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就连包物件的绳都卖了个精光。老王抹着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隔着十几米，胖子已经累趴了，一滩泥似的靠在椅背上，同样的，摊位上空空荡荡。

    察觉摊前站了人，他连眼都懒的睁：“卖完了，明儿请早！”

    “我就问句话！”

    “箱子是老王的，瓶胆是从家里拿的，砖是牌楼底下捡的……”

    “没问你这个，我也不白问，给钱！”

    一听钱，胖子勉为其难的睁开了眼：“嘿哟，荣古斋的任老板，稀罕……你要问什么？”

    任老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位老板，就捡漏那位，你没留个电话？”

    “任老板这是盯上另一块砖了吧？”

    胖子呵呵笑着，“这么问的没一百也有八十了，都说给钱。但很可惜，我真没留……”

    “真没留？”

    “真没留！”

    “你个傻逼！”

    “老子日你……坑爹的玩意！”

    胖子想起来干他，但委实没力气，等他站起来，人已经走出去了十多米。

    “任志荣，老子祝你天天走宝……”

    “你特么做梦吧！”

    任老板表面轻松，其实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不就等于走了宝？

    那可是国宝，曾经就摆在面前，自己却视而不见，还当成垃圾？

    好几亿的东西，那傻逼说捐就捐……

    正骂着，手机又响了起来：“老板，找到人了！”

    任志荣眼睛一睁，冒出了精光：“在哪？”

    “刚从老残居出来，原来压根就没走……唉哟我操，有人迎上去了……”

    “盯住了……别人要出价，你就往上加，我马上到……”

    屁股上装了火箭，任志荣“嗖嗖嗖”的跑……

    ……

    “请问是……李老板？”

    “你认错人了！”

    “我一直盯着，除了你就再没见生人出来过……您别误会，不是盯你，是想买您手里的这口箱子……”

    这位伸出手，叉开五根手指，“知道这些东西您花了三百多，我凑个整，但得保证那只瓶胆和另外一块砖还在里头！”

    李定安一脸不解：“都是废品，你买回去也没什么用！”

    “毕竟和国宝一块待过的物件，废品也值这个价，所以就想拿回去做个纪念……”

    看着这位脸上的讪笑，李定安懂了：做纪念是假，看上箱子里的另外一块砖才是真。

    虽说是一块破砖，但国宝没被李定安捡漏之前，不也只是一块破砖？

    在古玩行当，这种类似开盲盒、赌石的情况很常见，行话叫“打闷包”，无非就是想赌那么一丝可能。

    赌赢了，就是天大的漏，就算赌输了，不就是五百块？

    那就卖。

    五百算不上坑人，何况自己都说清楚了是废品，是这位非要买……

    他拿起手机，刚要说句扫码，旁边传来一声冷喝：“等会……”

    李定安转过头，眯着眼瞅了瞅，越看越觉得这人熟悉。

    认出来了：之前在他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坐，他跑出来赶人，看到自己举着石经傻乐，便骂自己是傻逼……

    脸上堆满了笑，任志荣抱了抱拳：“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您别介意。我姓任……”

    他又往对面指了指，“做点小生意！”

    荣古斋，之前就记住了！

    再往里看，大大小小摆着七八座木架，上面尽是瓶瓶罐罐。

    看来是专做瓷器的。

    “任老板什么事？”

    “听说除了石经，您还捡了一块砖，能不能让我瞅一眼？”

    旁边那一位不乐意了：“任志荣，你这就不厚道了，我都出价了，你又来砸场子？”

    “你要是上了手，我乱张嘴就是坏行规，但东西不在你手里，虽出了价，至多算是打闷包（不开箱检验直接交易）。况且李老板还没答应卖，我就不能拦一道（竟价，类似拍卖）？”

    “拦一道是吧？”

    这位也上了火，“我出一千！”

    “我出一千五！”

    “我两千！”

    任志荣冷笑：“我五千，你继续出！”

    “我〦”

    “停！”

    李定安伸手往中间一拦，“两位别斗气！”

    “正常竟价，不算斗气！”

    任志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李定安，“李老板不会想说不卖吧？”

    “不是不卖，而是怕两位打眼！”

    李定安笑笑，“明说了，这里头的两样东西，我是真看不准！”

    做古玩行当的，买家最喜欢逆向思维，有时候你越说这是真的，别人越不信，反之你越强调这是假的，他却越发觉得是真的。

    特别是任志荣，眼睁睁的看着上亿的国宝从眼前溜走，此时已不是后悔的肠子青了，而是心都在滴血。

    本来就担心因为他之前骂了一句傻逼，李定安不想卖给他，此时又碰上一个起哄架秧子带截胡，还是之前有过过节的，心里更是火大。火越大，就越上头，理智几乎等于零，

    “一万！”

    他伸出一只手，五指来回翻了两下，又斜眼看着另一位。

    另一位明显有些犹豫。

    花个几百上千搏一把，就算打了眼也无所谓，花个几千争口气也无可厚非。但要说花一两万甚至几万……

    心中正摇摆不定，又听李定安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任老板，我是真看不准！”

    “李老板放心，就算箱子里是一堆垃圾我也认了！”

    不对呀？

    之前自己出价五百时，李老板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箱子里这两样都是废品，没什么用！

