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老朱处理完一摞奏折，起身活活动动筋骨。

    “虎子！”

    朱虎听到召唤，当即从门外进来，拱手道：“皇上，要歇息了吗？”

    “还早呢！”

    老朱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疲惫。

    允炆这孩子太柔、太循规蹈矩，也太没主见了。

    虽说马上打天下，仁义治天下，但该仁则仁，该狠必须要狠，否则如何镇的住骄兵悍将，又如何警示文人集团？

    “皇上，您的鬓发……”

    朱虎望着日渐憔悴的老朱，心中五味杂陈，皇上自打立了皇太孙，可比以前更忙碌了！

    老朱摇头苦笑：“咱老喽，人一老头发就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给咱说说，宫中今日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其实老朱此举已算明示，就差没点朱允熥的大名。

    意思是说：咱想知道这逆孙在干嘛，你给咱说说。

    在皇宫，哪一个不是安分守己，谁敢弄出动静，估摸着也只有无法无天的朱允熥了。

    老朱处理政事间隙，想放松放松，他满心欢喜的等待朱虎的汇报。

    谁知等来的却是失望：

    “皇上明鉴，今天宫里没发生特别的事，一切都挺正常！”

    莫非允熥这孙子转性了？

    怎么看也不可能啊！

    “不对，你跟咱说实话，不要替谁打掩护。”

    朱虎故意装糊涂：“皇上说的，末将不明白，跟谁打掩护？”

    “那个小逆孙，你知道的，还跟咱在这装糊涂！”

    “啊！”朱虎突然跪倒，昂首道，“皇上，您知道的，咱得避嫌，以后关于二皇孙殿下事，末将一个字也不敢说！”

    老朱眉头一挑，在这等着咱呢？

    上次你絮絮叨叨的说那逆孙的事，咱让你罚跪，觉得委屈了是吧？

    委屈就对了，咱是皇上，说啥都是对的！

    不说拉倒，你以为咱真就喜欢听那逆孙的破事？

    “这小逆孙一天到晚，不就是装病、逃课、抢饭、与太子妃斗嘴。

    “除了这些，他还干了啥？

    “得，你别说，千万别说，咱不稀得听！”

    老朱摆了摆手，重新坐到案前，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启禀皇上，末将有事要奏！”

    朱虎高声叫道。

    老朱头也不抬，没好气的道：“关于小逆孙的，咱一概不听。”

    “启禀陛下，今日早上，二皇孙殿下与太子妃发生口角，殿下似乎被太子妃吓到，张皇失措回去后，再也没出过门！”

    老朱一听乐了：“还有小逆孙怕的事，太子妃跟他说了什么？”

    “太子妃说的稀松平常，无非就是夸奖太孙殿下，训斥允熞殿下。

    二皇孙殿下似乎是被自己的话吓到的！”

    老朱越听越有意思，自己被自己的话吓到，那他为什么要说？

    老朱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放下了奏折，来到朱虎跟前，道：

    “怎么回事，跟咱细细说说！”

    朱虎于是将朱允熥挖苦吕氏的言论，原封不动的说了。

    老朱听罢，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秦始皇的皇长子扶苏，被逼自杀，其弟胡亥继位；

    隋文帝的太子杨勇，太子之位被废，其弟杨广继任太子；

    唐高祖李渊的太子李建成，政变被杀，其弟李世民逼父退位。

    这些话，允熥不该说呀！

    更不该在吕氏面前提及，此番话一出，那太子妃即便不跟你拼命，那也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夜夜提防你。

    不过有咱在，谁敢造次？

    可一旦咱不在了呢？

    老朱颓然坐倒，这些血淋淋的教训，咱也知道。

    但咱是谁，咱是朱元璋，江山都是咱自己打下来，还怕什么储君之位不稳。

    不稳，咱就让他稳，稳如泰山。

    那一刻，老朱的眼神泛着红光，冷的让着发抖。

    朱虎见状，双腿酸麻，直接跪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老朱突然站起，冷哼一声，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坚毅模样。

    允炆，不用怕！

    杀人的事，让爷爷来，你尽管清清白白、安安稳稳的当你的大明皇帝！

    至于允熥，有些小聪明，有些胆识，也仅此而已，好好培养，未来或许能成为允炆的得力臂膀。

    “起来吧！咱最讨厌人动不动就下跪，膝盖没骨头的吗？”

    老朱又恢复了平时小老头的模样。

    朱虎不停伸袖拭汉：“是，是，皇上说的是！”

    老朱边看奏折，边道：“好啦，没什么事先下去吧。”

    朱虎平复了心情，道：“还有一事，二皇孙殿下为皇上献了礼物。”

    说着将牙刷牙膏从怀中掏出，举过头顶。

    老朱抬头扫了一眼，“嘿”的一笑：“小逆孙送的什么东西啊？”

    “叫什么牙刷牙膏，据说是从海外购得，在咱大明买不到，十分抢手。”

    “别听那逆孙胡吹大气，对了，送咱几个啊？”

    “就一个！”

    老朱气的将手中的奏折一扔，怒道：“这逆孙，好抠啊！”

    ……

    阿……嚏……

    谁在骂我？

    此刻朱允熥坐在床上，身上批了个大棉被，冲小桂子，道：

    “交代你的事，可办好了？”

    “已全部办好，一个交给了虎将军，一个交给了江都郡主殿下，一个交给了宜伦郡主殿下。”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交代你的说辞，没忘吧？”

    “殿下交代的事，小桂子不会忘也不敢忘。

    “小的跟虎将军说，这牙刷牙膏从海外购得，在大明没得卖，十分抢手！皇上若是喜欢，殿下会再买，只是需要花很长时间。

    “跟两位郡主殿下也是这么说的，同时按照殿下的吩咐，特别交代，若是郡主喜欢，快用完时，通知一声，殿下自会派人送过去。”

    小桂子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皇孙殿下好大胆，竟然敢欺骗皇上。

    为啥郡主殿下要就有，而皇上要就要等，竟还要等很长时间！

    朱允熥打发了小桂子出去，唉声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想挖苦一下吕氏，没想到弄巧成拙，捅到了马蜂窝。

    秦朝皇长子扶苏，被弟弟胡亥逼得自杀；

    隋朝太子杨勇，被弟弟杨广算计，先被废了太子之位，待杨广继位后，被赐死；

    唐朝太子李建成，被弟弟李世民发动政变杀害。

    我说这些干嘛！

    这些人都是开国皇帝的储君，都被他们的弟弟害死。

    而老朱正好是开国皇帝，朱允炆恰巧是储君，而自己好巧不巧的又是朱允炆的弟弟。

    事情巧了不是？

    若换作我是吕氏，我也怕呀，那我不得想方设法的弄死那个弟弟啊！

    更何况吕氏本就看自己不爽，本就处处针对自己，这番话一出，那吕氏肯定要收拾自己，不死不休的那种。

    老朱还在呢，吕氏不敢胡作非为吧？

    老朱会保护咱的吧？

    可若是老朱不在了呢？

    朱允熥想到此处，只感一阵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