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和体温，男子便一把牙齐搂在怀中，用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但随之而来是一股酒味，牙齐觉得心口一沉，仿佛要将自己撕裂开来。

    那天晚上他搂着她的时候，却把她当做了别人，喃喃成亲什么的！可是新娘不是她，也不会是她，就像显露的笑容和亲密无间也不是她的，甚至那个藏着惊喜的盒子都不是为她准备的。

    雾羽感觉怀里的人僵了僵，脖子上却被抵了把匕首。

    怀里的人挣脱着转身，匕首在黑暗中闪着一丝亮光，眼前女子的眼睛也是亮亮的，但却像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准备随时冲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好陌生的眼神，陌生中带着憎恶，她那么恨自己么，明明应该是自己更恨她一些吧。随着酒劲过去，雾羽渐渐从自己床上醒来，揉了揉脑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梦见她了，可这次却是如此的真实，脖子上被划伤的地方也痛的很真实，可再用手摸时却毫无痕迹。难道这次也是梦，雾羽坐在床边，掏出怀中断掉了手链。

    “师父。是阿图啊，今天我们要下世去看爹爹的”门外，一个稚童拍打门框，她穿着一身桃粉，梳着两个揪，小袄的边边还缝着一层白色的流苏。见屋里没反应，又绕到靠床的一侧窗户，继续敲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到了”雾羽摇了摇头，从梦境的惆怅中回到现实的忙碌里。阿图，是重华的孩子，是与一凡人女子所生，但女子短命，在生下阿图的那年便离世了，重华当时虽已是仙，但无法挽救妻子的生命，便不愿再回仙界，一直待在人间，扶养着阿图到五岁，阿图虽是凡人所生，但却是仙童，需要有人带着修行，而此时雾羽还沉浸在悲痛里，便称山上事务繁忙把孩子塞给了他。

    这一切并不是梦，牙齐很清醒，起码胸口的痛。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对雾羽用了雪川的梦境幻术，牙齐跌跌撞撞从轿子中逃了出来。

    为什么成了神这么久，却还是这么痛苦，明明自己已经不是牙齐面对怪物那个无力反击的小丫头了，明明自己最爱的是白希珹，对了希珹，牙齐一步一步向着焚谷方向走去，这里已经不再是古战场了，白希珹死后，方齐屠戮了所有兽物，将所有的回忆封存在了这里，牙齐慢慢爬上了一个小山坡，遍地的炭火，这里是唯一长着鲜花的地方，也是他俩相识的地方，方齐将他葬在了这里，立了一块小小的碑，他就安静的躺在这里，牙齐走到碑前蹲了下来，一把抱住，就像白希珹当时一把抱住她告诉她自己想娶她那样，只不过怀里的石碑冰凉凉的，没了一丝温度。

    等齐渊最后在这找到她时，她抱着腿窝成小小一只，像雨中淋湿的小狗一样，躺在她曾经的恋人身旁，呼吸微弱，齐渊没说什么，抱着她回了桃陵。

    等牙齐再睁开眼时，是在神殿的石床上，周围黑漆漆的，不远处只有一道火光，齐渊为她熬着药，火光映在他漆黑入墨的眸子里，这不是第一次他把牙齐救回来了，他知道牙齐在白希珹死后有多难过，那种溺水般的绝望他也不是没体会过，只是把痛哭压在心底，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照顾着妹妹，他只希望妹妹能继续活下去，这也是他唯一的小小的私心了。

    牙齐揉揉了脑袋，将身边的大迎枕靠在身后坐了起来，没有言语，静静望着火光中的齐渊。这么久也该走出来了，雾羽，自己是否爱他，是因为他长的像白希珹而爱他，这也许都不重要了，牙齐不懂她闻到雾羽身上酒味为什么会生气，罢了，他不是白希珹，世间再无那个热烈爱她的白希珹，但她还要继续活下去，为了一直为自己操心的哥哥，为了小雨，为了那些保护过和她想保护的人。

    “发芽了，发芽了”沧月推开门进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我从药园来的路上，看见殿前那颗覆着霜雪的桃树上，冒了一颗绿芽，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眼花，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说着便要拉着牙齐去看。

    桃陵自从牙齐下世死去，整座山便淹没在火海里，所有桃树被烧成了焦炭黑漆漆，牙齐成神后也一直未改善，而是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霜雪，再无生气。

    牙齐任由沧月牵着来到了桃树下，果然在一片雪白里，冒出了一朵新绿，这黑白的世界里唯一的彩色，转头望向沧月，梳着单马尾，用海蓝宝石嵌珍珠绕在一圈，穿着一件深蓝色小袍，外面是一件白色丝绒的短衫，向葡萄一样黑的眼珠水汪汪的，那冻的红彤彤的小脸和鼻子，桃陵对于生活在海里沧月来说还是太冷了。

    牙齐蹲下，“恢复的怎么样了”爱怜的摸了摸他那白皙的小脸。眼前的孩子有点害羞了，也许还不习惯这样温柔的牙齐。

    还没问完，齐渊就带着紧随其后，“他可比你现在健康”说着就将斗篷为牙齐披好，沧月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为牙齐整理斗篷的齐渊，很快将眼神挪开了，低下了头，有点失落，向只丧气的小猫。

    牙齐揉了揉他的脑袋，“桃陵对于你来说可能太冷了，不要紧，过几天，你沧雪会来……”

    也许是听到了家人的名字，沧月将头抬了起来，眼睛亮亮的，但随后又暗了下去。“我和齐渊住在药园挺好的，不冷”说着便小心的瞥了一眼牙齐身后的齐渊。

    这孩子是不是不想回去，不过有个人能在哥哥面前闹腾是件好事。认准了沧月的心思，“那你愿意做我徒弟么？我好歹也是个神，对你以后的修行也是有帮助的！”

    “师父”沧月没有犹豫，立刻跪在地上，一脸认真的看着牙齐，好吧，多一个人也热闹一点，大不了过几天沧雪来了，自己和她说一声。“神殿寒冷，就不留你长住，你还跟你师叔住在药园吧，修炼突破有不懂时随时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