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破碎之玉箫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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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无鸣自响

    啪!

    这是乔峰喝下的第二十八碗酒。

    群雄看着满地的碎瓷片,神情说不出的颓废萧然。

    二十八碗酒,代表了二十八个落败的人。

    乔峰每败一人,便要喝一碗酒。

    败的人愈多,他精神越激昂。激昂的叫人胆寒。

    啪!啪!

    三十碗酒下肚,乔峰面色丝毫不见酡红,反而更加黝黑,似乎酒气都化作了威风,不然何以愈战愈勇。

    三十个战败者如斗拜公鸡般蔫头邋尾的躲在人丛之后,拿着杯子自伤自酌,萧索之意不望而知。

    掌风呼啸声,桌椅摩擦声,吱吱入耳,尖刺得叫人难受。

    铁剑从中折断,剑柄一段还在年轻剑手的把握,锋利的剑尖带着寒芒和众人的心跳绽开血花。

    年轻剑手摆摆左臂,甩掉左手的血滴,敷衍的抱拳行礼,黯然离去。

    乔峰再饮下一碗酒,带着三分醉意,大喝道:“下一个!”

    木婉清右手端着一碟小菜来到洛水跟前,左手纤指捻起一片酱制的牛肉送入口中,颇有些没心没肺的道:“洛郎,大哥这样喝酒有什么滋味?你去把这碟筋头巴脑的牛肉给他送送酒罢!”

    洛水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左手暗地里在女人香臀捏上一把,右手则接过小菜,在木公子的娇呼声中,摇头晃脑的走到客栈宽敞的大堂中心。

    那里并排摆着三张桌子,桌面上是横竖八八六十四坛酒和店里计数不清的粗瓷大碗。

    木婉清撅着小嘴儿,盯着洛水挺拔的背影,不自觉笑意满脸。

    阿朱却不像清水二人这般好兴致,担忧的心高悬在微启的檀口中,怎么也不肯咽下。

    乔峰看着洛水手中的下酒菜,不由哑然失笑道:“兄弟,这不是煮酒论武的时候,这样好的牛肉,还是留待下次拉上二弟一起品味吧!”

    洛水哈哈笑道:“大哥此话差矣,这正是煮酒论剑的时候。兄弟的《玉箫剑法》最近新创一篇,名叫气剑决,正要找人试试手。这里数百好汉怎么也能要小弟尽兴,可不算抢了大哥的风头!”

    乔峰哦了一声,显是对洛水的‘气剑决’十分好奇,欣然道:“恭喜兄弟你武功再有突破,可这些人都是冲哥哥来的,兄弟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他这样说是为洛水着想,开罪眼前二百余人便相当于枝连虬结了整个中原武林,那时除了南方和西域便再没有清水二人的容身之所。更何况洛水的家在中原的腹地洛阳。

    洛水微叹一口气,眼珠一转,拱拱手,冲人丛叫道:“在下承江湖朋友抬举,得个玉箫剑客的名号,实是浪得虚名的很。在此想跟各位打个商量,给我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不知诸位朋友意下如何?”

    群汉听得眉头大皱,玉箫剑客之名虽不如北乔峰般威震天下,可任谁能力伏三大恶人,武功都该进入一流高手之林,朵儿的响亮也不言而喻。

    说到扬名,保证在场大多数人都比他急切的多!

    是个人都该明白,洛水在为乔峰强出头。

    果然有人站出来叫道:“玉箫剑客好歹也是汉人,为个契丹人与同胞为难,可对得起自己的举人老子么?”

    洛水做个夸张的没耐烦表情,哂道:“死丧之威,兄弟孔怀,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洛某既读圣贤书,孝悌之义安敢稍忘?更何况我与大哥情逾兄弟!”

    他所念是先秦时流传的诗歌,中间一句“原隰裒矣,兄弟求矣”没念,皆因涉及生死,故有所避忌。

    论舞文弄墨在场三百人加一起也没有洛水一半本事,这一番诗云悌义之论自然大获成功,总算师出有名。

    阿朱拿手碰了碰木婉清,好奇的道:“你情郎念的是什么诗?”

    木婉清俏脸一红,讪讪道:“我怎么知道?”

    阿朱扑哧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不知道。”

    木婉清哼了一声,盯着一派儒雅风流,侃侃而谈的洛水,暗忖洛郎这些道理我是怎样都想不出来的,怪不得这呆子总要讲什么原则底线。

    群雄正在思考什么叫脊令在原,一时都忘了质问洛水偏帮外族,场面出现诡异的寂静。

    脚步声起,一儒服纶巾,面白微须,长相清癯的中年文士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来到眼前。

    洛水行过后辈礼节,道:“敢问先生姓名。”

    文士颔首还礼,手腕翻飞,一把阴阳扇变戏法似的出现掌中,拂风微扇中抬脚随随便便向前走了两步,却有踢踏四声,阳面扇对准洛水,无限温和的道:“南阳野夫,愚蒙边牧。”声音低沉悦耳,每一个字似都能打进人的心里,一听难忘。

    他一开口,所有声音立时静了下去,大家竟都不可抑制的渴望着这把温和可亲的嗓子再多说几句话。

    洛水皱起眉头,知是遇上了天生的说客,对方内功极高,且一定练过类似催魂法般的精神奇功,才有一声起,万声寂的本事。

    边牧续道:“玉箫剑客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意气实在叫人钦佩。可义有大小之分,此情此刻,忠者,民族大义也。意气者,兄弟小义也。此诚狭广之别,不可不察也。若忠义难两全,吾辈自当取大者。洛兄弟以为然否?”

