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没有刻意留手。

    当啷一声，一支枯干焦黑的魔杖，从这具身体上滑落。

    那具身体，四肢怪异地扭曲着，不似正常人。

    是什么巫师，不顾巫师保密法的限制，公然在麻瓜社会发起袭击？

    只是扫了一眼，李维环视周围。

    那些匆匆走来走去的银行白领，对异常无动于衷，开始逐渐远离这里。

    这是麻瓜驱逐咒的效果。

    嗅到的肮脏血液的腐败气味，逐渐浓烈起来。

    在这栋巨大建筑的各个楼层，都渐渐模糊地出现。

    像是一个缓慢浸染这栋大厦的，腐烂血肉之胎。

    “有敌人！”

    反应过来，芙蓉毫不迟疑地抽出了魔杖，护住加布丽，警惕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焦黑身体。

    她也顾不上未成年巫师的施法禁令了。

    “不是隐形兽。”

    她不愿意看那具身体，反胃得几乎有点想要呕吐。

    靠近李维，她继续说：

    “神奇动物的血液，不能直接注入巫师的身体……我就是混血媚娃，我知道这不可能。”

    如果不是神奇动物的血液，那这个袭击者身上的腐败血液，为什么会有隐形兽的气味？

    李维和芙蓉对视了一眼。

    芙蓉面色苍白。

    李维的双眼里，却并无慌张之色。

    在麻瓜的地盘动手，背后的黑手是真的没什么招数了。

    冒着这么大风险，只能派出这点人马……

    真是个废物。

    真正需要注意的，反而是尼可·勒梅。

    这个炼金术师掌握着黄金黎明的秘密。

    哪怕只为了这个，他也需要保住尼可·勒梅，或者说他手里的冥想盆。

    “走！”

    李维低喝一声，轻轻一踢，那具焦黑的身体化为飞灰，散落一地，当即起身。

    尼可·勒梅的位置，在地下的金库。

    芙蓉拉着加布丽，握着魔杖，紧紧跟在李维身后。

    从两人所在的十楼，到地下，最快捷自然是电梯。

    眼前是空旷平整的干净地板，宽阔的前路一览无余。

    强烈的阳光透过大块的透明玻璃窗，明晃晃地直射进来，晃得人看不清地面。

    砰！

    蓝白两色的办公位隔板后面，忽然有人举着魔杖站起来！

    但那只是身体最后的惯性。

    他重重摔在地上。

    倒在地板上的一瞬间，身体已经变成了焦黑的齑粉，点点黑色尘灰一触即散。

    “注射了巨人相关的血液么。”

    李维看都没看一眼，手中魔杖尖端，闪烁着点点森白的雷意。

    五感提升，在他面前，这些人的隐藏，简直无异于黑夜里打着灯笼。

    隔着一栋大厦，他都能闻出那股腐败的气味。

    在袭击者想要行动的那一刻，性命就已经被奔流的雷霆夺取了。

    服雷炁的修行之后，李维的雷霆，已经可以随心而发。

    没有一点烟火气地，轻易地就能毁灭敌人！

    芙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从没想过，这个充满亲和感的少年，居然连手指都没动，就杀掉了两个人！

    字面意义上的，灰飞烟灭。

    连尸体都留不下痕迹。

    但同时，面对明显不对劲的袭击者，李维下手如此狠辣……

    又让芙蓉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

    看到那两个面貌畸形的袭击者，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如果没有遇见这个少年，自己两姐妹的结局。

    “走吧，电梯最快。”

    挥手把冲出来的几个巫师劈成焦炭，李维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这些袭击者，似乎也有顾忌，不愿意惊动麻瓜社会，在施法前清了场。

    直接去找尼可·勒梅。

    保护他，或者是……

    另一个选择。

    就看这个六百多岁的传奇炼金术师，如何选择了。

    李维衷心希望，他有着与年龄相配的聪明。

    走进电梯，按下按钮。

    载着三人的电梯，缓缓下降。

    忽然，电梯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

    紧接着，没有任何准备时间，电梯忽然失控下坠！

    电梯里漆黑一片。

    极速的失重，加布丽不自觉地尖叫了半声，马上捂住了嘴巴，听起来就像是被强行扼住喉咙的恐惧声。

    芙蓉脚下不稳，也差点摔倒，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黑暗中，芙蓉听到李维模糊的声音：

