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看清那人面貌？”江离看了一眼沐逍，最后看向苏小小道：“这张脸，这世间，无第二张。”

    闻听她话，沐逍挑眉、无奈一笑。

    苏小小怒道：“现在死无对证，你们休想抵赖，不把小之交出来，我就把漓园给掀了！”

    “嗯。”

    江离云淡风轻的回应，让苏小小的怒气犹如打在了棉花上，顿觉一股气憋得慌。

    “你——”

    江离不温不恼道：“既如此，便与死人对证，且听一二，再下定论。”

    什么意思？

    苏小小微怔间，随着江离两指并拢轻轻一扣，眼下事物天旋地转，脚下忽然失重，整个人向黑色漩涡坠落。

    苏小小大惊失色，看向她，惊道：“你要做什么！”

    “落黄泉。”

    江离话音刚落，三人便落入黑色漩涡，眼下一片灰蒙，偶有几许鬼火游荡，鬼火见有来人迅速散去。

    灰蒙下是无尽的阶梯，两边无壁，俯视而下是无尽深渊。

    苏小小跟在两人身后，紧握裙摆，蹙眉不语。

    黄泉路，她是说走就走……

    她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也是鬼。”

    寻思间，江离突然一句，让苏小小微微一愣，轻声低喃：“此话怎有些熟悉。”

    恍惚间，她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模糊瞧不仔细。

    江离提醒道：“走黄泉路，还分心，小心掉入无极渊。”

    “无极渊？”苏小小缓过神来问：“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人易留恋堕落，鬼却恐惧逃离的地方，当然总有勇者无惧其闻，跃跃欲试。”

    末语一落，江离手轻轻一挥，薄雾轻轻退去，阶梯已到尽头，前面是一条浮在半空一望无际的小路，薄雾下的彼岸花清晰可见，妖艳似火的彼岸花，望不到边际，且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藏于彼岸花下是那无尽的深渊下是斑斓绚丽的光雾，若以若现的斑驳光影，光影似乎受到惊吓，惊惶逃窜。

    不过一瞬，灰蒙带着彼岸花再次笼罩于上。

    “姐姐。”

    苏小小眼神逐渐空洞失神，脚不自觉地向前。

    就在她右脚抬起，即将迈入无极渊时，江离转身向前，脚落地间绯红涟漪蔓延，空气波动微晃。

    苏小小缓过神来，迅速后退，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小之的声音。

    苏小小心有余悸地望着那灰蒙的一片，低喃道：“如此危险之地，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也好，鬼也罢，欲也。”

    在她茫然的眼神下，江离缓声道：“生于执着，死于执着，渡过是灵魂的洗炼，否之灵魂生生世世困于无极渊，沉沦堕落，迷失自我。”

    苏小小不解问：“鬼已亡魂，还有何畏惧？”

    苏小小话音刚落，便恍然接着道：“魂飞魄散？”

    江离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她道：“渡不过，人不过是自困，可鬼却是自此没了生生世世，人至少还有悔悟的机会。”

    苏小小迎上她的漠然，凝眉问：“黄泉路，鬼路，活人怎会入此地？”

    “有啊。”江离莞尔道：“比如，你。”

    苏小小微愣间，江离继续道：“不知者无畏，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知者不畏故犯者，成便是智者，不成便是愚者。”

    苏小小沉吟少许道：“如此也不足以让人鬼为之起欲。”

    灵魂的洗炼，来到此处必然是历经人生大苦大难，只是如此，又有何为之贪婪？

    更何况是已是一只鬼，仅此如此，会为之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

    她，有所隐瞒？

    “人，欲者。”江离没有理会她投来怀疑的眼神，漠然道：“即使天上仙，亦是如此。”

    “世人总想着付出和收获成正比，有此念想，已是愚者。”

    苏小小沉思不语，江离亦没再理会。

    常人看此路一路平整，却不知一路向下。

    愈是往深处走，愈是阴森，愈是昏暗，愈是险阻，彼岸花的颜色由血色变为暗红，空气中的花香也渐渐消散，血腥气代之，且愈发浓烈。

    苏小小那强压着的不适愈发浓烈，意识渐渐混乱，眉心紧锁思忖间，江离声音缓缓而来。

    “往前走，别转身。”

    话间，随着江离一步一绯红涟漪，苏小小的不适一扫而空，意识和记忆也逐渐恢复过来。

    苏小小头僵住不敢动弹，余光扫视着两边，总感觉那朵朵彼岸花在看着她。

    再往前看，望不到尽头的路，前面还有多少可怖的未知在等着她？

    苏小小望着那轻缓向前的背影，小声问道：“这是必经之路吗？”

    “我们可直入地府。”江离感知到背后苏小小的不满后，缓缓道：“可，这是鬼的必经之路，估计没走多远。”

    话间，前方出现一块巨石，慢慢靠近，苏小小才看清上面刻的字。

    “三生石？”

    江离接过话道：“过了三生石，所有不适便云消雾散。”

    过了三生石，绯红涟漪消散，如她所言，那不适再也没有。

    离三生石的不远处，出现一棵大树，树后跳出两个男女两恶鬼，两恶鬼不可思议地紧盯着苏小小。

    苏小小心不由咯噔一下，有些心慌。

    江离侧头，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轻声道：“这是衣领树，女鬼叫夺衣婆，男鬼叫悬衣翁。”

    “勿慌。”

    夺衣婆看着来到跟前的苏小小，惊诧地看向江离问道：“阿离，你今日又闹哪出？这活人，怎判她下一关奈何桥走第几层？”

    “对呀对呀。”悬衣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

    “她走的哪层？”

    江离嫣然一笑，手轻轻一挥，空气中出现了霜竹的镜像。

    夺衣婆细看了两眼，点头道：“那丫头生前没做什么恶事，走的是上层，前脚刚离开，你们两走快两步很快就能追上了。”

    我们俩？苏小小疑惑地看了一眼由始至终默然不语的沐逍。

    “对呀对呀。”悬衣翁又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

    “好。”江离刚要抬脚走去，手臂便被夺衣婆挽着拉到一边，悬衣翁想要跟上，在夺衣婆瞪了一眼后慢慢退了回去。

    夺衣婆越过江离肩膀，看了一眼苏小小后才在江离耳边压低嗓音道：“最近地府不太平，出现很多诡异事，你自己可得小心着些。”

    “好。”江离轻轻拍了拍的手背，在空气中捻出两片叶子，递了过去：“随身带着。”

    话落，江离便往最左边的小路走去，跟在身后的苏小小不得不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与鬼走得比人还亲近，地府当自己家似的。

    江离嘴角缓缓上升，轻声道：“此想法，很贴切。”

    苏小小微微一愣，这才恍然，原来她一直能听到自己的想法。

    寻思间，浓烈的血腥味从血黄色的河流中散发而来，苏小小下意识捂鼻遮挡。

    河水中，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他们面目狰狞地痛苦呻吟着、哀嚎着。

    江离轻声道：“这便是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