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从很远的地方到很远的地方(3)
生活是一场长久的梦境,越沉溺其中越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这是偶然在旅途中想起的一句,最近一段时间——或者说过去一年以来,类似于这种的语句不时地从我脑海中出现。我越来越去想“生命”该有什么意义,也越来越不在乎身边该出现怎样的一种人。
这么说,有点武断,更确切的讲法是,过去的一年我把很多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选择性遗忘了。从无锡那位开始,到南京,再到上海,惊鸿一瞥的只是当时还留存在心中的倒影,过后又难以接受的是这一轮明月还照耀在我头顶。“宁愿痛苦,不愿麻木”,本质该有的遗忘就推到了第一位,而路途上长久的旅行变成的是一种情绪上的慰藉或者心头的淡然。
过了2022年,我忽地想起一位大学时期的旧友,关于他名字涌起的记忆不光自己的年少时光,也有这个人在我那段时间里凝固的坚定友谊。再见先是二月,后见又是后一年的一月,都是来去匆匆,只是吃饭、喝酒、聊天,还把重温当作借口去网吧消遣了一番游戏。只是不同的事,从前待在他身边,觉得时光无穷,遍地是世界敞开大门留下的未知空洞;这次碰面后又感慨时光有限,能投射到我俩身上的岁月寥寥无几,每个人都走向他选择的“空洞”中。我望着长街外他向我招手走来的画面,竟恍惚是20岁的岁月重来,迎接简单寒暄后的片刻沉默,才让我明白26岁带给自己的长久不同。
但总有些爱好一直留存在现在,像是老生常谈的“写作”、“足球”。我还是会熬夜去看欧冠,去关注C罗,只是频率少了很多;我还是会每日坚持去写些什么,或许是爱情,或许是一些思考,但直白的表达也少了好多。我去拓展了自己的视野,也爱上了“健身”、“网球”等等,但一人独处的时光也增加了好多;我依旧爱着“貌美性感”的女士,但关于她们年岁也往后推迟了许多……
一些些细微的变化,带来的是长久的改变。原本书上不甚明了的道理在“疫情”里明悟了许多。关于“公平”的定义,关于“稳定”的改变,关于“变化”的解释,关于“命运标签”的理解。可我还愿意坚持,也愿意相信,我该落笔的文字,不是只让你去相信你该去相信的,而是用现实的轮廓编写的虚假故事,会让你相信我关于这个世界的表达,会让你从其中体味到什么,不是教育,只是感受。
我谈不上“教育”一个人。回顾往昔,有一些片段当然是温馨的,有一些片段却又不甚可取。生活里的小清新不是朋友圈一杯咖啡,一张自拍就能显示的;一些路途上的残酷,也不是一段文字,一些情绪就能描写的。“如人饮水,温凉自知”,我能把全部的感悟表现的十之二三就万分难得的,能把手头上的事项贯彻到底就阿弥陀佛了。
假若智慧或悟性可以引领我们去找到救赎之路,难道所有的人都能够获得这样的智慧和悟性?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愚昧造就了智者;懦夫衬照了英雄,更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但我也遇到了一批有意思的人,从我的健身小伙伴谈起。从初识的点头示意,到一起挥汗如雨的鼓励与监督。每周不缺席的循环,每次不气馁的挑战,落下的汗珠又以别样的方式回到自己身体内。我开始发现自己身体内也沉睡着一头雄狮,我等待它彻底醒来的相貌,但这一切的前提还得是我自己。
于是决定自己该去看书,该控制脾气,该去了解你的性情和我该面对时的样子。拿来主义当然美妙,但每个人面对不同人的心态是不一样的。我是你多年好友,你当然会对我有很多包容,可若不是呢?没必要去谈不是选择我的就是对我不重要的,谁都有重要的一面,谁也有自己独特的一面。我的腿比你发达,可我练腿的方式不一定适合你,但你的肩膀比我发达,你的训练方式也能促进我进步。如此,一个可靠的小团体就成立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和韩愈的《师说》就重新活在我面前了。
如此的概念可能引申到很多方面,于家庭,于自身,于常接触的一些人,于路上看到的一些风景,一些人物。没有一个特别美好的时代,历史证明,“乌邦托”是失败的,“桃花源记”是书上的,我们都是生活中的小人物,但可以作为生命中的大人物。
俄国的文学是近期一段时间才接触的,那被白雪覆盖的苍莽大地,曾劝退拿破仑和希特勒百万雄师的残酷冬日。生命挣扎的痕迹像被野火肆虐过的荒原,满目疮痍,又像被第二年春雨浇透的黑土,生机盎然。而文字的笔触又突破现实的边际,去了过去,去看了萦绕在人心头的一座大山,去追寻了飞跃屋顶、城市的巴旦木树。
一切长久迷惘涌动的情绪,源于内心还不愿妥协冲动。
