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不久，洛哈特把科林·克里维叫去关禁闭以后，走出办公室的人，就已经是你了。你用复方汤剂假扮了他，真正的他被你藏在了某个地方。”

    华生默认了李维的指控。

    “是老马尔福泄露的吗？”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微微的懊悔，“可惜，看到他有个儿子时，我心软了，没有杀掉他，只和他定了契约。我本以为能误导什么人。”

    “心软到给那个草包脑袋里动了手脚？”李维根本不信华生的鬼话。

    “他的思想太多，我只是帮他减少了一些。”华生从容地辩解，“我背过希波克拉底誓言，洛哈特也算是我的病患。”

    李维挑了挑眉毛，有些匪夷所思。

    学习过摄神取念，李维能分辨出，这个俊秀巫师眼里的真诚。

    这个白袍巫师，居然真心诚意地认为，控制洛哈特的思考是为他好！

    果然，黄金黎明里的人，都是一群疯子。

    看出李维的敌意，华生叹息着。

    “你的年纪太小了，李维。你只见过霍格沃茨的和平，无法想象，我曾经看到过的，人类你死我活的终极恶意。”

    他犹豫了一下，抽出魔杖，从太阳穴黏出一条浓密粗壮的银色发丝。

    李维一愣。

    这個人，想要给自己看什么记忆？

    银色发丝在空气中扩展，从一条线，舒展成一道虚幻的稀薄银色光幕。

    这是和冥想盆类似的魔法……

    李维心中一动，随即被画面吸引。

    血肉，残肢，无声的惨叫，无神的面孔，漫天的炮火，被血浸透的战壕。

    视线所及，尸体堆中的熟悉友人，拖着被炸烂的半个身子，绝望地伸出血迹斑斑的手。

    这是凡尔登！

    视线的主人，奔走在要塞中，一次又一次，试图用魔法救下一些人。

    但他救下的士兵，没过多久，就又会被送上那片绞肉机般的村庄和河岸，变成细碎的肉糜。

    他所做的医疗和救护，都变得毫无意义。

    仿佛一个醒不过来的漫长噩梦。

    银灰色的画面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华生淡淡地说：

    “那之后，我就放弃了军医的工作，回到了某个魔法结社，重新拾起了对医神的信仰。

    “麻瓜会用枪炮杀害彼此。巫师会用魔杖杀害彼此。他们越是思考，越是互相毁灭。只有神，不会有这种私欲。也只有神，才能让无辜死去的人们起死回生。

    “可惜，神一直没有回应我，而现代也已经没有医神的祭司了……我不得不寻找一种传说中的体质，能够随意地感应所有神明。”

    李维有些默然。

    他能感觉到，华生话语里的情真意切。

    这是一个被互相杀戮的庞大恶意，活活压垮的医生。

    李维终于开口，语气极为确定：

    “所以，你在黄金黎明里，知道了神眷者的踪迹。”

    华生猛然一惊，看向李维的目光里，已经没有半点当作小孩子的轻视。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几个人，知道黄金黎明的名字！

    他不知道，李维是怎么知晓的。

    凡是知晓这个名字的，都是极其优秀的巫师。

    “准确地说，那个人是黄金黎明的仇敌。一年前，他传信告诉我，神眷者在霍格沃茨。”

    剩下的事，已经不必说了。

    这个俊秀的巫师，通过特殊的手段，附在日记本上，借助洛哈特进入了霍格沃茨！

    然后，在霍格沃茨里寻找神眷者，确定了夏尔玛和李维两个怀疑对象。

    之后，设计试探，一步一步地让两人落入陷阱。

    直到今天，时机成熟，方才现身。

    “你把夏尔玛保护得很好，李维，在我见过的所有现代巫师里，你都是最优秀的人之一。很抱歉，我必须先把你引出来。

    “但如果你配合我，我可以暂时占据你的身体，设法让她帮我感应神明……”