    怎么轮到任志荣这王八蛋，李老板又成看不准了？

    心中狐疑，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迎上李定安的目光。

    我去，这眼神？

    感动到哭死，李老板，您太厚道了……

    他心中感激，脸上却装出为难的模样，牙齿咬了又磨，磨了又咬。最后又一挥袖子，陡然一叹：“算了……任志荣，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

    任志荣喜笑颜开，忙不迭的拿出手机，“李老板，我给您扫码！”

    “唉……这？”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叮咚一声，一万块到帐，任志荣接过箱子，打开看了一眼。

    瓶胆自然还在，旁边安安静静的躺着半块水泥包着的红砖。

    就是这一块，店门口的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再会！”

    他合上箱子，抱着就走。

    目送任志荣进了荣古斋，另一位才郑重其事的抱了抱拳：“多谢李老板！”

    李定安摇摇头，下了台阶：“听不懂！”

    “哦……对，是我孟浪了！”

    身后传来一声朗笑，“那您慢走！”

    李定安挥了挥手：“回见！”

    这位素未蒙面，确实不好意思下狠手，所以他才使了个眼神。但坑任志荣，绝对一丁点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一句傻逼一万块，值了……

    ……

    直播间里又炸了锅。

    “刚才我反复问，主播一口咬定瓶胆和另一块砖是垃圾，这会却又卖了一万块？”

    “主播骗人！”

    卖毛笔的小姐姐：“李安之骗你什么了，一毛钱的小心心？”

    输出小能手：“脑子不够就捐出去，至少还能喂狗！”

    “我怎么脑子就不够了，你特么说清楚！”

    钻巷子我不嫖&我举报：“别吵，楼上几位明显是刚进来的，不知道前因后果。那个姓任的之前笑话主播拿破砖当宝，还骂李安之是傻X……”

    “一句傻逼一万块，绝了……”

    “爱死李安之了，连报仇都报的这么别具一格……”

    “意思是，这是主播设的局？”

    营养快线比较稠：“局个毛线，你见过谁设局开始就提醒：这是垃圾，买了没用？”

    钻巷子我不嫖&我举报：：“确实不是局，顶多算巧合：其实给五百的时候李安之就想卖了。但突然跑来了一位姓任的，而且十有八九和另一位有过节，所以才把价钱抬了这么高。”

    “不对啊，主播中间明明拦了一下，如果不拦，价格岂不是更高？”

    “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但他不拦这一下，就有可能产生纠纷。”

    “什么意思？”

    “好好回忆，任老板出了一万之后说的那句。”

    “李老板放心，就算箱子里是一堆垃圾我也认了……我靠，这是证据，他想反悔都没地方说理！”

    “虽说这样的情况在古玩行当不多见，但不得不防。所以说，主播不但聪明，还很谨慎。”

    “不止是聪明，他对人性和人心的把握已相当有火候，寥寥一两语，就能引人入彀而不自知。这种人才，不去诈骗可惜了……”

    “没那么夸张，但主播确实有几分手腕。”

    “这也太阴了，不但阴，还坑！”

    全力输出的小能手：“哥们，别张嘴就来啊，你就说，是不是姓任的抢着要买的？”

    营养快线比较稠：“主播要是想坑人，又何必给另一位给暗号？那两人明显斗出了火气，肯定要相互杠下去，主播只要安安静静的站着，五万、八万，甚至是十万都有可能……”

    “什么时候给暗号了，我怎么没看到？”

    钻巷子我不嫖&我举报：“确实看不到，但可以换位思考：生意没做成，不说埋怨主播，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那位到最后却给李安之做了个揖，还郑重其实的说了声谢谢？”

    “可主播也说了，听不懂！”

    “废话，要是听懂了，就成坑任志荣的证据了！”

    “我靠……”

    “我靠靠……”

    “我靠靠靠靠靠……”

    “主播成精了？”

    钻巷子我不嫖&我举报：“先别急着吹，咱们先算算总账：李安之今天收的这几样，算是都卖出去了吧，算不算捡漏？”

    “算！”

    “肯定算！”

    “绝对算！”

    “那好，@营养快线比较稠，@全力输出的小能手，有请二位大哥给大家展示才艺。”

    “什么才艺？”

    “记起来了，这两位之前立过final，一个说主播要是捡漏，他直播吃暖瓶胆。另一个说主播只要能把这几样卖出去，他直播倒立上树……”

    “哈哈，吃进去的是暖瓶胆，喷出来的是奶……”

    “不知道对着树还能不能输出了。”

    “对不起，你关注的帐户已注销……跑了？”

    钻巷子我不嫖&我举报：“这么欢乐的直播间，谁舍得跑，顶多换个小号。不过放心，这两位风格这么独特，除非能忍住，一直都不发言，但凡敢张嘴，绝对能认出来，我看他能换多少次号？”

    次数多了它就稀：“好吧，我认输，但暖瓶胆是真不能吃，会死人的！”

    被人输出的小先锋：“我也认输……不是我不愿意倒着爬树，是真爬不上去……”

    不知是不是约好的，这两个道歉的同时，又一人打赏了一条龙。

    “哈哈……笑的……肚子疼……”

    “好吧，代表主播原谅你们了……”

    金龙飞过后，各式各样的小礼物再次刷屏。虽小却多，密密麻麻，一串接着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