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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捕头常姚

    夜晚的汉水城格外安静,没有山村里的虫鸣鸟叫,也没有白日的喧嚣,像是一位强壮的男子在过度的劳作后沉静的卧在床上一般,汉水城也休眠了。此时如果有脱凡境以上的修士自高空路过向下俯瞰,大抵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个方块,柳诚志就待在这方块里,房间中间的方桌上竖立着一根蜡烛,灯火闪烁着,柳诚志来回踱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这几日,他一直在思索解决办法,但是毫无头绪。

    他想起了三天前,他与华轻宇几人在县衙堂前的谈话。

    大堂上,正大光明的牌匾高悬着,下面是站的笔直的华轻宇,他面朝着眼前的四人说道:“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第一步就是找到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我知道你们都具备着或是强大或是独特的技能,也清楚你们在一起行动必然能结合各自的优势,但是我们的敌人同样清楚,在我们内部有钉子,统一行动,统一指挥,我们的一切在敌人眼中都是透明的,而且还存在被敌人一锅端的可能,因此现在,需要你们独自行动,在查出凶手的下落与目的之前,不用向任何人汇报,包括我,那么从现在开始,无论你们需要任何事物,我都会无偿供应。”

    “居然是那件案子,居然如此巧妙的找到我,难道那个神算子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我的身世,无忧师傅……他会不会也已经都清楚明白。”

    “不对,如果他真的什么都知道,那他应该知道那天我只不过是路过,我并没有掌握比常姚更多的信息,对的,对的,他如果什么都知道,那么华轻宇就不可能来问我,即便是卜算也不可能是全知的。”

    “或许情况会更好一点,他可能什么也不知道,记得父亲曾说卜算只能看到重重迷雾中的结果,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柳诚志思绪飘忽,索性沉下心来,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吩咐李响去街上采购铁砂,给了王强一份单子去药房采购药材,他自己则起身出门,前往县衙,找华轻宇。

    路上吹着的风很冷,快入冬了,常姚走在路上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汉水城外的一个无名村落里,恶臭从一间土胚房中散发出来,两具死尸,一男一女,男子横在地上,女子赤身斜靠床边,均已无法辨别面容。

    “死的是阿妹父女,应死的有三个月了,那时正值冬天,腐烂慢的很,到了开春,尸臭才爬出来,村里大娘发现的,原是想给阿妹说亲来着,话说阿妹那么好一个黄花闺女,漂亮的很,可惜她家老头残废了,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还没能嫁出去,家里呀,没个男丁,这两个人过冬就靠着秋粮,一个老头子,一个小姑娘,也不与人交道,要不是宋大娘,估计还得晚些才有人发现,还有呀,那个……”小捕快阿昌跺着小碎步跟在常姚身边。

    “先说男女分别是怎么死的?”常姚的刀雪白透亮,他紧紧的握住,时刻警戒着,要知道这是他脱离师傅独立主持的第一个案子,这使得他很紧张,也很想发挥出全部的本事。

    “男子是被利器抹过脖子,一刀毙命,手法娴熟,女子是被凌虐致死,根据现场痕迹判断,女子死前系被多次多人侵犯,而且女子与男子并非同一日死亡,先后大概差三天左右。”

    “三天,在这里?”常姚顿住了脚步,事情令人毛骨悚然,显然,女子在身亡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常姚的指节有些泛白,刀把上裹着的兽皮从他的指缝中被挤了出来,刀雪白透亮,高高悬起,又缓缓落下,他向来富有同情心,绝难接受任何一件苦难的事情,何况是这类人为的残暴。

    “和周围村民了解一下,注重问这几点,三个月前是否有外人来过这里,村中乃至周围是否有人与阿妹家素有嫌隙,村中是否有恶霸横行,或是未有娶妻的青壮男子。”常姚吩咐道。

    阿昌很有效率,他很快就回来了,“三个月前的确有人,是城主府大管家安靖和他的大儿子安吉还有些许城主府的侍卫,此外,村中很和睦,阿妹家向来与人为善,没有听说有什么嫌隙,至于青壮男子倒是也有,只不过老人们说阿妹父亲力气很大,虽说残废了一条腿,但也不是寻常青壮一时半会儿能制得住的,至于一刀毙命,难度就更大些。”

    雪白透亮的刀伸出屋外,阿昌只听见一句“我们走。”就已经看不见常姚的身影。

    “捕头,等一等,还有件事。”阿昌说道

    常姚回头,有些不耐烦道:“什么事情?”

    “那个,我们要回城里吗?”

    “当然。”

    “那么现在有个人自首,是城主府的侍卫,他说是他杀了阿妹一家。”

    “你……”

    常姚的脚步很慢,等到他见到并想提审侍卫的时候,阿昌告诉他侍卫已经死了。

    有时候要完美的解决一样事情很难,但是解决一件事却要容易很多。

    不是吗,侍卫是畏罪自杀了?

    再后来,过了很久,城主府的大管家和他的儿子因为招惹了城主的火气也死了。

    五年的时光过去了,刀依旧雪白透亮,常姚的名声越来越大,得到的表彰越来越多,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职位一直原地踏步,他还是那个捕头,那个刀雪白透亮的捕头吗?

