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唧……啪唧……

    被称为修格斯的那些巨大生物，颤巍巍地在四周蠕动着。

    无数闪着微光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注视着李维。

    华生挥下魔杖。

    仿佛得到了指令——

    所有的修格斯，挥动着柔软的粗大触手，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它们的外表，很容易给人慢吞吞的错觉；

    但它们在地板上高速蠕动着，几乎毫无反应时间，就贴近了李维的身体！

    五感皆通。

    李维的眼力，能清晰地捕捉到这些修格斯，但反应速度，却实打实地比不上夏尔玛和华生。

    “障碍重重！”

    不得已，李维本能地挥动魔杖，又猛地握拳，成雷局。

    喀拉！

    熊熊燃烧的庞大火场之中，环绕李维周身，白森森的雷霆之网，毫无阻滞地劈落。

    仿佛接触了无形的气墙，几只靠近的修格斯倒飞出去，撞断了不少巨大的蛇形石柱。

    连续的咔咔声，石柱砰然倒地的沉重声音，不绝于耳。

    更多的修格斯，被不断劈落的雷霆打得粉碎。

    还有几只幸运的漏网之鱼，却安然无事，眼看就要缠上来！

    李维目光猛然一缩。

    不是邪祟？

    他用雷霆，是觉得修格斯是邪物，会自动吸引雷霆。

    修格斯们半透明的巨大阴影，已然笼罩了李维。

    来不及思考，李维开始挥舞手中的虚幻剑刃。

    它们已经靠近！

    金色的剑光，一闪而过，轻易斩断了剩下的修格斯。残肢如同雨点一般掉落。

    但它们居然在空中，就开始了自动拼合！

    等掉到地面上，这些修格斯已经恢复了巨大的模样，完好无损！

    目光所及之处，被雷霆击碎的修格斯，似乎也正在蠕动着，纷纷聚拢起来……

    不同于小说家言。

    这些无形的果冻状怪物，真真切切地，并非邪祟。

    而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恩赐，介于生与死之间的造物！

    穿过大量修格斯半透明的身体，李维看到，华生投来了一个复杂难明的视线。

    似乎是喜悦，又似乎是医者的怜悯和释然。

    修格斯马上就要撕碎李维的身体。

    但李维却并不慌张。

    他甚至镇定自若地，向华生眨了眨眼。

    修格斯很快。

    但它也快不过一句咒语，一个闪过的意念。

    华生，乃至所有巫师都需要漫长的仪式、咏唱才能做到的事，

    李维天生就可以做到！

    至心皈命礼——

    在华生微微惊疑的目光中，李维心中一片清明。

    “——太乙雷神应化天尊！”

    仅仅需要诚心呼唤神明的尊名，就有所感应！

    嗡！

    仿佛黄钟大吕，在高空回荡。

    仿佛虚空中，有无数看不见的神祇来往。

    闷雷滚滚而动。

    接着，发出了震慑所有人心神的，如同天鼓一般的轰鸣！

    雷部有鼓，声闻四方。

    无论是即将袭击的修格斯，还是华生，都呆立当场。

    一个个修格斯，蜷缩在地下，逐渐从果冻般的软泥，化成了看不见的脓水。

    它们被雷鼓之声，活生生地惊散了智慧和形体！

    华生的七窍，都迸出大量的血液。

    眼睛，鼻腔，嘴巴，耳朵里，到处都不停地冒血。

    他缓缓地晃了两晃，似乎要倒下去，却终究站直了身体。

    这个医生，努力保持着医神信徒的尊严。

    哪怕神明并没有垂怜。

    “——还好，我在结社里寄托过灵魂……”

    很勉强地，华生露出了一個血迹斑斑的笑容。

    看起来更像是惨笑。

    修格斯已经全数死去，靠近的石柱，几乎倾塌了个干净。

    巨大的白色医神雕像下，两个渺小的人类，在火海中，远远隔着对视。

    通红的火焰，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华生的声音，越发嘶哑和苦涩：

    “原来，你才是那个神眷者。”

    冲着浑身染血的华生，李维默然地点点头，示意他猜得没错。

    已经不需要伪装。

    只要念诵名字，即可感应神明。

    这就是李维和其他人，根本上的不同！

    “我终于见到了，真正的神眷者……你和夏尔玛，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华生的嘴角还在一直流淌着血。

    他充满血丝的眼里，却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她是失败品，你才是完成品！你是比普通巫师，更加优越的存在！”

    李维挑了挑眉毛，“怎么就优越了？”

    他很讨厌优等劣等的说法。

    哪怕被神明眷顾，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看到了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说夏尔玛的通神失败了——无论是她，还是她的祖父，都远远比不过你。哪怕这样，都让她的家族快死绝了，哈哈哈……”

    ——嗯？

    李维心头猛地一惊。

    涉及到那个傻乎乎的学姐，他不自觉地牵动了心神。

    看到李维的反应，华生笑了笑，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在脸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指印。

    “看来，你并不了解你的小女朋友。

    “在饿死的边缘冥想，吞服致命的毒药，赤手空拳地降伏老虎，赤脚在雪地行走……印度人的的苦行，简直就是自杀。只是看着，我都能体会到那个家族代代相传的痛苦。

    “而他们千辛万苦想要获得的，你毫不费力就享有了，甚至远远在他们之上！”

    华生的话语里，第一次流露出充沛的情感。

    那是一百年来隐藏在他心底的，根深蒂固的羡慕，嫉妒，以及……

    期盼！

    “我终于明白，那个克劳利为什么让我来霍格沃茨找你了。

    “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都太过愚蠢。只有你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有了医神的权柄，你就能起死回生，隐藏在人类背后，掌握他们的生死，控制着人类的未来！”

    李维安静地看着失控的华生。

    “我为什么要控制人类？”

    “人类需要伱。”华生嘴角控制不住地流出血来，但他已经顾不上去擦拭。

    他急迫而期待地注视着李维：“这个世界需要神眷。

    “你看过战壕里的棒小伙子吗？有人几分钟前还在想念妈妈的苹果派，邀请我一定要尝尝，我刚刚答应，他就被炮弹掀飞了头盖骨；我见过子弹和火焰，把他们的身体像破布一样打碎焚烧；哪怕我违反了保密法，秘密控制了几个头脑，战争依然不停地在每一个地方爆发。

    “那些该死的巫师，只知道用小木棍互相指着，发射愚蠢的魔咒。纯血歧视混血，混血又歧视哑炮，他们习惯了互相欺压！即使最善良的巫师，也没办法改变，甚至连学校里的小巫师，都染上了这种习气。

    “——低劣的人类，永远都会为了私欲争斗，一直到死去，可我只是个医生，救不了那些无辜死掉的人！

    “只有最为高等的神明，能改变世界！

    “我见识过那种情景，祂们的伟力，可以轻易掌控生死，逆转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律。

    “可惜……我不通神。但神眷者可以！

    “李维，感应医神吧，我可以利用结社的人脉，把你送进魔法部，或者你想象得到的任何位置。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裁定者，无论金钱、美人、权力，任何你想要的，都可以轻易实现！

    “只要你，请求神明，拯救这个世界……”

    华生被血丝充满的双眼，近乎恳求地望着李维。

    红色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一点一点滴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