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耶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你们最好尽快，一个人能做的终究还是有限。”

    听到这话，雷契尔就知道他已经答应了，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那么，现在有两个情报要告诉你，可能对你接下来的调查有些帮助。”

    罗耶也严肃起来，认真地听着接下来的内容。

    “考伯特·汉森，赫提耶国立大学历史系的教授，任职时间已经超过四十年。”

    历史系、四十年。

    罗耶敏锐地抓住了两个关键词。

    “也就是说，他大概率教过贝琳达·普利斯顿和克莱尔·巴德尔，还接触过吉姆·波奇，现在三个嫌疑人都能够和他扯上关系。”

    “没错。”雷契尔点了点头：“虽然他在官方的资料中不是超凡者，但他专研古代所罗门帝国的历史，接触了大量的文物，说不定因此接触了超凡之路。”

    八百年前，所罗门王建立了帝国，开启了超凡之路，他本人更是被视作超凡之祖，现在的神圣四国都是继承了所罗门帝国的一部分遗产。

    所以通过文物来进入超凡之路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不过他在学术界算得上是德高望重，在上流社会也相当的有地位，想要通过正规途径询问要走很多的流程。”

    雷契尔的这番话简直可以说是明示了，罗耶很识趣的没有点明。

    “第二点，还记得拉雅·普利斯顿是一个大人物的私生女吗？”

    “那个大人物的名字叫做伦道夫·伊比罗斯。”

    听到这个名字，罗耶下意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吗？”这下有不少地方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伦道夫·伊比罗斯，伊比罗斯家族的族长，也是现任伊比罗斯男爵，同时还是克莱尔·巴德尔的亲生哥哥。

    克莱尔和贝琳达是同学，后者因此结识前者的哥哥并不奇怪。而且贝琳达年轻的时候非常有野心，想借此攀附上伊比罗斯家族也很有可能。

    然而克莱尔的离去让家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伦道夫接手的初期可以说是十分艰难。因此，他便不再相信女性，贝琳达并没有想她想象中那样借势而上。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甚至让罗耶改变了自己原来的一些想法。

    之前在调查伊比罗斯家族的相关内容时，听说伦道夫几年前就在准备今年的赫提耶市长竞选，如果在这段时间暴露出私生女的丑闻，想必会极大的影响他的选票。

    而且他妻子的家族也颇有实力，不会在受到这种屈辱后无动于衷。

    伦道夫显然更有动机来消除这个自身的“污点”。

    以伊比罗斯家族的实力，完全有能力从其他渠道弄到紫藤花液。

    再进一步想想，民众本来就因为现状不满，如果他能在这次的案件中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是否就能在选举中获得更大的优势？

    “伦道夫·伊比罗斯和考伯特·汉森有关系吗？”罗耶想要弄清自己的思路是否仍然适用。

    “初代的伊比罗斯男爵曾经捐赠给赫提耶国立大学一栋图书馆，让自己的族人可以免试上学。”

    “而对于想要从政的人来说，最好的专业是历史、法律、文学这些专业，伦道夫也曾是考伯特的学生。”

    雷契尔在罗耶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收集到了很多的资料，如果有需要的话，警视厅的效率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还有什么想知道、或者需要警视厅做的吗？我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雷契尔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提醒着罗耶。

    后者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席德的猜想。

    “还有一个，我想知道近几年在十字路口发生的意外事件。”

    听到这个要求，雷契尔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是怀疑有些同类案件可能会被伪装成意外？”

    罗耶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席德本来打算去调查的，但这两天碰到这么多事耽搁了。”

    “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下去，这种翻资料的工作交给普通警员就可以，但是数量太多了，排查的话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将最后的细节敲定，罗耶准备离开警视厅，但是离开前他还要告诉雷契尔一件事。

    “你刚才有一件事说错了。”

    “什么？”后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姓氏。”罗耶嘴唇微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克里米诺。”

    “罗耶·克里米诺。”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道出自己被赋予的姓氏，罗耶却觉得自己突然放松了不少。

    克里米诺吗？

    雷契尔第一次听说这个陌生的姓氏，然而着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姓氏的意义。

    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以“罪人”为姓，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谢谢你的信任，我会帮你保密的。”

    这下轮到罗耶没有反应过来了，他愣了片刻，才缓慢地说道：“谢谢。”

    ……

    回到“教堂”的罗耶瘫倒在椅子上，痛苦的呓语和愤怒的指责刚才就在他的耳边盘旋，现在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彻底地爆发出来。

    罗耶觉得自己离开了那熟悉的房间，来到了野外，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耳边传来鸟雀的叽喳、鼻尖嗅到的，是草木的芬芳。

    然而，土壤如同灰尘一般松散干燥、乌鸦的喑哑的叫声昭示着死亡、粘腻腥甜的气味令人作呕。

    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空洞无神的眼眸注视着天空，有些人在死前用尽了剩余的力气看向这边，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幕幕的幻象在罗耶的眼前展开，将他拖入名为过去的地狱。

    当激荡的心跳平复，罗耶也从幻觉中挣脱，他瘫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息着。

    良久，他突然意味不明地扬了嘴角，无声地狂笑了起来。

    死期将至，自己终于还是疯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将隐藏了十年的秘密告诉一个连熟悉都算不上的人？

    罗耶捂住嘴，沉闷的咳嗽声响起，而和它一起出现的，还有指缝中流溢而出的腥臭血液。

    喘着粗气，他摘下了湿透的手套，被血液染得通红的掌心中，刻画着无数深浅不一的纹路，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骨头。

    花纹蔓延至手背，又沿着手腕一路向上，最终被隐藏在厚重的大衣之下。

    望着那些纹路，罗耶的手掌缓缓握紧，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就好像刚刚脆弱又无助的他从来都不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