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悠扬的钟声将雨果从睡梦中叫醒。迷迷糊糊地坐直身体，雨果才反应过来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整晚。

    桌子上的蜡烛早已熄灭，雨果用力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整晚让雨果感觉到浑身酸痛，关节像是锈住了一样。

    雨果站起身，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打量着窗外。

    “唉！雾更大了！今天没办法出去了！”

    在这样的天气出去对于雨果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衣服无法抵抗外面的阴冷潮湿，一场小小的感冒对于雨果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幸好昨天理查德先生给了我一本书，这几天我就看书好了！”

    “该死！”想到书，雨果大叫了一声。

    “自己昨天是趴在书上睡着的，口水不会流到书上了吧？”雨果连忙去看桌子上的书，内心期盼着自己昨晚没流口水。

    然而，事与愿违，摊开的书页上有一个脸颊大小的浅凹，其中仍然残留着的一点点口水像是在嘲讽雨果一样。

    “这......这！”

    雨果使劲地跺了跺脚，也顾不得会弄脏马甲，拿起来就去擦残余的口水。将口水擦掉之后，雨果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发现弄湿了足足八页。

    “怎么办啊！我真没用！怎么办啊！”

    雨果心疼地将这些书页分开夹住，眼泪不声不响地从眼眶里滴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雨果顾不上去擦眼泪，也不想去擦眼泪，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后悔和自责。

    这本书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一切，说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也不为过，然而仅仅过了一晚，自己就险些毁掉了它。

    哭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止住，也可能是哭干了。

    “呼......呼......”

    雨果侧着脸对着书页轻轻吹气，慢慢等着每一页变干。

    雨果全神贯注地做着这些，生怕自己的不小心再对这本书造成伤害，直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远处的钟声传来，雨果才意识到要到开饭时间了。

    “糟了！坏查理他们要下来了！”

    现在书页还没有彻底干透，雨果只能背过身对着楼梯，期盼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

    可能是老天也不愿意总是捉弄我们可怜的雨果，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早餐在孩子们眼中更具吸引力，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雨果。

    眼看着领饭的时间要过了，雨果干得差不多了的书合起来，包在马甲里放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才低着头去领自己的早饭。

    雨果去得很晚，玛姬阿姨看到雨果终于来了，轻呼了一口气，仿佛是放下了心一样。

    只见她拿起铁勺在桶底轻轻地舀了一勺，然后又把勺子贴到桶壁上微微倾斜，让稀得像清水一样的牛奶流出去，只剩下一些燕麦倒在里雨果的碗里，如此反复几次最后才舀上一勺牛奶。

    “给！下次别这么晚了”玛姬阿姨轻声说道。

    雨果有些疑惑但没有说话，只是望向玛姬阿姨的眼神中带着询问，玛姬阿姨微微地摇了摇头，又轻轻推了一下雨果手里的碗，示意他赶紧离开。

    望着碗里浓稠的燕麦粥，雨果的心里充满感激，他当然知道这是玛姬阿姨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只是他不太明白玛姬阿姨为什么会这么做。

    “难道是我最近更爱干净？”

    “完全没有啊。”雨果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想不通的雨果也没有继续纠结，对于一个济贫院的孩子来说眼前的燕麦粥显然更有吸引力。

    吃过早饭，雨果在一楼焦急地等待其他孩子离开，他不想被其他孩子发现自己在看书.可他显然忘记了，这样的天气下其他孩子也不会去室外玩耍，一楼只会一直吵吵闹闹。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有三处地方稍显安静和空旷，分别是雨果的附近，艾伯特的附近和“坏查理”几人附近。

    艾伯特独自坐在离早餐桶很近的一张桌子旁，周围的几张桌子都是空的。

    “坏查理”几人则坐在远处靠边的一张桌子，“坏查理”本人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侧着身瞅着艾伯特的方向。

    至于雨果，单纯是因为坐得太靠角落了，这附近的桌子几乎都没用过，上面落满了灰尘。

    “坏查理应该会去找那个新来的艾伯特的麻烦吧？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吧？”雨果的心里不太确定。

    犹豫了一会儿，雨果见没人看向自己，决定冒险把书拿出来。

    “如果三楼也能这样温暖就好了，我就可以躲到三楼去看书。”

    然而，这是不现实的，仅仅是一层和二层供暖的花费济贫院都已经是在勉强支撑了。

    在拿出书之前，雨果又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几次。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后，雨果把字典从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来，摊在桌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厅里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雨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反常，直到一只胖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盖到了他的书上。

