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德尔便换了一身道袍，站到了香案的后面。他先是在后面的架子上挂起了一幅上面写着天地二字的图卷，又在图卷前面摆上香炉、烛台，在烛台上点上了两根红色的蜡烛，又在香炉上插上了三炷香。然后俯身拜了三拜，便起身来，转向面对着河水的香案。

    菲德尔又将香案上的两只白蜡烛点燃了，接着拿了一张符纸在蜡烛上化了，又伸手拿起方在香案上的铜铃，举起来摇了一摇，又念动咒语，然后随着一阵阴风吹来，前面的河面上开始翻起水花，接着一个幽灵便从水面下面浮了上来。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吗？”菲德尔问道。

    “我掉到水里了，然后被一辆摩托艇撞了。”那个幽灵回答道。

    这个答案让菲德尔非常的高兴。22号幽灵的死因，菲德尔当然知道，在动用了各种力量进行调查之后，菲德尔对此的了解甚至要超过作为当事鬼的22号幽灵。但是22号幽灵能记得这些东西，却证明了他的状态相当好，非常有培养前途。

    普通的鬼魂，七七之后，就什么记忆都不会有了，地缚灵和水缚灵虽然有大地和水体的保护，但是这些保护对鬼魂的记忆能力却没有多大的帮助，灵智是建立在记忆的基础上的，一个灵体，一旦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就等于是没有了灵智。地缚灵和水缚灵能长时间存在，除了大地和水体的庇护之外，更关键的一个要求就是，他们必须有非常强的执念。这种执念才是维系着记忆的力量。但是正常情况下，即使是地缚灵和水缚灵，他们也会渐渐失去记忆，而只留下一点执念。所以大部分的地缚灵和水缚灵都是无法沟通的。

    而在特别的情况下，一个鬼魂的执念格外的强，强得足以保住更多的记忆，那又会带来另一个麻烦，那就是它可能除了它的执念，什么都不关心。结果还是完全无法沟通。像22号水缚灵这样的，能够表现得像个还没出头七的亡魂一样的水缚灵就格外的难得了。因为这意味着便于沟通，便于沟通也就便于教化。

    菲德尔又眯了眯眼睛，暗暗念动口诀看了这个鬼魂一眼，却见他身上甚至隐隐约约的有一点闪闪的荧光，这就跟让人惊讶了。要知道这中隐隐约约的荧光是功德的表现，这是说这个水缚灵，非但没有因为执念害人，给自己弄上一身的罪业，反倒是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一定的功德。他也立刻明白了为什么22号水缚灵能一直保持着记忆——这些不起眼的功德灵光保护了他。

    “我知道你经常干扰摩托艇，这应该是出于你对摩托艇的痛恨了，但是你从没有掀翻过摩托艇，我想问问这是为什么？”菲德尔继续问道。

    那个鬼魂沉默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想回答，但是他看了看菲德尔，觉得他能凭空将躲在水底的自己一下子拉出来，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似乎并不明智。于是他便开口道：“我第一次干扰摩托艇的时候，是打算把它彻底掀翻的。那个时候我很愤怒，几乎不能思考，只觉得那上面就是撞死了我的人，只是就在摩托艇要翻了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摩托艇上的那个人，她长得很像我的女儿，……我一下子就像醒过来了一样，心里也一点愤怒都没有了。其实后来我又看了看，也就是发型特别像而已……

    再后来，每次我看到摩托艇，就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如果附近有其他的划艇之类的小船，我还是会去吓唬一下摩托艇，让他们把速度降下来。我吓他们的次数多了，就没有摩托艇敢在这里跑了。”

    “这就是功德的来源了。”菲德尔心里这样想着，却又问道：“你女儿现在怎么样你知道吗？”“我不知道。”那个鬼魂说，“我上不了岸，离不开这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很急促地开口道：“这位……法师，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她吗？我死掉的时候，她应该是住在皇后区……”

    22号水缚灵说了一个地址和名字，又说：“你可以带她来，让我看看吗？法师，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回报你，但是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她，让我看到了她，我愿意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

    菲德尔点点头道：“你有善意助人，我自然也有帮助你的善意。我和你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X学校的校长菲德尔。你死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有一点名气了，当然你当时还不是这个超自然的圈子里面的人，也许未必知道，不过只要她还在那里，只要我能找到她，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你不必因此感谢我。至于我来找你，倒也是有一些事情的。你的受教育程度怎么样？对希腊神话有了解吗？”

    那个幽灵摇了摇头。

    “那上面提到了一些低等神灵，比如说河流之神。”菲德尔说，“我们经过研究之后，提出了一个假说，认为像你这样的阴魂就是这些低等神灵的初始，也就是说，你有机会成为河神。但这只是一个假说，所以我们需要用一系列实验来验证。所以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进行相关的实验。如果成功，对你当然是好事，对我们也是好事情，若是失败……反正你的处境已经如此了，就是失败了，还能坏到哪里去？怎么样，愿意加入实验吗？要是愿意，我现在就有手段降低你受到水流冲刷的时候的痛苦。”

    这样的好事情，22号水缚灵当然不会拒绝。于是菲德尔便道：“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你的名字了。”

    “我的名字？”22号水缚灵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我也不记得了。”

    “这不要紧，我查得到的。”菲德尔说，“从明天起，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我们的人来这里找你，他会带着这个铃铛。他在水边摇起铃铛，你就能听到，然后你就上来，他会教给你一些知识，并指导你如何向水神的方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