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衍持剑下跪：

    “回禀君上，罪民，太和铁山暴氏，正是铸剑之人。”

    韩昭侯道：

    “太和铁山，暴氏？阁下起来说话。铸剑有功，要何赏赐。”

    暴衍再次跪地，只求归还太和铁山的开采经营权，为韩国铸造更多削剑之剑。

    韩昭侯问御史，太和铁山何人所占，为何本侯从不知此事。御史说，这些年来，盐铁要务韩昭侯都交由御史自行料理，因而不曾禀报。

    申不害道：

    “御史奔走宜阳、太和两座铁山，定是疲劳不兼顾，就连削剑之剑竟也不曾听闻。依我拙见，御史何不让出一座铁山，交于能人共担此疲劳之务。”

    太和铁山，矿难死了不少人，也处置了不少人，韩昭侯有点印象，但他也没打算让宜阳铁山一手遮天：

    “申子所言正合本侯之意，御史哪，宜阳、太和，选其一。”

    御史被迫保留宜阳铁山，放弃太和铁山控制权，归还给暴衍。

    “宣，暴衍铸剑有功，任冶铁司空，掌管太和铁山。”

    “谢君上！”

    新郑酒楼，井克尔斯给暴衍设宴庆祝：

    “司空大人，仕途亨通，可喜可喜。”

    “公子笑谈，小小芝麻官，不足为道。”

    “司空大人，任重道远，入堂加官，便是好兆头。”

    “也好，长路漫漫，我自小司空做起。公子可知五国使臣给我等新剑取何名？”

    “何名？”

    “唤之，削剑之剑。”

    “削剑之剑，妙哉！取得好！”

    入韩首战，算是开了个好头，小胜一场。

    暴衍在殿堂之上展示的削剑之剑，是改进之后的第三代成品。比之前拿去五国示威的剑还要锋利些，自然能在朝堂之上大显风采。

    这一步棋，申不害是举足轻重的角色，井克尔斯只是拖钱伯前去通声气，要拿御史公乘世族开刀，他便能应付默契，游刃有余，不愧术治玩家。

    然，冶铁新术，削剑之剑，五国使臣，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事，看似平铺，实则环环相扣，就连自己也在无意中成了其中一环。

    套环之人，便是井克尔斯。

    申不害遣人，三番邀请，想要见见井克尔斯。没空，全都扑空。

    其实并非没空，井克尔斯只是想让申不害主动上门，给山羊胡争取个见面的机会。

    一日不来，两日；两日不来，三日；三日再不来……

    “公子，申子惠临，前庭候见。”

    “还是来了，快报前辈。”

    “公子放心，老爷已在前庭。”

    井克尔斯走得很慢，拖延时间，让山羊胡堂兄弟俩好好叙旧。

    山羊胡申且尤道：

    “申子，可有老夫用武之地？”

    申不害道：

    “兄长，不害事韩，避嫌避亲，不害有苦衷。”

    这是兄弟俩阔别多年后，重逢时的对话。在山羊胡心中，申不害在韩廷为官，也为申氏一家，背负苦衷，在所难免，这些年不近人情的行为，此刻都已释怀，毫无怨言。

    “兄弟，秦川图册，韩侯可有话？”

    “兄长历经万苦，失去二子，得以图册，君上甚为感动。君上所言，秦川地理人文、国力军事，尽囊一图，必有大用。”

    “君上圣明，若能举此图册，长申子在朝威望，兄死而无憾。”

    “兄长言重，来日，来日不害便向韩侯请官，为兄封得一官半职。”

    “不可，兄弟事韩，避嫌避亲，不可因小失大。”

    后来，申不害在韩为相一十五年，史书记载做过一件糊涂事，那便是替他的堂兄请官，被韩昭侯无情拒绝。

    兄弟俩聊差不多了，井克尔斯轻咳一声，从庭外走进来：

    “在下井克尔斯见过申子，前辈。”

