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让我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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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玩游戏

    今日的广陵王府晚宴拢共只有五个人参加,他们并未占用太多空间,而是选择共用一张桌子。

    熟悉的雕花黄木方桌旁,方未寒的面容有些僵硬。

    他的右手边是萧槿和陶允姜,左手边是谢令婉和温折雪,他夹在中间,像是一片掉入少女们盈盈眼波的可怜枯叶。

    他决定今天晚上自己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盘盘佳肴就摆在面前,不过看着身边的几位,她们似乎都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

    谢令婉节制饮食,萧槿在想办法套话,温折雪对美食不感兴趣,只有陶允姜坐在桌子的角落,抱着大肘子啃得正欢。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是一个巨大的允姜呢?这样他也能凭空少了许多烦恼。

    话题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开方未寒,他对此保持视而不见,只有在有人指名道姓问他的时候才会敷衍一二。

    比如像这样。

    “方哥哥,你在上郡的时候和温姐姐是住在一起的吗?”萧槿问。

    “你觉得呢?”方未寒反问。

    “我觉得……不是呀……”萧槿眨眨眼睛。

    “不是你还问?”方未寒瞪着她。

    这个萧槿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想借机试探自己对温折雪的感情,可自己尚且还没弄明白,要如何去帮她表态。

    萧槿碰了个钉子,心底微微气馁,报复似的喝口闷酒。

    见从方未寒这边无法得手,萧槿抿着唇,眸子一转,又看向温折雪的方向:

    “温姐姐,方哥哥他有没有在你面前提到过我们呀?”

    被突然叫到的温折雪微微一怔,清亮似雪的眸光瞥过方未寒的脸。她垂下睫羽,将说出的话也轻轻柔柔的,好似天边的云。

    “提到过的。”

    “那都是些玩笑话,师姐莫要告诉她们。”方未寒说。

    “夫君都说了什么?我也想听听。”谢令婉看上去有些感兴趣。

    “我也要听!”陶允姜正啃着肘子,闻言连忙含糊不清地回应。

    “他说令婉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允姜的活泼令人着迷,至于小瑾……”温折雪顿了顿,薄如一线的粉唇翕动着,似是难以启齿。

    不过看她那透着粉的似雪双颊,在场的众人也大抵猜出来了温折雪口中悬而未决的那句话是什么。

    被几道各不相同的目光扫过胸前,萧槿涨红了脸,裙下双腿侧起叠放着,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这方哥哥……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看什么看,本小姐这是天赋。”萧槿扬着颈,凶巴巴地说。

    由于大家都在看她,而她又不可能和所有人闹翻。所以她挑选了其中一个最不顺眼的。

    “说的就是你,谢令婉!你看什么?”萧槿挑衅般地说。

    谢令婉本来不想理她,却实在受不了她这挑衅讨打的语气,当即说:

    “太阳东升西落,露珠滴水穿石,下落乃自然之理,我看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那你看出来了?”萧槿冷笑着问。

    “有。”谢令婉言简意赅。

    萧槿很确信自己没有,她这是纯正的污蔑。

    萧槿眯起眼睛,说:

    “上次在荆州的酒,咱们可还没有喝完呢?众位姐姐莫非都忘了不成?”

    “要不……今天继续?”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面色各不相同。

    那天的事情对于方未寒来说可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在那天,他亲口从温折雪口中听得一个冷酷的答案,他也被迫在萧槿面前上演一出被迫的春戏。

    身体上舒适至极,但精神惨遭折磨,大抵如此。

    相信大家都是不想复刻上次的事情的。

    他正欲开口,想叫停萧槿这个不切实际的提议。

    “我没问题。”谢令婉微笑着说。

    “好啊!”陶允姜兴冲冲地说。

    “并无不可。”温折雪也微微颔首。

    方未寒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几个,突然惊觉,好像自己才是这个饭桌上的局外人。

    这怎么能行?我可是一家之主啊!