    雨果不用抬头也知道手的主人是谁——该死的“坏查理”。

    雨果装作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坏查理”，心里则是紧张得不得了，生怕“坏查理”会抢走自己的书。

    “坏查理”把书从雨果的手中拽出来，拿到手里“哗啦啦”地翻了几页，动作大得让雨果十分揪心，随后将书往桌子上一摔，把头压到雨果的脸前，问道：“怎么，黑头发？你能看懂？”

    雨果用力地将头后仰，然后假装没坐稳向侧面一倾，脸自然而然地望向一楼大厅的中间。

    “唉，玛姬阿姨果然走了。”

    没有救兵，雨果只能转过头，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傻兮兮地回答道：“当然看不懂了，我发现看这些字母看久了就很容易发呆。”

    “真的么？所以你刚才在发呆？”

    “坏查理”又把书拿起来，随手翻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这本书上也没有插图，就和那些用来垫桌脚的一样，于是带着狐疑的眼神打量起雨果。

    “坏查理”当然不认为雨果能看懂，认字的人在整个青藤区都屈指可数，小小的“黑头发”自然不可能成为其中之一。但是，“坏查理”又想不通雨果为什么那么入神。

    “我真的在发呆！我发现看得时间久了眼睛就会花，就能进入到发呆的状态。这样我就感觉不到饿，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雨果假装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哈哈，那你好好发呆吧。”可能是觉得雨果的回答比较合理，老老实实地样子也比较顺眼，“坏查理”踢了雨果一脚后就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

    对于“坏查理”来说，“黑头发”不足为虑，只是他茶余饭后的娱乐项目。但新来的那个家伙却是个狠角色，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必须重新树立自己的权威。

    “坏查理”带着几个孩子朝着艾伯特的桌子走去，周围的孩子都躲到更远的地方三两聚集窃窃私语，应该都在期待一场大战。

    济贫院的日子太单调了，孩子们也没有什么娱乐，一场群架往往能让孩子们谈论很久。艾伯特和“坏查理”他们的战斗才刚刚过去两天，看起来第二轮就要打响了，而这次可能更加紧张和激烈。

    “你们说谁会赢？艾伯特还是查理？”

    “应该是艾伯特吧？上次不就是他赢了么？”

    “上次应该是查理赢吧？艾伯特被揍得那么惨。”

    “查理他们也不好过啊，我觉得是艾伯特赢。”

    显然，艾伯特和“坏查理”都有了各自的支持者，这在以往可是极为罕见的，这也是“坏查理”必须要再打一场的理由。

    “坏查理”在逼近！艾伯特仍然低着头。

    “坏查理”快走到了！艾伯特站起身了！

    “坏查理”停在了原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冲突一触即发！

    艾伯特转过身，背对着“坏查理”！

    “坏查理”停在了原地，有些迟疑。

    冲突并没有爆发，严格地来说是因为大战的一方——艾伯特“跑”了。

    说是“跑”也并不准确，艾伯特根本没有关心“坏查理”几人的逼近。他站起身缓缓地走出了济贫院，只留给了“坏查理”，雨果和其余的孩子一个背影。

    其实，只要“坏查理”几人略微加快脚步就能追上艾伯特，从而点燃这场大战。

    但“坏查理”看到艾伯特离开时却悄悄放缓了步伐，故意在艾伯特走出济贫院的时候才走到艾伯特之前坐的桌子旁。

    “坏查理”转过身，一脚踩到艾伯特之前坐的椅子上，然后在众小弟背后用力的托举下站到了桌子上面，对着其余的孩子喊道：“看见没！艾伯特那个废物已经认输了！他跑了！”

    说罢又转过头看了大门一眼，确认一下艾伯特并没有回来。

    其余的孩子远远地望着“坏查理”几人，虽然他们并不太相信艾伯特是逃跑了，但是事实看起来是如此，也没有人想去触“坏查理”的霉头。

    孩子们的沉默让“坏查理”非常受用，他居高临下地用眼光巡视众人，就像是国王在巡视自己的臣民一样。

    这一刻，他感觉他就是济贫院的王。

    直到一声大喝吓得他差点从桌子上摔下来。

    “查理你这个小混蛋，你想去禁闭室么？”

    玛姬阿姨才是济贫院永远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