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白非白，黑暗中透着光，如同身处晨昏的界限。

    少女的意识模糊之中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

    “令婉还没醒吗？”

    “回殿下，还没有。”

    “那我动作小点，你们先下去吧。”

    “是。”

    自己的房门被推开，一道压制得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脚步声的主人坐在自己的床边。

    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戳了戳。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小腿大腿都有些酸胀，谢令婉不太想理他。

    于是方未寒又戳了戳。

    她被戳得有些烦了。

    “别动我。”谢令婉的眸子睁开一半，幽怨地看着他。

    昨天玩得实在太过疯狂，仅仅是回想那种滋味，便让她感到情难自禁。很难想象当初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怎么会由得他如此胡来。

    方未寒根本不听她的话，又戳了一下。

    “你……”少女气得就要伸手去掐他，但动作牵扯到了痛处，不由得闷哼一声。

    “夫君就喜欢看婉婉这种无可奈何的样子。”方未寒笑着说，“许是娘子平日里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的原因吧。”

    “你滚。”谢令婉撇过脑袋，小声说。

    “我滚？我不能滚啊，我滚了谁来给婉婉喂饭吃呢。”方未寒放下伸手端着的檀木餐盘，取下上方的瓷碗。

    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青菜肉粥，素白、翠青和淡红混合的颜色十分好看。

    “有肉不吃。”少女看了一眼，又把脑袋转了过去，鼓起雪腮。

    “知道你喜欢吃素，但我还是没吩咐厨子做菜粥。”方未寒说。

    谢令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故意气我？”

    “当然不是，我是在为你考虑。”方未寒拿出勺子，在粥中微微搅拌了下，“昨天损耗了那么多的元气，今天不补一补怎么行？”

    “我问过的你的贴身丫鬟，你平常的那点饭量，连喂鸟都不够，更别提补充营养了。”

    “不想吃。”少女还是不肯张嘴。

    方未寒哄了半天，见她就是不想吃，索性换上了严厉的语气：“听话！”

    谢令婉微微噘起嘴巴，对于被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有些不满。

    少女粉唇微张，但在方未寒举着满满一勺子白粥递来的时候又闭上，眸中满是促狭之意。

    “……”方未寒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下。

    他将手伸入被子，快速地戳了下她的肋下软肉。

    谢令婉未曾想方未寒竟然会用出这一招。她本来就是十分怕痒的体质，现在被他来了这么一下，顿时直接笑出了声来。

    趁着这一短暂的时间，他拿出登神明武的手速，眼疾手快地将勺子塞入她的嘴中。同时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生怕噎到谢令婉。

    “呜呜……”少女嘴里含着满满的一勺肉粥，气鼓鼓地看着他，白皙脸颊涌上一丝潮红。

    应该是被气的。

    “好好吃饭，今天这粥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方未寒开始吓唬她，“亲爱的婉婉，你也不想每吃一口都要被我戳一下吧。”

    少女的脸色微微一僵。

    谢大小姐几乎什么都不怕，但很怕痒。

    “会胖的……”她无奈地说。

    “胖点好，现在你抱起来都有些硌手。”方未寒又喂了一勺，摸出手帕细心地擦擦她的嘴角。

    “硌手？”少女呆住了。

    她换上了一副微笑的表情，言笑晏晏地看着方未寒。

    “夫君，我是不是……抱起来没有萧槿手感好呀？”

    “我可没说这句话，你又从哪脑补出来的？”方未寒说。

    “不是脑补，这是推断。”

    “推得好，下次不许推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死在你面前。”方未寒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谢令婉扑哧一笑。

    她听话地不再出声，而是靠在床头静静地享受着方未寒的喂食服务。

    谢令婉自幼身体就不算太好，总是会生起这病那病。还记得之前她若是生了病，方未寒总是比自己还要担心，缠着人家医生问来问去，装出来的成熟让她在好笑之余，心中又有些悸动。