    “调皮。”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魔杖尖端引导着，电梯下降的速度逐渐减慢。

    最后，缓缓停住。

    “正好是这一层。”

    李维满意地说，手里的长剑斩开电梯门，走了出去。

    魔杖闪过一道模糊的电光，沿着电梯一路向上。

    刚刚对电梯动手脚的人，已经被他感应到，隔着几十个楼层，引雷瞬间击碎了心脏。

    原来这就是电梯最快。

    芙蓉手脚发软，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拖着颤抖的加布丽，从电梯里走了出去，跟上李维。

    她用魔杖施放了照明咒，给李维照亮着前路。

    银行的金库，本身需要专用的电梯才能到达。

    但李维只是挥动手中的剑。

    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像是切豆腐一样被视若无物。

    轻易地，就从电梯门一路切到了金库里面。

    巴黎银行的保险箱库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他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畸形的尸体。

    白色天花板上，惨白的明亮灯光打在他的头顶，照亮了他规规矩矩的银白卷发。

    尼可·勒梅坐在一张桌子前，身上有些尘土，手里捧着一个浅浅的石盆。

    石盆里，密集的银色轻烟，往复缭绕，缓缓悠然旋转。

    他眼里只有深深的遗憾，痛悔，和一丝丝……渴望。

    “你果然来了。”

    听到脚步声，尼可·勒梅抬头，遥遥望着李维，苦笑着。

    他明显并不意外。

    李维看着尼可·勒梅，也不出意料地笑了笑。

    “我很高兴，你没有让我为难。”

    尼可·勒梅知道李维在说什么。

    在小楼里那五分钟，他们达成了一个契约。

    李维不喜欢一旦违反，就会死亡的“牢不可破的誓言”。

    他更喜欢东方的形式。

    所以那时，李维要求尼可·勒梅，与他以各自的信仰发誓。

    “我祈求雷部诸神见证。只要尼可·勒梅说出黄金黎明的秘密，我就不会伤害他。”

    “我祈求炼金术的真理见证。只要李维不伤害我，我就不会逃跑，并告诉他黄金黎明的秘密。”

    “此刻听到的一切虚空鬼神，共所见证！”

    打赌发誓，对普通人来说实属平常。

    但若是以自己的真正信仰达成契约，又有虚空咒誓之神见证，那背弃契约，就真正有了极大后果。

    如果尼可·勒梅在袭击发生时，乘机逃跑，甚至反过来对付李维，那就活不长了。

    现在看来，他没有逃跑，还帮李维扛下了一部分袭击。

    算是在最后关头，行使了盟友的职责。

    “如果不是那个契约，我可能真的会逃走。但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强到这种程度，我本来觉得你会来得更晚。”尼可·勒梅苦笑着，“实在让人嫉妒。”

    确定了尼可·勒梅很老实，李维也不介意听听他的真实想法。

    比如……

    他之前为什么，故意暴露了行踪？

    就因为嫉妒？

    尼可·勒梅沉默了几秒，放下冥想盆，颤抖着手指，在口袋里摸索。

    他掏出了一颗长生不老药——那种劣化的贤者之石，塞进嘴里。

    咯吱咯吱地嚼了几下，尼可·勒梅显得轻松了些。

    “这种贤者之石的副产物，已经能让人长生不老了。”他咽下最后一点，说，“但距离真正的贤者之石……纯度还是太低了。”

    就像是石头和金子的巨大差距。

    “六百年来，我再也没能做出第二块贤者之石。”

    “我还记得当时我每一个步骤的激动，我的手都在颤抖，狂喜让我的血液都要逆流。真理和宇宙，都和我同在。”

    尼可·勒梅闭上眼睛。

    冥想盆里，轻烟升起，把他悲哀的面孔遮掩得模糊不清。

    “可我再也做不出贤者之石了。”

    这是对一位一生追求真理的炼金术师，最大的打击。

    他明明亲手完成了炼金术的最高成就，却清晰地知道，那不是他的作品。

    “我从未见过祂，但我确信，是祂赐予了我宝贵的灵感。那是炼金术借由我这个凡人的身体，创造的唯一奇迹。”

    “它选择了你，你却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它……”

    “从那时起，我就想看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