    “我反对。”方未寒站起身,说。

    很可惜,他的建议在几人的合力否决下没有通过,而他自己又被萧槿和谢令婉一同按着坐了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方未寒看着谢令婉从自己的空间灵戒中拿出上次的那种烈酒,水晶杯中的酒液倒得满满,稳稳当当地摆在每人面前。

    无论何时何地,方未寒都厌恶极了酒这种东西。他不明白一场须臾的幻梦有什么好追求的,更何况,大多数情况下它的用途并不是助人安眠。

    现在也一样。

    方未寒最担忧的是温折雪,倘若不能动用灵力蒸发酒精,她的酒量那么差,为什么要主动同意萧槿的话?

    “恭贺新岁。”谢令婉举起如琉璃般剔透的酒杯。

    “恭贺新岁。”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而方未寒也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这酒还是一如既往的烈,就像是吞下一柄液体组成的尖刀,在肺管中化作火辣辣的疼。

    方未寒想了想,决定先出去一会儿,把空间留给她们。这样自己一会儿收拾残局的时候也能更轻松一些。

    “我去上个厕所。”方未寒说。

    走出暖意盘旋的宴厅,气氛陡然一寂。王府的庭院中凄凄冷冷,白日的鸟雀早已归巢,惨白瓦片上唯余寒鸦的鸣叫,忽近忽远,像是时光落下的久远哀鸣。

    仆人大都归家过年,此刻的所谓王府,不过也就是大一点的人家而已。更加空旷,更加寂寥,也更加缺了人情味。

    凡间帝王应运而生,号称天子,而最亲近的宗室藩王则代表天家颜面。苍天最忌对凡间偏心动情,要人情味又有何用?

    “你能理解到这一点,证明我的教诲没有白费。”云纾懒懒地说。

    他回首看去,蓝裙子的少女坐在栏杆上,月光漫上她及腰的如墨长发,蓝裙蓝得静谧,好似月下精灵,洗尽铅华。

    “云纾大人教诲过我什么?”方未寒有些好笑,“我怎么全然没有印象了?”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云纾说。

    “……”

    她垂落纤长的腿,被白袜包裹的足尖掠过池面,水无波澜,仅有丝毫光影的碎屑落下。

    飞檐的阴影盖上云纾的眸子,好似遮蔽明月的乌云。

    “你怎么先出来了?不跟你的老婆们一起寻欢作乐?”云纾漫不经心地问。

    “寻欢作乐……说得我好像是什么荒Yin无道的君王一样。”方未寒无语。

    云纾双手撑着栏杆,回头冲着他笑:“很贴切呀,难不成我说得有问题?”

    方未寒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后背上。

    云纾的蓝裙子后背采用的是半镂空的设计,从这个角度看去,能够看见她精致而秀雅的蝴蝶骨,透白的肌肤在月光下纯净得像是一块美玉。

    云纾的本体是什么样子呢?方未寒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个问题。

    她说自己是临渊圣器之一的流风浮云书,但自己一次也没有见到她展露自己的本体。或许她本来就是以最晶莹无瑕的玉石雕刻而成的书卷,否则为何能够完美到没有一点瑕疵?

    “所以为什么不进去。”云纾收回视线,继续看着面前的一池静波,眸中秋水也如静波一般淡然。

    “我等会儿再进去。”方未寒站在她的身旁,说。

    “等会儿?”云纾沉思,而后恍然大悟般,“是得等会儿,不然她们不喝醉,你就没办法做坏事了。”

    她弯起眼睛笑着,是一种很纯粹的笑,纯粹到让方未寒有些不舒服。像是欣赏喜剧的观众看到令人发笑情节,而她自己则置身事外一般。

    “云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方未寒问。

    云纾微怔,而后满不在意地回答:“我瞒着你的事情多了。”

    “人生数十载,总有几件值得你活着闭口不言,死后带进坟墓的秘密。而我活了几千年的时间,这样的秘密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寻常一粟。”