    这番话说的道貌岸然,正气拳拳。若是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必为其所惑,可洛水的思想何其丰富自由,哪里会被空泛的大义蒙蔽?

    他只淡淡笑道:“若说忠义,在下包保在场诸位没一个人有资格质问乔峰。一年前,乔大哥还是丐帮帮主,曾单人独抗西夏一品堂的众高手,以免中原受西夏大将赫连铁树和其手下荼毒,此大功于汉者,一也!半年前,契丹军侵犯雁门关,丐帮众兄弟在我大哥的带领下戍卫雄关,契丹人无功而返,此大功于汉者,二也!”

    顿了顿,又再环视一周,依旧平平的道:“我帮他可算负了大义么?”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

    边牧阴阳扇摇了又摇,叹息道:“洛小弟一意孤行,可想到后果么?”

    洛水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悠然道:“能有什么后果?成名立万是每个江湖人的心愿。”背着身招招手,嚷道:“婉儿!”

    木婉清欢呼一声,青烟似的飘了过来,俏立爱郎身旁。

    洛水爱怜的瞧她一眼,接着道:“我们夫妻初出江湖,第一件事便是闯出个名号,请诸位成全!”

    边牧认真瞧了木婉清好一会儿,柔声道:“夫人天生丽质,安安静静是本分,打打杀杀实在不适合你。”

    木婉清狠狠瞪他一眼,女人对外人从来都是没好脸色的,哪怕初见洛水时也毫不客气,更何况这个假模假样的道学先生。

    边牧对这情况似乎视若无睹,依旧紧盯木婉清眼睛,轻轻道:“似夫人般的绝代佳人,实是世间少有,若有可能,愚蒙实在不愿与你为敌。”语气十分认真恳切,透着十二分的诚意。

    木婉清粉颈上起了一层鸡皮,对边牧的‘体贴’无力买账,皱起好看的眉头,冷冷道:“你这人恁地啰嗦,出手罢!”短剑出鞘,斜斜一步跨出,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飘飘忽忽,如烟似雾。

    边牧眼眸倏地亮了起来,闪着诡异的蓝芒,阴阳扇横摆,施展斩字决削向木婉清玉颈。他虽说的客气,下手却决没容情。

    好在木婉清已不是三个月前的木婉清,剑术内功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手中短剑运起粘字决,搭上阴阳扇避过要害,紧接着一招流云侧峰,转守为攻。

    边牧蓝湛湛的眼中闪过惊异赞赏的神色,原本阳面向上的扇子改为阴面,眸子中的蓝芒也愈发的强盛。

    倏地快速跨前三步,阴阳扇合起,改扇字决为刺字决,对准木婉清拿剑右臂上的天府穴。认穴之准,实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洛水、乔峰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惊异。

    这是一个与他们势均力敌的高手!

    乔峰瞧着木婉清向洛水打个眼色,那意思是:“要不要叫弟妹回来。”

    洛水笑着摇摇头,他每日陪木婉清练剑,爱妻有多少本事,他是一清二楚。边牧武功虽高,数十招内也休想收拾下木婉清。若有轻视,说不定还要吃亏!

    阿朱不知何时到了大厅中央,扯了扯洛水的后襟,奇道:“木姑娘的功夫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洛水一边注意木婉清的战斗,一边答道:“她每天都要缠着我练剑,自然是要长进的。”

    阿朱哦了一声,暧昧的瞧乔峰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乔峰干咳一声,这粗豪的汉子不出预料的脸皮涨红,好在他喝了十数斤烈酒,不渝别人看出来。

    木婉清嘴角一勾,若往若还地走了三步,黑纱绸衫迎风飘舞,极其巧妙的闪过击刺,来到边牧右侧,纤腰轻摆,剑尖直指敌人太阳穴。

    阴阳扇打开,闪电般遮住侧脸。

    劲气交击!竟发出金属铿锵声。

    二十招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兵刃相交。

    边牧身心剧震,不可置信的望向木婉清。他似乎在女人身上发觉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木婉清亦手腕一麻,忙运起凌波微步闪后两步,以避其锋。

    边牧合起阴阳扇,双腿微曲,接着后腿绷直,就那么运起轻功笔直射向木婉清。同时眼眸中蓝芒遽盛,似要直看进木婉清眼内去!

    木婉清全身颤抖,短剑当啷堕地,瞳孔急剧收缩,猛地收步,不再后退,脸上露出痛苦迷惘的神色。似乎精神受制!

    边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探手抓向女人臂膀,出手狠辣绝决,似是一意将木婉清毙于掌下,与先前怜香惜玉的言辞严重不符。

    木婉清衣袍飘荡,身体竟有向边牧倾跌的趋势,好像边牧掌心能产生吸力似的。

    旁观的洛水大吃一惊,右手并指向前点刺,淡白色剑芒电射而出,直取边牧面门。同时运起轻功抢到木婉清身旁,一把将爱妻揽入怀中。

    边牧被眼前短剑骇得大叫出声,阴阳扇倏地张开,运力锋挡。

    嗤的一声,阴阳扇破!边牧前进的势子倏地改为后退,断线风筝般飘飘荡荡。

    鲜血淌下!边牧妖异的蓝眸中除了惊骇再没有其他情绪。看着胸前血渍,又看看破裂的铁骨扇,不由轻叹一声,缓缓转身,往场外走去。

    洛水皱着眉头轻唤婉儿,木婉清却没醒转,依旧是那副不胜恐惧的样子。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腰间玉箫无鸣自响,箫声清越明快,如暮鼓晨钟,直入心灵。

    黑暗中亮起第一缕光,带给女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