虚辰只是虚辰,月光仍旧是月光,满天繁星倒映在我身上的该是什么?或许我该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要有腔调,要有感受,要对得起自己年纪,又要不忘本心,要知道自己是谁,又不能忘了你是谁,要有一如既往的勇气,又要有持续不断的才华。怎么,何不让我就是你,何不让你就是我。
我想象着这一切,像凝视自己的影子。影子自己并不会动,它只是我身躯的倒影,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浮萍。我带给它灵魂,想把它放大,变成一颗大大的气球漂浮在空中。让它升在城市中央,在白天就涂上鲜艳的色彩,在黑夜就缠上亮闪闪的小灯。让躲在角落的人们感叹又有一个天体升起,让趴在窗口的植株都因它的升起降落而选择是光合作用还是呼吸作用。
我把这个梦放大,边际没有痕迹,甚至去影响过去与未来。史册里写得是另一代人的记录,未来所能畅想的是现代人的所作所为。我要梦境把他们都环绕,用影子做的气球做天体镶嵌在其中。世界也就从了波斯地毯上的一个大圆,用针线密缝的树木、花草,哺乳动物或者鸟类都在其中存活。它们可以跟人类共语,也可脱下皮毛温暖一个冬夜里躺在路边的流浪汉,使得一切都被混淆了概念,哭笑都是梦境的所为,喜怒是心中翻涌的江河呼啸。
很多落于纸上的文字映照的是自己期望的现实,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关于这点,我可能在爱情上更加明悟。
过去的我其实一直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只知道感觉到了,事物就可以推往精彩的剧集,却时常忽略了舞台上“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都是常态,不受控制的落幕往往才是主旨。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对待她人的情绪。她的高兴与幸福,她的悲哀与苦楚,对我来讲,都可以落成纸上一段故事的冲突,却不会演化成我心中对于成长的理解与积淀。我可以赞叹繁星,歌颂月亮,描绘远处的大山和眼前的湖泊,却也难解身边人心中的绕指柔,她的叹息和沉默是否会比湖水更深邃;她的眼眸和姿态是否会比繁星更夺目,乃至她的颦笑与故事是否会比传说中大山里埋藏的宝藏更让人神往。
这些我都不知道,后知后觉的往往是自我明悟和强加的感受,当时的此时此刻只会变成之后的某时某刻。但这并不能代表我不追求这种能“相濡以沫”也能“相忘于江湖”的感受,可往往的后续,只是自以为的洒脱和自以为的缱绻。于是,我的确伤害过某些,也的确忘不了某些,也的确试图善待过某些。
到头来,我并未觉得她们离我远去过,她们都用过去的样子在我身上活成不同的现在,有的变成我长久的“玉蝴蝶”,有的响在“南京南站”的播报里,有的成为燃烧在嘴边的香烟,有的是夜晚的艳丽假面和白日的英雄传说,有的是缘分的一道桥或者藏在《东风破》的歌词中。
只是之后,我更加悲哀地发现,我只是把她们当作标记生活的一种举动。真心的爱过,已没有分毫流淌在心间。我不吝笔力的在纸上尽情描绘她们的样子,从琳的故事开始,到追逐夏日的一抹艳阳,从落下的枫叶细数,到长年染雪的长白山只会在眼前生出一片银子结束。
我如此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感受。我想努力塑造的,只是内心空虚的玩物。什么有趣的台词或者有情的表白,什么难言的感受和不开的花朵,你可知这是三分的真还只是十二分的意?你不知道,因为我也不甚清晰。
为你,千千万?还不如四海列国,只一个你。没有什么可解放的灵魂,真正的自由是带有枷锁却还能高歌的自由。
万物皆有成理,于是酝酿生老病死,体味人生百态。天地自有大美,于是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生活如临场游戏不可回头。四时早有明法,于是日升月落运转不息,失意畅快过眼烟云。
或者,我已找到了答案,没有伟大的理想,也没有平凡的人生,那么多荆棘苦痛,可依旧挡不住热腾的日子翻滚;那么多的孤单来袭,可现在依旧还想落笔于你,于万物,于世间,于未来的一千年乃至永远,也于现在的我。
《从很远的地方到很远的地方》,第一部我写了很多旅程,从旅程中初次体味了亲情与爱情,品味了得到和失去;第二部也有旅程,但更多是对自我这个身份的迷惘,多了一些心理上的描写也少了一点自我的韵味;第三部却是对生命的思考,没有什么旅途,我们本身就在旅途之上,没有什么颠沛流离,人生总有相聚,没有那么多平凡与伟大,不甘心的事多去做,开心的话少去说。路途都是自我选择,只是去想好这“标签”背后的价格是否自己能去承受。
这不是一部“三部曲”,还有好多篇章要等我自己去体味后才能描绘。只是这山高水远,希望读者能原谅我这次的“聒噪”,肯愿听我之后还能有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