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善心大发？”

    “难道在自己的手下走掉后，你就只能来找我聊天吗？”

    炸弹爆炸的光芒，快速在露西的视野里消逝。

    她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嗯。”

    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老实承认。

    “那你还挺失败的。”

    “还是公司狗都一个德行？”

    露西叼着香烟，转头看向双臂交叠，整个人趴在栏杆上的蓝发少女。

    “不知道……”

    “或许我是比较失败的那一个。”

    荼蘼把被夜风吹乱的秀发撩到耳朵后。

    她直直的看着远方，那座作为夜之城地标的荒坂塔。

    “在这五年时间里，我有过两个合作对象。”

    “我以为，自己已经尽力为合作伙伴，去争取双赢的结果。”

    “但现实却是，我们只是在彼此的人生轨迹上，有过短暂的相交，根本谈不上‘合作’二字。”

    “因为我从未给予过对方，她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的第一个合作对象，毫不犹豫的背叛了我。”

    “而刚刚离开的V，则是明显的厌恶着，我所做过的事情。”

    V的辞职，让蓝发少女百感交集。

    亲手了结斯奎拉生命的那一幕，再次在她的演算回路里被唤醒。

    “……活该！”

    露西吐出一大口烟雾，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嗯，的确是。”

    “如果我尽早踏出改变自己的那一步，而不是理性的计算着手头上的得失，或许就不会失去一个重要的，可以无话不谈的伙伴……”

    从长远来看，荼蘼必须不断改造现在的身躯，加强自己的实力，来应对以后那些，有着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的平行世界。

    所以来到夜之城后，她一直把搜集强化材料，作为自己的首要目标。

    直到V转身离开的时候，少女才忽然惊觉，她已经混淆了这段百年之旅的目的与手段。

    “露西，你的梦想是什么？”

    “究竟有什么东西支持着你，不断克服自己的恐惧，在几乎由荒坂控制的夜之城里，摸爬滚打努力挣扎？”

    荼蘼忽然问出了令对方意外的问题。

    “哼！谁会告诉你啊！”

    露西冷哼一声，把抽完的香烟随手弹掉。

    “我跟你一样，是某个研究所培育出来的工具。”

    “他们为了让我获得某种能力，而使我失去了感性思考的机能。”

    “我原本觉得，作为工具的自己，以理性的方式达成目标，并不是一件坏事。”

    “只不过，当遇到我所在乎的人之后，我才知道不能跟对方共情的自己，根本无法跟上对方的脚步。”

    “所以，我想从你的执着中，为迷惘的自己，找到一点点启示。”

    离开原本的世界，已经有五年的时间。

    荼蘼发现自己，依然在原地踏步。

    她甚至还没有总结出，自己究竟想要找到什么形式的答案。

    “切……别在我面前卖惨啊。我才是被你坑惨的那一个！”

    “你让我把那个叫做詹金斯的，跟你误认为同一人。然后再利用我对荒坂的恐惧，来暗算那个男人！”

    “虽说如今的状况，是无法完成交易的我，咎由自取的结果……但如果不是你，在我脑袋里装了个炸弹，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露西咂了咂嘴，又再点燃了一根香烟。

    尽管她的态度有所软化，但一脸愤慨的白发女子，明显没有跟面前的始作俑者，玩什么心理咨询游戏的打算。

    “嗯，我不该问这种问题的。”

    “我们还是说回之前的交易吧！”

    “你说你无法完成这桩交易。但你并没有说，你之前提供的是假情报。”

    “也就是说，那些军事物资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你无法接触到而已。”

    荼蘼收拾好心情，把对话引向正题。

    “库尔特·汉森，东西在他的手上。”

    “如果你没被这个名字吓退，那我们就继续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露西在桥面上掐掉香烟，然后报出了一个名字。

    “从你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想继续这次交易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但库尔特·汉森……的确是一个麻烦的角色。”

    “不过，在判断到底能不能虎口夺食之前，我们先去他的大本营看看吧！”

    荼蘼拉开轿车的车门，示意露西上车。

    “喂，那个谁！”

    “你说我们要去‘狗镇’！？你是认真的！？”

    惊愕与犹豫过后，露西最后还是选择钻进轿车。

    “月见荼蘼。你可以叫我荼蘼。”

    荼蘼启动引擎，接着用力踏下油门。

    “库尔特·汉森，曾经是米国军队的上校。”

    “当米国打算重新收回所有领土控制权的时候，他带领自己的部队，一路长驱直入，杀进夜之城的南部。”

    “就在他建立好先头阵地，等待后来的大部队，跟他们里应外合，一起收复最后的领土之际，米国因为荒坂的施压，最终放弃了对夜之城的围剿。”

    “被米国背叛的汉森，不满对方的做法，于是占据夜之城的一角自立为王。”

    “大家并不看好，充当山大王的汉森，一直等待着看他的笑话。但这个男人，居然在这座汇聚了各方势力的城市里，渐渐站稳了脚跟。”