    当时她还不明白，但现在她懂了。那种悸动可能就是最初的喜欢吧。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俊朗容颜，还有小心翼翼吹凉的神态，少女渐渐地出了神。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没有任何人来破坏，该多好。

    可惜，天地总是不能让她如愿。

    方未寒开始喂她吃饭之后没多久，房间的大门便被一把推开。

    “铛铛！”

    黑裙子的娇小少女跨过门槛，风尘仆仆，额角还带着几粒晶莹汗珠。

    “想我了吗……嗯？”萧槿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他们两个那快贴到一起去的身体，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你们两个……玩什么新型角色扮演游戏呢？”萧槿冷声问。

    玉笛被她横握在手中，朝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有节奏地敲打着。

    “哦……我知道了。”萧槿恍然大悟，“大夫和病人，对不对？”

    “名义上是看病，实际上是**。这病看着看着就看到床上去了。”

    方未寒无语：“小瑾你说什么呢……”

    “不准狡辩！”

    少女气得红了眼角。

    本来萧槿星夜兼程从潼关赶回长明，就是为了能够早一点看到方未寒。但谁想，回来之后的第一眼竟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幅场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对于她这样一个只能看不能吃的可怜女孩子有多大的杀伤力吗？！

    “谢令婉你这个不要脸的，才第二天！第二天啊！你竟然就和方哥哥滚上了床单。”

    萧槿用苍翠欲滴的笛子颤颤巍巍地指着谢令婉，好似这笛子是戴在头上的帽子一样。

    “什么冰清玉洁的谢家幽兰，我呸！”

    方未寒刚想说话就被谢令婉直接打断。

    “羡慕了？”少女抬起眼睛，慢悠悠地斜了她一眼，“羡慕了也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夫君，不是你的。”

    “将来是我的！”萧槿气冲冲地说。

    “现在不是。”谢令婉好心地提醒道，“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是。”

    杀伤力拉满。

    眼看着萧槿被气得连烛夜都掏了出来，方未寒急忙说：

    “行了行了小瑾，消消气，怎么刚见面就这么大的火气。”

    “还不是这个女人成心气我。”萧槿冷静下来，噘起嘴巴，走到方未寒身边坐下，一脸吃味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喂食互动。

    “方哥哥，你起来。”萧槿说。

    “啊？”

    方未寒一脸茫然地看着萧槿从自己手中抢过了瓷碗和勺子，三两口就把其中的肉粥吃得一干二净。

    “你不怕胖？”谢令婉懒懒地问。

    萧槿轻哼一声，微不可察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令婉的嘴角微微抽搐。

    也不知道这萧槿到底是吃的什么玩意，兰陵萧氏的伙食里边是加了什么东西吗？

    十九岁的年纪，怎么身材跟二十九岁的人一样。

    谢令婉有些后悔，早知道不问了。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在床上躺着啊？”萧槿看向方未寒，好奇地问。

    闻言，谢令婉的脸颊上涌出两朵红云，咬着唇，羞恼地瞪了方未寒一眼。

    方未寒：“……”

    这要他怎么说？

    萧槿看看谢令婉，又看看方未寒，熟读经史的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真废物啊你。”萧槿红着脸，不屑地看了眼谢令婉。

    谢令婉蹙起眉：“你连做都没有做过，哪里来的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本小姐的身体素质不比你强？”萧槿得意洋洋地说，“再说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因为这种事情第二天下不来床的。”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娇气做什么……”

    “呵呵。”谢令婉不由得冷笑，笑中又带着一丝怜悯。

    而知晓其中所有底细的方未寒不敢说话。

    萧槿的那个一摸就漏的体质确实没资格嘲讽谢令婉。

    “笑什么笑！我可告诉你啊……”

    萧槿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小院子中便落下来了一道人影。

    杏红袄裙，高马尾，多情的桃花眼顾盼流波，是陶允姜没错了。

    “咦？这房间门怎么没关……”