    城主府前以及城里其他多处重要地点发生骚乱,常姚看着汉水城守卫的调度图,发现了一处空虚的地方。

    带着象征着代表着汉水城最高权力的令牌,常姚走到了汉水城的军方兵器库门前,他屏退其他人,左手紧紧的握住斜插在右侧腰间的刀柄,奋力一踹,砰的一声,一抔灰蒙蒙的雾气从兵器库中弥漫了出来,光线层层的穿过,隐约可以看见兵器库深处站着一个人,那人见兵器库大门洞开,迅速朝着角落钻去。

    常姚大喝:“是谁?”随即一个纵跃,跨出十丈,寒光乍现。

    刀在半空顿住,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常姚愣住了,他是捕神的弟子,见过的贼很多,其中不乏有本事的,从他手上逃走的也不少,但是说一个照面,一招也不接,一点痕迹也不留,活脱脱在他眼前消失无踪实在是匪夷所思。

    常姚运起了天视地听大法,尝试搜寻着潜入者残留的蛛丝马迹,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彷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他收起刀,在武器库里巡视了一圈,最后走到了灵石炸弹前。

    灵石炸弹是一种专门针对生命的大威力武器,在灵石炸弹诞生之前,境界过高的修行者对于世界来说是一场恶梦,强大的力量,在无人制衡情况下,肆意的对世界宣泄着自己的恶意。

    灵石炸弹就是修真国度和门派为了制衡这股恶意而创造的伟大武器,它的原理就是在经过提炼的极品灵石上篆刻极为复杂的激发阵法,阵法可以利用灵石的力量湮灭灵石本身,从而爆发出一股毁灭一切灵力一切生命的次生波动,这样的波动传播极快,范围极大,即便是脱凡境也有可能在其中殒命。

    现在汉水城有两颗灵石炸弹,一颗在军队里,受城主命令控辖,另外一颗灵石炸弹就在常姚手中,当然这很安全,因为他缺乏使用的权限。

    灵石炸弹的使用需要经过复杂的流程,往往需要搭配强大的篡命仪器和精密度极高的仙家法宝才能使投放者不受波及,其中还有加密和定位阵法,需要核对多重密码才能打开使用开关,这种加密和定位阵法,就算是一般的修仙大派想要破解也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正因如此,灵石炸弹自产生至今,从未有过被窃取使用的记录。

    备用的炸弹从诞生起就被安静的置放在汉水城兵器库里,兵器库多次失窃,盗贼却从未光顾过这最具价值的物品,如同广袤的沙漠里,一滴水的价值要超过一颗钻石,对于盗贼,在遍地是神兵利器的汉水城兵器库里,每一样事物都要比一颗不能使用的灵石炸弹要贵重的多。

    常姚将灵石炸弹托举到眼前,仔细端详,方才那个人就是在这里徘徊,他的目的难道是这个吗?

    “嘎吱”,不远处传来一声异响,常姚将灵石炸弹揣到了自己的怀里,向着兵器库大门外走去,昏灰的光拉出一道朦朦的长影,长影中窜出一个细长的人形图画,迅速充气变大,一只匕首似雷霆般刺向常姚。

    鲜血四溅,兵器库的左半大门裂成两半,城主的侍卫们和士卒结阵赶来,他们远远的只看见了一柄刀直直的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

    “嗙”铁与火的碰撞,常姚回头看去,他看到了一双眼睛,它冷漠热情理性疯狂,让人感觉矛盾无法理解,但是他能够理解,在看到这双眼睛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某个时刻的自己,于是常姚拔刀,直刺,人影消失。

    一条银龙,在兵器库内游弋,白色的闪光四处闪烁,远远的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兵器库内的武器被击的七零八落,厚实的大门也碎了一半,忽然火光四溅,两道人影飞出。

    常姚站着,刀从空中落下,笔直的插在距离他三丈外的地上,黑衣人躺着,匕首没入胸口,鲜血将他的面罩染成了紫色,

    常姚咳出一口血,声音低沉:“你很厉害,如果你一开始就把我当作目标,那么我不一定能活,但是可惜……”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惜你太急切,在你想要的事物旁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这个痕迹让我猜出你的术法关联空间,于是后来在巡视武器库的时候我布下了天视地听大阵,在阵法中,无论你出现在那里,我都能够及时发现,所有你无法战胜我。”

    术法是脱凡境第二玄关传法玄关特有的玄妙,修士在修行至脱凡境九窍时,都会获取术法,且无法被他人学习获取,其拥有加强战斗或是促进修行的功效,具体的效果无法控制但往往和个人的经历、所修炼的功法息息相关。

    黑衣人发出沙哑的声音,声音并没有常人见到死亡时的歇斯底里,反倒是出奇意外的平静,“听闻你的术法是步步为营,以往总想过两招开开眼界,今日得尝一见,已是不枉此生,你很聪明,刀法也很棒,那么你应该明白大家都在渴望的事物,你无法阻止。”

    常姚有些迷惑,他没有拷问黑衣人的意思,于是想了想对着他说道:“我想你可能以为自己是在为正义奋斗,我对你的方式并不认可,但是我对你勇气表示尊重,就目前而言,我不敢说自己知道大家渴望什么,未来的事情,无论是谁,也说不清楚,我只是一个捕快,是吃汉水城百姓的薪水的,我只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不是未来的正义,而是维护现在的正义,维护汉水城百姓的利益,我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对于汉水城的百姓很危险就可以了。”

    黑衣人看着他,久久的看着。

    黄昏,蓝色和橘色交融,像是上帝用画笔在天与地的交接处轻轻的带过,很美,常姚留恋的看着。

    “要知道黄昏的时候,天还很亮,黑夜看起来还很远,但是那只是看起来罢了”,刀拔了起来,依旧锋利,常姚起身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对着赶来的兵卒说道:“厚葬他吧。”

    捕头常姚带着刀和匕首离去,天渐渐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