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陈州客舍二楼。

    澎湃来到了韦正己的房间。

    这是一个三居室的套房，两侧是一明一暗的两个内室，中间是一个接待客人的正堂。

    正堂后侧摆放着一扇素雅的八扇屏，两侧摆放着九个实木凭几。

    两人分宾主落座，韦正己给澎湃满上茶水，便随意的和他盘谈了起来。

    因为经常接待外宾的缘故，所以韦正己讲述的多是些各地的奇闻趣事。

    澎湃这一世虽然没有离开过陈州，但上一世因为经常要抓捕逃犯，去的地方也不少，见识颇多。

    一边津津有味听着韦正己讲述，一边时不时补充几句，说些自己的看法。

    话虽然不多，但是句句能说到点上，也使得韦正己对澎湃刮目相看。

    他好奇询问，澎湃怎么对很多地方如此了解？

    澎湃索性就推到了唐森的身上，说是老师平日里经常给他讲各地的风土人情。

    韦正己一听倒是连连点头，这就对了，毕竟唐森那是一代大儒，年轻时也曾游历四方。

    两人一时间，聊的更是投机。

    过了一阵，韦正己慢慢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澎帅，对自己仕途是如何规划的呢？”

    “自然是要在仕途上大展宏图，从九品官开始...”澎湃试探着回答道。

    “不妨具体一些。”韦正己吹拂着茶杯上碎末，接着问道。

    “从不良帅逐步往上走，先是司法佐，然后司法参军...”澎湃仔细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

    韦正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点：

    “你喜欢干这些破案的公务？”

    “对。”澎湃微笑点头。

    “为什么？”韦正己觉得澎湃选择的路和他们这些人不太一样。

    他们多是世家子弟，门荫出身，在长安某个部门先了解朝政，然后再外放任职，接着就稳步升迁。

    而澎湃选择的却选了一条不一样的路，这条路能不能走通？

    能，但是一路上的披荆斩棘要经历的太多。

    比32个披荆斩棘的哥哥加在一起受的罪都要多。

    为什么？因为我擅长这个，因为我有脑溢血后遗症...澎湃自黑了一把，解释道：

    “因为是个人爱好。还有就是我不擅长政治，那身处官场，就要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长处。”

    他知道这是韦家对自己的考验，所以回答的也很认真。

    韦正己饶有兴趣打量着眼前的澎湃，脑子里思索着他的话。

    他在官场待了多年，早已经见到了太多的黑白灰。

    如果澎湃说的热血沸腾，为朝廷，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他是不信的。

    毕竟热血、口号和做事是两码事。

    懂得审时度势，能看清自己这才是一个官员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

    无疑，澎湃是合格的。

    “然后呢？一直就这样待在司法仕途上？”韦正己又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早日当上节度使，保自己平安，保家人平安，平息安史之乱...澎湃在心里默默想着。

    不过这些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会往外透露的，毕竟他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转而回答道：

    “目前来看，只能是这样。”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妨说些真话，人总是要有目标的。”韦正己很坦诚：

    “我的祖父就曾位列三公，那也是我的目标。”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澎湃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如果有际遇的话，那三公的位置为什么就不能有我澎湃呢？”

    韦正己先是一怔，随即也跟着爽朗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两句诗词虽说俗了一些，但却不乏青云之志，听了让人难免热血沸腾。”

    “来，大业，让我们以茶代酒，为这诗词贺。”

    “干。”澎湃也是举起杯子，将眼前油茶似的茶汤一饮而尽。

    接着十分狗腿的站起身来，给韦正己又满上了一杯。

    韦正己轻叩桌面，示意澎湃点到即止，接着问道：

    “如果，把你调到另一个县城，你有没有信心，取得和在太康一样的成绩？”

    澎湃闻听，不由得心中狂喜，知道自己已经是通过了韦家初步的考验，这是要给自己派活了。

    他返回了自己的座位，沉吟了片刻看着韦正己说道：

    “我不确定。”

    “为什么？”韦正己目光炯炯有神盯着澎湃问道。

    “因为我不知道要去的是哪个地方？”澎湃狡黠一笑：“在哪里我的权利会有多大？”

    看着澎湃的样子，韦正己嘴角不由挂上了一抹轻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他知道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当下也不在隐瞒：

    “奉圣人旨意，韦公即将出任黜陟使，巡视江西、山南、黔中、岭南、河南等道。”

    “这些地方有不少是官商勾结，吏治腐败严重，韦公需要一些有能力的人整顿吏治。”

    “因为你的综合表现，韦公也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去郓州上县阳谷，担任司法佐一职，你觉得怎么样？”

    上县？

    司法佐？

    太康是中县。

    司法佐是古天河现在的位置。

    换句话说，自己要是去了阳谷县，在职务和权力上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老上级。

    虽然依然是吏，不入流。

    但在一个县城里面统管不良人和监狱系统，已经是很大的权利了。

    而且还是上县，意味着拥有更多的人力和物力。

    聪明如同澎湃，立刻明白利益和风险并存。

    他脑子刹那闪过这些念头，随即又开口道：

    “韦兄，先容我了解下阳谷县的情况，上元节后答复你，如何？”

    “可以。”韦正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

    天宝五年，公元746年二月初十，身在太康的澎湃接到了州府颁发的调令文书：

    太康不良副帅澎湃任职期间，惩奸除恶，屡破大案，彻底摧毁了盘踞在县城的罪恶实力。

    让朝廷的旨令得以宣扬。

    让太康县的治安环境得到了质的改善。

    让经济得到了更好的发展。

    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根据澎湃的优越表现，经过州府研究决定，特调任澎湃为阳谷县司法佐，三日内上任。

    消息传开，整个太康县的官场都沸腾了。

    澎湃升职是大家都能预料到的。

    但忽然就从不良副帅一跃升职为上县的司法佐，这跨越不可谓是不大。

    谁要是再说澎湃上面没人，这次真的是没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