    少女先是小声嘟囔，而后便看到了房间中的三人，眼前一亮。

    “徒弟，令婉，小槿！你们都在啊！”

    她纵起轻功，一跃落入房间，带起一阵好闻的清香。

    “怎么样，说两天就两天，速度快吧？”陶允姜拉过椅子坐下，笑吟吟地说。

    “众所周知，姜姜会飞。”萧槿一改之前的气恼，从床边跳下，和她抱做一团。

    “唔……小瑾你压到我了……”陶允姜将脸蛋从她饱满的胸脯中抽出来，噘起嘴巴，羡慕不已。

    萧槿拉着她的手，感觉心情好了不止一倍。

    还是姜姜好，不会气我。

    “允姜。”谢令婉也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对着她招了招手。

    陶允姜走过去，弯腰和她抱了一下。

    “令婉你怎么躺在床上啊？”陶允姜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脸上不免地浮现一丝担忧。

    “你生病了吗？”

    “还有还有，我刚才就想问了。”少女换上一种十分凝重的表情，用力吸了吸鼻子：

    “这个房间……有一股怪味！”

    她十分笃定地说。

    方未寒：“……”

    谢令婉：“……”

    萧槿：“呵呵……”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们没有闻到吗？”陶允姜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

    “姜姜你……”萧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她拉着她走到一边，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允姜真的和你睡过吗？”谢令婉歪头问。

    “……”方未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可能……次数没有咱们两个这么多，不太熟悉。”

    “呸！”少女恼怒地拧上他的腰，“谁跟你次数多。”

    “一会儿自己去找谢氏钱庄支一百两银子，就当夫君昨天晚上努力的报酬。”谢令婉说。

    方未寒：“？”

    那边的萧槿也向陶允姜解释清楚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我我……”她现在明白自己刚才说了多么蠢的话，脸红似朝霞。

    “我是真的不知道……”陶允姜揪着自己的裙摆，小声说。

    “姜姜啊，不是我说你。”萧槿坐在桌边，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这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怎么连这味道都闻不出来？”

    “按道理说，你应该还吃过来着……”

    “我没吃过！”陶允姜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立刻涨红了脸。

    她偷偷看了眼方未寒，声音渐渐变小，几不可闻：

    “应该。”

    萧槿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该死的，姜姜就算再笨，她也是开过荤的人。合着现在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小丑在陪着她们演戏？

    在她这边暗自气恼的时候，那边的三人正在闲聊。

    “难得咱们聚得这么齐，好像还是上次在襄阳之后的第二次吧。”陶允姜说。

    “是啊，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年关将至，才能再度聚首。”谢令婉意有所指地说。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方未寒的存在，她和陶允姜之间绝对不会像如今一样，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聊天。

    反倒因为她们截然不同的理念，两人很大概率会走向对立面。

    萧槿闻言，也有些触动：“或许，大家就这样待在一起，平平安安的，也挺好。”

    谢令婉抬眼看她：“这么喜欢我啊？”

    “你少自作多情吧，我说的是方哥哥和姜姜，你爱去哪去哪。”萧槿翻了个白眼。

    陶允姜抱着祈苍剑坐在她们中间，眼睛弯成一轮月亮。

    就在这时，敲门声却突然响起。

    敲门？门不是没关吗？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温折雪曲着手指，用指节轻轻叩响了敞开的大门。

    目光在方未寒的脸上略一停留，少女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温姐姐！”

    萧槿很高兴，连忙走过去拉着她坐下。

    对于这位一直保护方未寒的临渊阁仙子姐姐，她的观感十分良好。

    除了那次在洵阳她莫名其妙亲了自己的方哥哥一下之外。

    好了，这下人齐了。

    方未寒的目光扫过房间内四个各有千秋的绝色少女，莫名其妙地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有种不好的感觉……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脑海中什么玩意正叫得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