    “为何不告诉我?”方未寒说。

    “你都没有问过我,我又要如何告诉你?”云纾回答。

    “可我该如何问?我甚至不知道哪个方面你在瞒着我。”方未寒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发丝飘扬在月光下。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云纾说。

    她跳下栏杆,却并未跌入水中,身躯借着一片星光浮起,轻巧地划过水面,与他平视,一对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

    “我知道你讨厌谜语人,我也讨厌谜语人,但奈何天道喜欢。”云纾纤细的指点在他的眉心,微冷如玉。

    “所以别再问了,我不会害你。”

    直到现在,方未寒才恍然发现,原来他和云纾的距离一直是这般遥远。

    他们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共同度过数道生死大关,方未寒曾经以为他们是这世界上相互了解最深的人。

    山外仍有青山,楼外是无穷的楼。他们的相处不过一年半载,又如何抵得过千年的流水岁月。

    “我会等着,等到以我自己的能力亲眼看见事实的那一天”方未寒说。

    云纾与他对视良久,终究还是挪开视线,小巧的耳垂透着微微的粉意。

    “嗯,会有那一天的。”她小声说。

    云纾回归识海,方未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后,方才返回宴会厅,准备收拾残局。

    刚刚打开宴会厅的大门,一股远比上次在荆州要浓烈更多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直皱眉。

    这屋子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以现在这冲天的酒气,他感觉打个火都能发生爆炸。

    方未寒首先看到的是陶允姜。

    她抱着一坛酒,靠在门边,珍视的祈苍剑丢在一旁,脸颊红透,眸若春水,站都站不稳了。

    由于和主厅间还有一个屏风相隔,方未寒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萧槿咋咋呼呼的声音,显然也是已经喝醉。

    他来不及过去看,决定先问问陶允姜当下的情况。

    “小师傅?你为什么在这里待着?”方未寒扶着她的肩,生怕她滑倒。

    “乖徒弟……嘿嘿。”陶允姜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桃花眸子媚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方未寒,却只能依稀辨出一个碎成三片的人影。

    “我……我玩游戏出局了。”少女哇的一声哭出来,委屈顿生。

    “她们罚我来这里守门……她们都欺负我。”陶允姜靠在他的肩上,泪眼婆娑,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玩游戏?”方未寒感觉这三个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玩的什么游戏?”

    “就是……就是说关于你的问题。”陶允姜将酡红的脸贴上他的嘴巴,似是要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凉气。

    “我没回答上来,被她们灌了好多酒……”她口齿不清地说。

    “什么问题?”方未寒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妙。

    “令婉问……问,问你的那个有多长……”陶允姜傻呵呵地噘起嘴巴,“这我哪里知道呀……那天晚上那么黑,我……我什么都没看清。”

    方未寒:“???”

    “不是,多长?”方未寒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这是能够放在酒桌上讨论的话题吗?

    这桌子上两个名门大小姐,一个仙子,一个女将军,也没有合欢宗魔道妖女啊?

    这种问题,她们也说得出口?

    “除了你之外,他们三个都回答出来了?”方未寒问。

    “对啊……”陶允姜看见他脸上的震惊,更委屈了,“乖徒弟,我是不是很笨……连这样重要的问题都记不清……”

    方未寒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谢令婉知道,倒是合理的。毕竟和她的次数最多,而且婉婉有个过目不忘的坏习惯。这问题由她提出,她知道答案倒也无可厚非。

    萧槿知道,应该也是合理的。当时那玩意离她的眼睛极近,她还曾经细致地观察过,不过她的脸皮已经厚到如此地步了么?

    可是温折雪……她是怎么知道的?!

    方未寒仔细地回想了一遍,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给出任何一次让温折雪看见的机会。

    难不成她是算出来的?这也能算?

    总不能是……有某一次她在门口偷看吧?

    方未寒心底情感十分复杂。

    总感觉,师姐那清冷的仙子形象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