    山羊胡简单介绍两句，先退出去。

    申不害眯着眼，上下打量井克尔斯，没有说话。

    “申子？”

    申不害拱手道：

    “井克公子，好手法。”

    什么叫好手法？初次见面，知之甚少，申不害可是术治玩家，井克尔斯不得不防。

    “申子谬赞，在下客居韩地，不具手法。”

    申不害对井克尔斯入韩之后的前后事物梳理个便，得出一结论，那便是井克尔斯剑锋所指，公乘世族。

    “公子非我韩人，不曾与公乘世族结怨，盘算种种，意图何往？”

    “公乘世族在韩种种劣迹，在下无暇顾及，只一样，仗势逼婚，在下斗胆，欲为奈儿姑娘讨公道。”

    “公子快人快语，直言不讳，令人佩服。”

    面对术治玩家，井克尔斯的打法便是快刀乱麻，省得把自己绕进去。

    井克尔斯说，削剑之剑已经在朝堂之上替申不害赢了开局，公乘在朝势力接下来会有所收敛，至少在他们掌握冶铁新术之前，不敢造次，反对申不害的术治新政。

    只要申不害肯出借钱粮，招壮丁，建库房，恢复太和铁山的开采，短期内就能淘汰掉市面上库存的铁器，直接击垮公乘世族所掌握的冶铁生意。

    井克尔斯直言，这么做，可以打击公乘势力，对你我二人都有利，但不一定对国人有利，毕竟小商小贩手中的旧式铁器将会遭人嫌弃，卖不出去亏了本钱。

    申不害身为韩官，要不要这么干，他自己做主。

    这话原本不必说，更不必说得这般透彻。但，申不害对待山羊胡一家，张口闭口都是为国为家，顾大局，井克尔斯倒想看看申不害何以顾大局。

    申不害没有回答要不要这么做，重启太和铁山，利用冶铁新术击垮公乘世族。新的铁器面市，也必将损害贩铁商人们的利益。

    不过，申不害答应支援井克尔斯。

    所谓大局，便是这般。

    庭院落叶，万物寂寥，井克尔斯陪奈儿姑娘在散步。

    大病初愈，奈儿姑娘就是想要出来走走，整天关在房间里，早已乏闷。

    “姑娘，你瞧，我从集上刚买的。”

    钱伯拿来一把剪刀，递给奈儿姑娘，骄傲地解释说，这是集上刚上市的新款，自己拼了老命才抢到这么一把。裁布修发，那比先前用刀切高效多了。

    “钱伯，这可是出自太和铁山？”

    “姑娘好眼力，是太和新出。”

    奈儿姑娘说，一把年纪了，还改不掉奉承。新铁器全都出自恢复开采的太和铁山，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还需要什么眼力。

    剪刀是一样、漏勺是一样、新出铁犁、钢制弹簧云云，井克尔斯跟申不害说，要彻底出新品取缔老铁器，从而击垮公乘冶铁事业，不仅仅是推陈出新，一物降一物这么简单。

    井克尔斯要做的，研发新铁器，扩大需求，进而垄断市场。正因为是品类不同，也能给贩卖旧铁器的商家一点存活空间，也算不仁之仁。

    奈儿姑娘知道太和铁山是井克尔斯计划之一，看到新品频出，自然开心。可是内心还是忐忑，问道：

    “钱伯，公乘銣可有动向。”

    钱伯说，公乘世族掌控的铁器生意现在经营惨淡，公乘家根本没底气再来逼婚了。

    这正是奈儿姑娘所担心的，公乘銣玩世不恭，根本不会念及家族利益而克制一己之私，说不准他会不择手段。

    从小一起玩大的，公乘銣几斤几两，奈儿姑娘看得八九不离十。

    钱伯吞吞吐吐说，还真的让奈儿姑娘给说着了，公乘家虽然没有再来逼婚，但钱伯让人暗地跟踪公乘銣，发现他前几日刚收买了几个楚国游侠，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