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小心了。”风雪中，有声音传来，伴随着呼呼风声，低沉尖锐，冰寒而刺骨。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骤然划过一道蓝色的光芒，潋滟凄美，正是黑泡人的第一波攻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繁星罩上荡起了层层涟漪。

    显然，第一波攻击未曾奏效。但宁王侯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他脸色反而变得凝重无比。眼下这黑袍人带来的压力，是他这段时间所遇到的这么多梦魇里面，最大的一个。

    所以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尽管他心里并不想与这黑泡人为敌。他很认真地听完了黑袍人讲述的故事，他听懂了故事中的无可奈何，听懂了黑袍人低沉腔调下的悲哀与愤怒。

    他深刻地理解到，所谓最危险的梦魇，也不过是个被命运戏弄的可怜家伙罢了。

    但没有办法，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决定你做什么的，不一定是内心，更有可能只是简单的立场。黑袍人隶属鬼怪盟，宁王侯是他的任务目标，所以二者只能活其一。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果然如我所料。”黑袍人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充满了赞叹之意，“刚刚那一击，即便是寻常的筑基修士也接不下来，你一个练气修士，却很随意就接下来了。”

    “而且，这还远未到你的极限对吧，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练气修士能做到的，我现在不禁都有些期待了，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或许，能成为第一个击败我的人类修士，也说不定。呵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不错呢。”

    黑袍人话音刚落，对着宁王侯，便是虚空一拳挥出，空中出现了明显的涟漪，仿佛整个空间都被黑袍人这一拳给撼动了。

    宁王侯神情严肃，加大了体内的仙力输出，整个繁星罩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就像是漫天星辰降临在地面上了一样。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环绕着宁王侯的繁星罩上，被砸出了一个浅坑，小小地向内凹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黑袍人的第二波攻击，仍未奏效。

    宁王侯脸色凝重，眼睛里也是闪过一道厉芒：“虽然我本意也不想跟你打，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去尊重。那么接下来，也吃我一招。“

    他右手飞速向前一伸，一道积蓄多时的半弧形光芒，便自宁王侯身前出现，混杂着刺破空气的历啸，向着黑袍人飞扑而去。

    正是皓月斩！

    “来得好！“黑袍人喉中发出一声低喝，挥手间，一道黑雾便凝结成盾牌，向着皓月斩迎了上去。

    白得耀眼的光弧，与通体漆黑的雾盾，轰然撞击在了一起。初时极静，过了半晌，才有一道庞大的声音轰然传出，震得大地都不住地晃动起来。

    一股惊悚感没来由地浮上宁王侯心头，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便惊讶地发现，在他之前所站立的地方，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掌，抓破了他身前的繁星罩。

    好巧不巧的，距离他刚好半步之遥。

    “不错，你还是第一个躲过我这招的。”不远处的黑袍人身影缓缓淡去，枯瘦手掌后面的黑配人影渐渐凝实。这是他早年行走世俗界时学会的术法，影遁。

    可以让身体藏在阴影里，以出其不意地速度奔袭到敌人近前，给予致命一击。

    这一手，也正是夜魔的杀手锏，常常与他的成名绝技雾盾雾剑配合使用，无往而不利。不过天下人倒只知道夜魔有绝招雾盾雾剑而不知其会影遁。

    原因无它，见过这招的人，都永远失去向外诉说的机会了。

    一阵轻风拂过，卷起了黑配人脚边的风雪，那轻风好似通了灵，竟把风雪卷成了一朵朵美不胜收的花，洋洋洒洒，飞舞在黑袍人周围。

    随着宁王侯一个响指，风雪化作的花霎那间便凝结成冰，把身处其中的黑袍人也冻成了冰雕。夜魔大惊，这招他认得，很普通的元素控制而已，但能把元素控制用成这个模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再吃我一招！”宁王侯一声低喝，又是一道皓月斩挥出，朝着黑袍人歪歪扭扭地飞了过去。

    黑袍人一咬牙，抓住皓月斩飞至身前之前的空挡，浑身化作了一团黑雾，险之又险避过了宁王侯的这一击。

    那黑雾刚刚逃出，便消失在了这茫茫风雪里。

    宁王侯不敢大意，再度凝练起一个繁星罩，谨慎地将自己护在其中。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出黑袍人的动向，但却一无所获。

    ‘妈的，无耻偷袭，不讲武德！’心中焦急，宁王侯也无奈，只能愈加小心地提防，同时暗暗祈祷自己刚刚那预知危险的神奇能力，能够再度救自己一次。

    可这次，显然就没有刚刚那么好运了。

    嘶拉——

    有东西被划破的声音传来，宁王侯身前的繁星罩应声而破，一道大口子凭空出现，一只枯瘦的手掌也出现了宁王侯眼前。

    “小哥，结束了。”黑袍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枯瘦手掌在宁王侯的视线中越变越大，这招显然是直取首级。

    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宁王侯想躲，却发现已然来不及，想挡，又发现自己唯一的防御术法已经被攻破。

    ‘完了么？’

    宁王侯不禁绝望地想到，生死攸关面前，他想也没想，就是一道皓月斩甩了出去，这一击，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抽尽了体内的仙力。

    他的大脑也开始走马观花般地闪过一幕幕画面。有和老妈斗智斗勇的童年，有和死党王鹏互吹互黑的岁月，有被人排挤的孤独，有被人欺凌的冷落。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最后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一个宁王侯怎么都没想到的人身上。

    聂小倩！

    “咦？不可能！”一道惊怒地声音响起，宁王侯这才发现，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了一道淡红色的光幕，正将自己牢牢护在其中。

    与此同时，一道红绳也将黑袍人结结实实地捆住，令他动弹不得，那道宁王侯绝境之下拼命打出的皓月斩，正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黑袍人。

    “你……”黑袍人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便硬生生地吃了一记皓月斩。长长的黑袍，化作了纷飞的碎屑；黑雾化的身躯，也变得支离破碎。

    光芒所到之处，黑暗纷纷退散。

    宁王侯终于看清了黑袍人的模样，破碎的帽檐下面，是一张有些清秀的少年面庞。文静、儒雅、温和，这是宁王侯的第一印象，尽管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生物不是人，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梦魇。

    鬼怪盟头号杀手。他是梦魔，也曾是徐夜。

    那清秀少年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但宁王侯还是从他的口型中，读懂了他没说出的那两个字。

    谢谢！

    这一刻，宁王侯深深地觉得，他不止曾是徐夜，而且一直是徐夜！

    那清秀少年，身体正在慢慢消散，但他的脸上，挂着地却是满足的微笑。并未有多少痛苦，更多地是一种解脱，有一股深深地释然之感。

    宁王侯有些恍惚，沉默半晌后，他往怀中一摸，掏出了一块玉佩。他怔怔地看了过去，上面系着的红绳，此刻也如同那清秀少年的身躯一样。

    正在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