寸心收了法门,脸色煞白。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施法的副作用。
“师父,咱遇上劫道的了?”
秦寸心看着依旧神神在在的林春生,逐渐平静下来。
“那他们为何不直接动手?”
“估计吃过类似的苦头罢。先摸摸客人的底细。不过看他们这架势,做不到多细致。咱们手无寸铁,身形瘦弱。他们也没过分提防咱。”
若是平常的低阶修士,可能真会在这种地方栽跟头。一境炼气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只能用用望气之类的特殊的手段。二境化体后身体素质虽然大幅增强,一对多还是吃不消的。
这个世界的修行,跨境难度如鸿沟,却没有一个实力增强的明显反馈。也难怪对于修行事大部分人都没多大兴趣。
不过对于林春生来说,这些人跟妄图屠龙的蚂蚁没多大区别。且看看他们如何作妖。
在屋内又聊了会天,门外便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秦寸心上前开门,知道这是王小二送饭来了。
两只盛着白花花的白粥的碗被端到桌上,秦寸心不由地看直了眼。
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玩意,到了和老家一般贫困的地方居然喝上了?
秦寸心舌下生津,看着师父默不作声。
“招待不周,二位慢用。有事可到村东头找我。门口长着歪脖子树的那个屋子就是。”
说完王小二拱手一礼,扭头走了。
秦寸心心里嘀咕:招待不周?我感觉自己都快被当成祖宗供着了!
来这个村子的路上师徒俩是吃了点东西的。可秦寸心看着桌上的白粥,眼睛摞不开视线。
“师父,应该没人这么奢侈,用白粥下毒吧?”
秦寸心心怀侥幸,小声地问。
“一碗白粥给你馋成这样。这要是给你一块蜜糖怕不是连师父都能卖了。”
林春生笑着拍了拍秦寸心的脑门,说道:
“吃吧!”
“才不会呢!师父可是千金不换!”
说着便扒着碗狼吞虎咽起来。
……
……
“睡下了?”
村长看着王小二问道。
“睡下了。老……村长,那个儒生不简单。给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似常人。”
“哦?”
村长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那……那要放吗?”
王小二小心翼翼,生怕又挨一巴掌。
“你是怎么试探的?”
“粥里加了点蒙汗药。倒了便是普通人,没倒便是扎手的。”
村长听完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王小二另一半边脸上。左右脸竟肿的出奇一致,这下好了,成了一个顺眼的猪头。
“你就用这种蠢办法试探?我且问你,你怎知道他们都吃了?若是扎手的咱可要吃大亏!”
“可……可我盛的白粥啊。没人能拒绝吧?我看着都流口水……”
村长看着这个没见识的土包子,忍住一拳打死他的冲动。
“明天你就滚回去种你的地去。劫人的活计你莫想了,真要被你给蠢死!”
村长怎么都想不通,当初挺机灵一小伙,好不容易提拔起来,这次做事怎么这么毛毛糙糙的。
“把弟兄伙都喊过来做好准备。你去看看那俩晕了没!”
王小二应声退下。
……
……
林春生看着秦寸心倒在草席上呼呼睡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放到床上。
伸出二指比作剑指,点在秦寸心腹部丹田位置缓缓移动。
“下一处便炼化怒吧。”
《红尘气》需得集齐喜怒哀乐爱恶欲,以及体验生死和眼耳鼻口各处欲望的尘气,然后才能进入二境化体。这部心经对心智要求过高,一般人稍有不慎便易迷失其中。
秦寸心因为秦氏去世,师父收徒,已经集齐喜,乐,哀之气,体验过了生死。七情中便只剩怒、爱、欲、恶,六欲中则还差体验眼耳鼻口之欲。
林春生感受了一番红尘元气后,便引导元气游走一番,讲秦寸心体内的药性化去大半。
“毕竟年岁太小,过早接触血腥事不是好事。”
林春生轻柔地起身,嘴角噙着笑,眼神渐冷。
……
……
王小二顶着一个猪头悄悄地摸到了林春生屋子外。耳朵贴着墙听了听,没听到鼾声传出。又凑近窗户垫脚往里看。只见里面两人一个躺床上一个躺地上,眼睛紧闭,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王小二不放心,捡起一块石头往墙上砸去。发出的动静半点没影响屋内熟睡的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只是两个寻常货,那直接动手绑了算了。小点的卖给人牙子,大点的送给好这口的老大。定能将功补过留在弟兄伙里混的。
王小二溜到门口刚准备开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他呆愣了一下,看见那儒生正站在门后神情冷漠地盯着他。不经意间瞥见屋里,地上竟还有一个儒生!
王小二只觉着撞着鬼了,两腿一软差点没站住。猪头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转过头就想跑。
刚迈出一步,只觉得天旋地转。咦?视线怎的自己往天上看?
一个无头尸体从视野里匆匆划过,鲜血喷出几丈高来。
那就是自己的身体啊。这是王小二最后的念头。
……
……
村长集结劫匪们后等了半天,都没见王小二回来报信。
知道这次遇到扎手的了,赶紧招呼兄弟拿着锄头朴刀就要往那边赶。
“不必如此麻烦,在下已到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那儒士已是持着一把剑,定定地站在路边了。
村长只觉得心里发苦,硬着头皮大喝一声:
“他就一个人,兄弟们给我做了他!”
见那一堆人扛着锄头捏着朴刀紧赶着送死去了,村长趁着混乱之际,往后一躲,脚底抹油正欲溜走。
突然一个人砸过来,村长直愣愣地被压倒在地。村长只觉得倒霉,推开那人正欲逃跑,转念一想,不如装死算了。于是又把那人抓到身上。
那人心口已经漏了个好大的洞,喷涌而出的鲜血淌到村长脸上,腥臭味冲得他只想呕吐。平时劫道宰人都是一刀了事,还没如此近距离的沐浴在血液里。
四周动静渐渐小了。村长的心也提到嗓子眼,生怕那儒生验尸补刀。
等了半晌都没动静传来,村长微微松了口气。摞开身上的尸体,一把剑正直直地对着他。
“在下可没允许你走了。”
四周一片寂静,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心口都带着斗大个洞。
村长看着那神情冷冽的脸,宛若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