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中所谓‘中圈’、‘外圈’的称呼，原先并不是地理上的概念，而是以危险程度划分的一种习惯称呼：

    外圈，代指规则之力污染程度低，不会有致命风险的区域。

    而中圈地带则更为凶险，触犯规则惩罚会有致残、致死的风险。

    这也是军总‘要求’陈尚为复职开拓新路线所在的区域。

    毕竟在现实世界，除了规则之力的影响，当地的地形地貌对探索者的影响也很大。岩浆沟壑之地，纵然污染为零，可其本身也却就足够致命。

    如何二者之间平衡，找出一条可供前行的安全线路，再根据相应的危险程度来划分区域——这便是导游的工作。

    只不过以陈尚目前的状态，无论进哪个的区域，也都还需要时间适应。

    人数众多的大团显然不适合他。

    “您实在着急，我也可以先帮您挂档，放到后台，之后一旦有退团或者换团的消息，就可以第一时间给您匹配了。”

    前台小姐姐就这么望着陈尚，似乎也读出了他的犹豫，于是便将‘挂档’的操作介绍了一番。公司主体毕竟还是以私人团为主，所以退换单独数量也并不算少。

    “也只能先这样了。”陈尚撇撇嘴，将对方的服务号码输入了自己的工作腕表中，两人就算加了联系号码。

    就在这时，柜台侧面某处房间的大门砰的一声从里面被推开，随之，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妈，骂骂咧咧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现场，所有正在办理业务乃至排队等候的人的目光，都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陈尚则是因为大妈正朝自己所在的柜台奔袭，而不得不关注起她的状况。

    “你们的服务实在是太差了，我跟你说，换人！必须再给我换一个导游！”大妈叫骂着，显然就是冲着先前给陈尚服务的那位小姐姐去的。张牙舞爪的姿态，吓得陈尚也不得不让开了身位。

    “您这边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吗？”柜台里传来了小姐姐稍微有些怯怯的声音，面对这样风格的顾客，显然有些经验不足。

    大妈似乎也抓紧了她慌张的心态，索性噼里啪啦先发泄了一通。

    陈尚虽然听不太清她要表达的核心诉求到底是什么，但也听得了‘中圈’、‘那个废物B级’、‘女儿的报告又被退还’这样的字眼。便也猜到，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吵闹。

    他远眺目光，望向大妈冲出来的那处房间，便见一个面带苦笑的中年人从里面小步快跑着也冲了过来。不过他的目光只扫过对方一眼，便再往后看去，看向招待室里那个十八九岁，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摁手机的少女。

    但见那少女双手灵敏地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搓洗，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便黑着脸把手机啪一下拍到沙发上，嚷嚷道：“妈，我渴了！”

    此言一出，陈尚耳边原本放鞭炮一样吵闹的声响顿时低了下去，便见那大妈学着方才从里面出来经理的模样，小步快跑着冲回招待室，从女儿身前的茶几上开了瓶饮料，送到她嘴边。

    “呸，常温的。”少女刚呡一口，便吐在地板上。

    大妈见状，当场扯起洪亮的嗓音，指着刚小跑回去的经理，喷了他一脸唾沫：

    “听到没有，都怪你们整天踢皮球，浪费时间，水都不冰了，一天天就这样的服务态度！”

    陈尚远远瞥见那闹剧一般的场景，嘴角不住一抽，见旁边小姐姐委屈的两眼通红便安慰道：“错不在你。”

    说罢，顿了顿，眼珠子转过一圈，又接着道：“对了，着对母女的情况，你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您……”小姐姐愣了愣，脸唰一下涨红，“谢谢您的关心，不过……她们是售后的单子，而且已经是第二次申请售后了，很麻烦的……”

    所谓售后单子，说白了只有公司给予的外出补助，而不计入业绩、也不计算相应的佣金。加之申请售后的客户一般相对更挑剔，因而除非业绩不佳，否则没有人愿意接这样的订单。

    至于二次售后，那就更别提了。尽管佣金比前者会有所提高，但遇到恶客的概率同样更高，几乎就只会落在那些业绩不佳、乃至为保牌照而不得不接的导游身上，非不得已，根本没人会接。

    这些在《导游手册》里算是基础知识了，陈尚这几天也复习过，当然明白。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想接这团。

    是，他是立下决心要进取，要保护家人。

    但有志向不代表就有底气。

    陈尚从来到这边以后就向来不如其他人对自己有信心，反正都这样了，预期忧心忡忡害怕会坑到其他顾客，被投诉，索性直接选个最挑剔的，先喜提投诉信来得直接。

    反正这样，等真进去，坑了也就坑了，预先知道结果，心理压力那是一点没有的。

    陈尚自顾自想着，很快摇头说：“我不怕麻烦，就她们吧。”说罢，将导游证留在柜台让小姐姐登记，自顾自便朝招待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们好，打扰一下。”来到招待室门前，陈尚客气地敲了敲门，屋内吵闹的几人顿时将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只不过他预想中，对方见到S级后狂喜的状况并未出现，大妈只是扫过他一眼，便又指着经理的鼻子，叫骂起来：

    “你们就给我安排了个小孩当导游？我是你们的顾客，是上帝啊！你们到底听没听到上帝的诉求啊？我要成熟稳重，有经验的导游！你给我塞个小屁孩，是想又浪费我一次机会是不是？我女儿升学报告被退两次了！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赶紧给我再换一个！”

    见着大妈一点就炸，根本没给自己半点发挥的余地，陈尚摇摇头，索性自顾自走了过去，直接坐到大妈与业务经理中间，翘高二郎腿，躺靠在沙发上。

    躺下去的同时，他故意直起腰板，将胸前的金色徽章凸现出来，自顾自从茶几上捏了个葡萄，扔到嘴里，说：“这位客人，您确定不需要我的服务，要换人吗？”

    大妈撇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个小屁孩听不懂人话是吧？被人一通骂还有脸赖着，我看你，你……你……妈呀！S级？！”

    听得大妈从一惊一乍突然陷入沉默，在场不管是经理还是搓屏幕少女，都不由将就目光看了过来，看向陈尚胸前那金光闪闪的S级徽章，然后原本或淡漠、或无措的脸上通通都难以置信地O起嘴来。

    陈尚耸了耸肩，又捏了快葡萄，扔进口中，躺下，扭头重新看向大妈：“您刚才说看我怎么样来着？”

    “我，我……”大妈一时结巴。

    陈尚摇摇头：“既然您看不上，那我走？”

    “哎…别别别！”大妈慌忙站了起来，“那，那什么，来都来了……”

    “但是顾客是上帝啊，上帝不喜欢我，S级又算得了什么。”

    “您看我这张臭嘴！”啪的一声响起，大妈连忙往自己脸上抽了一下，一下，又一下……一边自打嘴巴，一边还赔笑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别记小人过，这来都来了，只要您肯带我女儿出团，您说啥就是啥。你说是吧，欣欣……”说罢，便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女儿。

    啪~

    回应她的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以及手臂上热辣辣的红印。

    “补着刀呢，别来烦我！”少女怒声高喝道。当真是虎母无犬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