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投胎换母……”

    “她红日倒挂……”

    “今日偏偏又会遇见，正是活对头碰到了死冤家……”

    一曲《秋海棠》演罢，戏台上又换成了《双珠凤》。这是晚清到民国有名的淫词小调，台上的演员演的活灵活现，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透着说不出的风情，雷明真的心早被勾走了。

    “这活没法干了……你也真是闲的，跑这样的地方来，翻译英文书？被人知道了，怕不是得笑掉大牙？”

    “我还不如去听听戏，听听评书……你自个慢慢翻吧！”

    他一拍屁股，一摇三晃的走了出去，李定安有点不敢置信：“要是赚了钱，你也不要？”

    “不要！”

    雷明真头都没回，很是潇洒的挥了挥手，“几张破信能值什么钱，你自个留着吧！”

    李定安哭笑不得。

    能考上首师，还能拿到毕业证，雷明真的成绩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差。何况读的还是文学院，既便学的是外语，但耳喧耳染之下，积累的文学知识并不少。

    所以只要他稍微用点心，就能看出这是张爱玲的《色，戒》。再稍稍联想一下，既便猜不出这是张爱玲的亲笔手稿，也能猜到这东西来历不简单。

    但这王八蛋没一丁点的耐心，能有什么办法？

    天天嚷嚷着要跟自己学捡漏、学鉴定，赚零花钱，但钱送到你面前，你倒是要啊？

    叹了口气，又摇了摇，李定安继续翻译。

    一万多字，几千个单词，一个人干工作量就有了大了。但李定安并没有使懒，依旧逐字逐句的翻译、对比。

    系统不会出错，所以东西百分之一百是真的。但张爱玲的手札委实少写，为了让别人信服，也防止怕被别人挑出什么毛病自己却答不上来，他只能精益求精。

    其实这和专家鉴定古董一样，九十九处都对，但只有一处不对，就不能妄下定论。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小时，李定安才抬起了头，徐徐的吐了一口气。

    搞定了！

    他又站起来，往外瞅了一圈。

    《双珠凤》早就演完了，换成了京韵大鼓，唱的是《战长沙》。

    还是那位女演员，卸了大部份的妆，只稍微保留了点一点戏妆。唱的依旧很好呼，嗓音很亮，还有些脆。

    雷明真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坐乏了还是怎么滴，他胳膊肘托着膝盖，双手支着下巴，动都不动一下。再一细瞅，好家伙，女演员穿着一件旗袍，衩都快开到大腿根了。

    没救了！

    算了，不叫他了……

    他拿起手机，直接打给了吴教授。

    “吴教授，我淘到了张爱玲的一份手稿，还是全英文的！”

    “从哪淘的？”

    “沪上城隍庙，九曲桥湖心亭对面，上海老茶馆！”

    “确不确定？”

    “应该没什么问题，字迹、信封、邮戳、时间，以及手稿内容我都比对过！”

    “嗯，不错……你这课还没来上，毕业论文里的素材却是一条接着一条……记得多拍几张照片。”

    “吴教授，我不是这個意思……”李定安哭笑不得，“我就是想问问，学校要不要，如果不要，我再出手！”

    学校要不要？

    张爱玲确实很有名气，是近代优秀的女作家，她的手稿如果是私人收藏，肯定极有价值。但她和北大并没有什么交际，所以相对而言，并没有值得学校收藏的意义。

    但转念一想，李定安绝不会无故的这么问。吴教授不答反问：“具体是什么手稿？”

    “是色与戒，是79年她从美国寄到港岛的，收信人叫Tiffin·song……”

    “啊？”

    吴教授发出了一声惊呼，“Tiffin·song，这是宋淇？”

    “应该是！”

    “不是应该，还是肯定，只要你确定这是张爱玲的亲笔，又是《色，戒》，收件人也是Tiffin·song的话，这绝对就是宋淇……”

    如果只是张爱玲普通的手稿，自然就没有收藏价值。但如果是《色，戒》，还是寄给宋淇的，那就是天壤之别。

    只因宋淇也是近代名人，而且是北大校友。更关键的是，《色，戒》写的就是民国时期北大学生抗日的故事：为寻求正义，以身伺虎，最终功亏一篑，英勇就义……

    原本是很悲壮的结局，却被改的南辕北辙，但从作品本身所带来的影响和意义来讲，依旧是极有收藏价值的。

    “有心了！”吴教授叹了口气，又沉吟了一下，“还是通过正常渠道的好……这样，你直接给安帮打电话，他知道怎么操作！”

    “明白了，谢谢吴教授！”

    “应该是我谢谢你……”

    挂了电话，稍想了一下措词，他又打给了何安邦：“领导，淘了件有意思的东西，你帮着斟酌斟酌，怎么处置？”

    “你不是去听书看戏了么，怎么又淘到了东西了……嗯，伱这话不对，什么样的东西，还要我帮你‘斟酌斟酌’？”

    “是张爱玲的手稿，《色，戒》……吴教授让我打给你！”

    “我这……”

    何安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好久，“这样的东西你都能碰到？李定安，你是不是跑沪上搞批发去了？”

    “只是运气好而已！”

    屁，只是运气好嘛？

    城隍庙的老茶馆是圈内也是出了名的，虽说交流的都是近代作品，而且乱七八糟什么样的物件都有，但其中不乏有价值的东西。

    早些年，就有人买到过一副刘海栗的扇面，甚至是大前年，还有人出过傅抱石亲手刻的鸡血石印章。

    但这些东西都是明码标价，正常交易。而相应的，能交易这种名家名作的地方，老板的眼力自然不会差，而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当中，更不乏高手、专家。

    其他人为什么就没发现？

    “知道了，等我和你见了面，再商量怎么操作……既然吴教授这么护着你，那你先不要声张，我好好操作一下，尽量让你多赚点！”

    “我知道！”

    如果是以前，李定安肯定想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但现在，他多少能琢磨到一些。

    必要的时候，该赚的钱一定要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