    荼蘼一边驾驶汽车，一边重温了一遍库尔特·汉森的资料。

    “没错！既然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清楚打他的主意有多难！”

    “正所谓‘存在即合理’！夜之城需要汉森，所以没有人敢动他的大本营‘狗镇’！”

    “更别说城里的权贵，还趋之若鹜的去巴结这个男人！”

    露西眉头紧锁。

    她那焦虑的手指，再次摸向了香烟盒。

    “嗯。‘狗镇’是一个三不管的法外之地。”

    “夜之城里面的各方人员，正好需要这样的灰色地带，来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所以，他们很乐意充当库尔特·汉森的保护伞。”

    荼蘼点了点头，同意露西的观点。

    “既然你很了解这些情况，那还敢去招惹汉森？！”

    “一旦得罪了他，可是会被整个夜之城围攻的！！”

    露西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

    “我没去过狗镇。”

    “我不想通过大家的片面之词，就轻率的下定论。”

    汉森所掌握的军用物资里，有着荼蘼必须混到米国国防部长，才有可能接触到的重要素材。

    所以，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哼！如果你想要去送死，我是不会拦住你的！”

    露西无可奈何的靠在椅背上。

    她无法反抗，可以轻易拿捏亚当·重锤的超级黑客。

    汽车一路南下，最后来到一片枪声比夏夜虫鸣还要密集的区域。

    一处被大量武装人员重重把守的边检关卡，坐落在公路的其中一个路口上。

    “喂！我们怎么进去？”

    “没在‘幽冥犬’那边登记过的行人和车辆，是无法进入‘狗镇’的！”

    “……等等，你是谁！？”

    露西正要转头提醒，手握方向盘的蓝发少女。

    但她随即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一个面相凶狠的墨西哥女子。

    “不用担心。”

    “在过来的路上，我已经在他们的系统里，植入了我们两人的信息。”

    荼蘼的声音，从墨西哥女子那边传了过来。

    “又是我没见过的高科技产品吗……”

    “你们这些公司狗，还真多好东西呀！”

    “啊啊，是我少见多怪了！有什么是你这个超级黑客搞不定的！”

    露西没打算打听荼蘼身上的秘密。

    她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多管闲事。

    汽车在T字路口处拐弯，驶进了车辆专用的关卡通道。

    坚固的挡板，在汽车的前后同时升起，封死了两人前进与后退的道路。

    装载着实弹的自动炮塔，全副武装的军人，以及他们所驾驶的机甲，一起把枪口对准了正在验证身份的汽车。

    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让露西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呼——！”

    不停扫描着汽车与车内成员的扫描器，收起了刺眼的红色光束。

    随着前后挡板的再次降下，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里比想象中要荒凉一些。”

    “汉森是一个军阀，而不是政治家，不用为自己拉票！所以他没必要把狗镇，打造成一座美丽的城市，来取悦自己的居民！”

    通过关卡后，荼蘼降低了车速，以方便她们观察，这片名为‘狗镇’的地区。

    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所谓的‘狗镇’，只是汉森用一大片百米高的水泥墙，从夜之城的南部区域，圈出一处属于自己的王国。

    所以，不论是忽然就走到头的街道，还是只剩下一半的公园，都给人一种很明显的割裂感。

    而堆成小山的垃圾，覆盖着地面的厚厚尘土，还有被各种残骸占据了一半的公路，更是令人质疑这座城镇的管理水平。

    狗镇里充斥着没有完工的大量烂尾楼，电力供应也不怎么充足。

    大部分居民，只能自己找来铁皮和木板，把这些四面通风的水泥楼房遮盖起来，组成他们的居住空间，然后在里面点起火把和篝火，作为他们的照明工具。

    “数个月前，汉森在狗镇下方，挖到一座军用科技的军事堡垒。”

    “我所说的军用物资，就在这座地下堡垒里面。”

    “但是，这座堡垒的安保系统，已经被失控的AI所侵占。”

    “一旦有人强行撬开堡垒，AI就会启动里面的自毁装置。”

    “如果有黑客想要破解安保系统，那就要做好被AI烧掉脑袋的准备！”

    “所以汉森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打开这个藏有大量宝藏的宝库！”

    露西一边看着狗镇的街景，一边说出了自己挖到的所有情报。

    “从现场来看，想要用武力来威逼汉森，交出手头上的军用物资，是一个不现实的选择。”

    荼蘼带着凝重的神色，注视着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街道。

    时至夜深，汉森的直属部队‘幽冥犬’，依然扛着武器，驾驶着机甲，在狗镇的关键地点不间断巡逻。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通过别的手段，向汉森施压，让他主动把军用物资从地堡里取出来，再放到谈判桌上。”

    “要达成这个目标，我还需要一个突破口……”

    荼蘼继续驾驶汽车，在狗镇里游荡，同时在演算回路中盘算。

    吱呀——！

    就在这时候，一群从教堂里仓惶出逃的民众，让她一下子刹停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