    明知不太可能，华生依然诚恳地说。

    如果不是不想兵戎相见，他也不会和李维剖白心迹。

    李维注视着他，慢慢地抽出魔杖。

    “伱的经历很动人。但我不是你的福尔摩斯，华生，咱们没有那么不分彼此。”

    这个华生，直到现在还认为，夏尔玛是那个正牌神眷者。

    他觊觎着夏尔玛。

    就凭这一点，无论华生说得多么好听——

    他都要死在这里了！

    注视着李维的行动，华生的面容，也一点一点地冷淡起来。

    “也许我该让你听话一点……让你看看，黄金黎明的施法方式，比你们这些所谓现代巫师，究竟高出多少。”

    他手中的魔杖，也逐渐抬起。

    空气，仿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

    陡然，华生的魔杖尖端，冒出绚丽的火花。

    “除你武器！”

    他居然用的是最简单的缴械咒！

    但李维能感觉到，他的咒语和普通巫师完全不同！

    几乎在魔咒刚刚发射的瞬间，李维就感觉到，手上的魔杖蠢蠢欲动，似乎受到极大的阻力，想要脱手。

    刺啦。

    李维手中马上冒出轻微的电流。雷鸟尾羽微微发热，帮助着魔杖稳定下来。

    毫不犹豫地，李维闪开咒语，拉开距离，回敬了一记魔咒：“昏昏倒地！”

    以后还要面对黄金黎明。

    难得的机会，他想多看看，黄金黎明巫师的手段！

    魔咒刚刚冒出点点火花，就被华生迅捷地注意到了。

    “咒立停！”他一挥魔杖，李维杖端的魔咒立刻无声无息地消失，“对现代巫师来说，很不错的反应——昏昏倒地！”

    当！

    一道耀眼的巨大红光，几乎遮蔽了李维的视线。

    这是昏迷咒？

    李维灵活地侧身闪开，那道巨大的昏迷咒落在昏暗的石头地板上。

    咚！

    出乎意料，它没有爆炸，反而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徒有其表？不，这是……

    只是接触了一点余波，李维立刻感受到了魔咒的真实作用。

    像是极度僵硬的情绪，忽然袭击内心，令人动弹不得！

    轻轻一触，魔咒的力量碰撞到李维的心灵，立刻如冰消雪融般溃散。

    没有魔咒能触及他的灵魂。

    但这已经足够他惊讶。

    如果换一个巫师在这里，恐怕只是擦到边，身心就会瞬间被击溃，昏迷不醒！

    “你们习惯了使用现代魔法，念出一个个魔咒，却忽略了这些魔咒的真正源头。”

    华生敏捷地一勾手腕，地上的石头地板，块块掀起，把他高高托举起来，居高临下地发射魔咒。

    这是极其高明的变形术。

    “在黄金黎明之前，魔法的形式，并没有这样简洁。十几个世纪以前，我们的前辈创造了这种形式的魔咒，把它们传授给世人，从此，现代魔法才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它的真面目——随念而动，极限缩短的……仪式魔法！”

    华生用拉丁文急促地诵念着咒文。

    李维仰头望去，华生飞扬的素白长袍下摆，赫然绣着一只鲜艳欲滴的玫瑰！

    那是从蔷薇十字、共济会，一直传承到黄金黎明的秘密图腾！

    面对强敌，李维却是一脸轻松。

    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我用古代魔法打你，也就不算欺负你了。”

    他已经看出了，华生魔法的特质。

    那就不必装下去了。

    高高举起魔杖，李维的魔杖尖端，不知何时，已经积蓄起白森森的雷霆电弧！

    庞大的雷霆激流，在李维头顶往来涌动，发出沉闷的雷鸣声。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站得高，容易被雷劈。”

    冲着华生笑了笑，李维一挥魔杖。

    白森森的庞大雷霆，咆哮怒吼着，摧枯拉朽地向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